隻見城主寶貝似的手裡緊緊攥著一個小瓶,諂媚道:“大人,天啟宗來的那兩人似乎對我起了疑心,您看,要不要派人,將他們解決掉以絕後患?”
黑衣首領輕撇他一眼,道:“派誰的人?”
見城主不敢再說話,他冷笑一聲,道:“你知道他們是天啟宗弟子,還敢有這般想法。若是他們死在青陽城,那幾個老道怕是掘地三尺都要將屍體翻出來。凡人就是愚蠢!”
城主被如此辱罵仍是囁嚅著一副不敢吭氣的樣子,瞧他這副窩囊樣,黑衣人也沒興趣再多罵他幾句。
想到鬱染二人確實有些麻煩,他從腰間摸出一隻瑩潤的骨哨,放在嘴邊吹了起來。一陣斷斷續續的詭譎旋律響起,不多時,他的袖口處窸窸窣窣傳來聲響。
隻見幾隻顏色豔麗的細小紅蟲沿著他手腕爬了出來。
“手伸出來。”
城主臉上浮現出一陣驚慌錯愕,但又不敢不從,哆嗦著把手伸到男人麵前。
黑衣人嗤笑一聲,道:“瞧你這幅慫包樣,放心,我的小寶貝們嘴巴最挑了,像你這般肮臟的血肉,它們才不會吃。”
城主連連點頭稱是。
黑衣人道:“你想個法子將蠱蟲種在他們身上,等他們昏死過去,就把剩下的女人都帶過來。”
城主聞言有些遲疑道:“大人,法陣將成,兩三個少女的血液足矣,為何還要……”
黑衣人冷笑一聲打斷他:“你既然選擇和我們為伍,就不要想著拿這幾條人命來抵消自己的罪孽。你若是想大發慈悲放了她們,就把自己的女兒帶來,犧牲她一個和犧牲這一群,你自己做決定。”
城主臉色慘白,最後仍是下了決心,道:“一切照您所說,隻不過等到事情結束,我女兒的藥——”
“事成之後我們會解了她身上的蠱毒。放心,一定還你個‘康健活潑’的女兒。”
直至不見城主瘦削的身影後,那黑衣人才嗤笑一聲,譏諷道:“蠢貨。”
不一會兒便和手下黑衣人一起消失了蹤影。
等院內人走儘,三人才從假山裡鑽出來。
鬱染將方才憋著的氣一股腦呼出來,齜牙咧嘴地揉著被硌得生疼的後背和腦殼。
趙政眉毛一蹙,眼裡透露出幾分嫌棄,道:“天下數一數二的大宗出身的修士,怎麼身板兒如此脆弱,這點苦都受不了。”
鬱染一聽,火氣瞬間被撩了起來,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哥哥我身嬌肉貴、細皮嫩肉不行嗎?年紀不大,屁事倒多。”
看著二人似乎又想吵起來,謝風拂冷然道:“夠了,當務之急是想出辦法應對他們的計劃。”
鬱染臉上浮現出一絲憂慮,道:“也不知那紅蠱有什麼作用,對了謝風拂,你有沒有察覺到那群人身上有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此時的謝風拂臉上展露出不同往日的嚴肅,道:“是魔氣,他們是魔族。”
一旁的趙政眉眼中透露出震驚,道:“怎麼會是魔族?!他們不是百年前就被驅趕至北域冰川之外嗎?”說罷,他神情一怔,口中喃喃道:“寒川……寒川!原來他們一早就亮明了身份,我竟是一點都沒察覺。”
見他孤傲的臉上破天荒露出懊悔的表情,鬱染突然想起他被擄走的妹妹,又憶起自己今早一時怒氣上頭脫口而出的戳人心窩子的話,登時一陣悔意瞬間湧上心頭。
他結結巴巴安慰道:“你也不要太惱怨自己,連我們都沒意識到整件事情有魔族插手……他們說不定還沒來得及對那些姑娘出手……”話還沒說完,他自己都有些底氣不足,畢竟城主口中說著什麼法陣、煉藥,那些最先被擄走的女子處境可想而知。
趙政眼底一片赤紅,俊美的臉逐漸染上瘋狂,額頭爆出數條糾結的青筋。見他似乎有入魔的跡象,謝風拂連忙施法封住他周身幾處大穴。
鬱染一個激靈,迅速從儲物袋裡掏出一串散發著綠意生機的清心鈴,右手呈掌猛地拍在他頭頂,左手釋放出靈氣催動清心鈴。
“叮——叮——”
幾聲輕靈的鈴鐺聲響起,趙政眼底血色稍淺。見清心鈴起了作用,鬱染連忙將鈴鐺置於他臉側,手指不斷撥動著鏈條,鈴音激蕩起來,趙政也逐漸恢複平靜。
“呼——”鬱染長舒一口氣,抹了把額頭滲出的冷汗,心有餘悸道:“你這家夥要嚇死人了你知不知道!若是沒有我們二人在這兒,你今晚必定爆體而亡,屍體都湊不全!”
趙政攥得死緊的拳頭驟然鬆開,神情頹廢:“沒有徽箏,我所擁有的一切便都失去了意義。”
周圍陷入一片死寂,沒有人再說話。
片刻,鬱染強顏歡笑道:“萬一呢,萬一你妹妹她還活著,此時肯定期盼著哥哥來救她,你這般垂頭喪氣,怎麼將她從魔族手裡搶回來。”
聞言趙政原本低垂的頭顱漸漸抬起,他眼神陰鷙,眼中透露出一抹堅定與瘋狂,視線望向那棵枯樹輕輕說道:“徽箏,你放心,哥哥定會將傷害你的人碎屍萬段,一個都不放過。”
見他重振旗鼓,鬱染鬆了口氣。想到那群魔族人的打算,先前讓英珠去貼身保護那群女子的做法果然是對的。
不再耽誤功夫,趁著那城主還不知曉他們已洞悉魔族計劃,三人按照原路返回,鬱謝二人迅速回了自己的廂房,以免打草驚蛇,趙政則是在半路和他們分道揚鑣,翻牆頭回了趙家。
翌日一早,侍女就敲響了二人房門,說是城主有請。
跟在侍女身後,鬱染假裝玩弄頭發,實則將手指搭在了太陽穴上給謝風拂傳音:“昨夜英珠徹夜未歸,不知道是不是隨那群女子一起被移走了,希望她聰明些,最好能見機行事。”
過了會兒謝風拂回他:“等見到那城主,不要露出馬腳,照我們昨夜商量的做。”
收到傳音,他不安的心逐漸平靜下來,像往常一般表現出對城主府花草極為欣賞的模樣。
不多時,他們便到了地方。和先前去過的書房不同,這次顯然是專門會客的廳室。剛一進門,隻見趙政早已坐在了左側的位子上。
三人眼神不經意交流一番,心裡略微有了底。這城主果然如他們料想的那般,尋了個借口想將他們一網打儘。屋內人各個有所顧慮,麵上卻滴水不漏。
不相乾的事情胡扯了許久,城主果然做出一副口乾舌燥的樣子,命侍女前去泡茶。
片刻,侍女端著放了四盞茶的紅木盤款款而來。
城主端起其中一杯,笑著朝三人介紹道:“這茶葉是一位老友送給我的,藏了許久舍不得拿出來,今日特意為仙師獻上,還請不要嫌棄。”
鬱染端起瓷杯,驚訝道:“城主大人,這茶湯怎麼這麼紅啊?這些塊狀物是什麼東西?”
見他一臉疑惑,城主似乎早有準備,道:“據我那位老友說,他是用了極其特殊的手法,炮製過程中還增添了不少滋補類的藥草。”
他將茶杯放在鼻子下,深嗅一口,讚歎道:“清香撲鼻。”
抿了一口,又道:“醇香馥鬱,實在是難得的佳品。”
三人表麵遂了他的意,拿起茶杯淺啜,實際使了個障眼法將他蒙騙過去。本該被他們喝下的茶水,都被他們倒在了手心處,待紅蟲一露頭,三人便用靈氣罩將其扣了下來。
城主以為他們都喝了那有問題的茶,眼裡閃過一絲狡詐。
片刻功夫,三人紛紛昏倒在桌上。
“仙師?”見鬱謝二人沒反應,城主又轉頭道:“趙公子?”沒人回應,他這才放下心來。
正當鬱染以為他要離開的時候,隻聽“啪”的一聲響起,聲音清脆似巴掌聲,他心裡隱隱有種不安。
隻聽那城主大笑:“狗屁的趙公子,毛都沒長齊還在老夫麵前托大,整日仰著下巴看人,也不怕摔死!還敢拒絕盈兒的一番情意,我呸!”
瞬間鬱染便確定了方才那清脆的響聲是什麼,他額角隱隱有汗珠冒出,心裡隻能暗暗祈禱趙政不要犯脾氣。
還好趙政也算是能忍,從頭到尾沒出過聲,鬱染心裡剛鬆口氣,隻覺腰間一痛,被人一腳踹在地上。
“叫你聲仙師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還敢嚇唬我!”
那城主發泄完了心中不滿,氣喘籲籲直起身子,朝侍女道:“看好他們。”他頓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放心:“把他們的手都捆起來。”
片刻,察覺到城主放心離開,鬱染立即睜開眼睛,一旁的侍女似乎被她嚇到,剛想叫喊出聲,隻見趙政早已解開繩子,一記手刀下去,那侍女白眼一翻倒在地上。
三人將身上繩子丟到一邊,又在身上下了多重隱匿身形的法術,這才追了上去。
等到他們穿過假竹叢,剛踏進那詭異的院子,隻見地上設著一個奇怪的法陣。
那法陣似乎由某種鮮血畫就,以院子那棵枯樹為中心,蜿蜒出數不勝數的血線,最終所有的血線彙在一起將院子圈了起來。
眼看著是個邪陣,隻是不知這群魔族人究竟想乾什麼。
突然,正對著他們的屋門被人從裡麵破開,一具清瘦的身軀被屋內人丟了出來,形容頗為狼狽,那人掙紮著想從地上爬起來。鬱染定睛一瞧,竟是衣衫淩亂的英珠。
他剛想現身,一旁謝風拂卻拉住了他的衣袖,腦內響起一句“靜觀其變”。
他一愣,突然意識到,似乎從始至終謝風拂都沒有放下對英珠的警惕。
“噗”英珠捂住胸口,一口鮮血自嘴中噴出,她眉頭緊皺,身上白衫早已被血液浸透,可她的臉上絲毫不見痛色,冷淡的眼神隻是透過殘破的木門直直盯著一片漆黑的屋子。
片刻,六七個臉帶奇異魔紋麵具的黑衣人從屋內走了出來。
見到一臉冷肅的英珠,為首的黑衣人輕笑一聲,下一秒便出現在她身前。他蹲下身子,修長的手指輕挑起英珠的下巴,語氣中透出些許興致:“我瞧瞧,嗯?一隻身沾仙氣的蚌珠?你與那女英是何關係?”
英珠並不言語,一雙閃著珠光的眼睛狠狠盯著他。
那黑衣人笑了起來,翻轉手指,死死捏住她的下巴,殷紅的血眸裡閃著興奮的亮光:“我再問你一遍,你和女英是什麼關係。”
見她一副死不開口的表情,黑衣人哼笑一聲,眼裡頓時彌漫出殺意。他手一抬,最左側的屋門瞬間被打開,女子尖利的叫聲響起,下一秒她就被吸到黑衣人的大掌中。
那人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掐著女子脖頸的手掌漸漸收緊。
看著臉色逐漸青紫的女子,英珠蒼白的嘴唇輕抿,接著低聲道:“女英當年飛升時,曾點化過我,命我代替她守護青陽城。”
她眉頭緊皺,道:“現在你能鬆開她了吧。”
那黑衣人笑眯眯道:“當然。”隨即折斷了那女子的脖子,隨手將屍體扔在一旁。
英珠瞳孔瞬間放大,用儘全身氣力朝那黑衣人揮出一掌,還未等她近身,就被黑衣人一腳踹了出去。“嘭”的一聲,她身體撞上昨日鬱染三人藏身的假山,用儘力氣但再爬不起來。
黑衣人直起身子,慢步踱到英珠身前,一腳踩上她的胸口將她死死壓在腳下。
瞧著英珠倔強的臉,黑衣人“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你知道嗎?你的女英曾經也像你這般匍匐在我腳下。”
英珠登時僵了身子,一旁的鬱染也心裡一驚。
“飛升?她倒是給了你一個好理由——事實上,她和那群自詡正道的偽君子趁我魔主渡劫虛弱之時,趁機攻上魔宮,企圖誅滅整個魔族。”
“那場仗你們確實打得漂亮,我魔族一脈幾乎絕跡。不過她的下場就不太好了,本就不是以武力修成的仙身,還非要上戰場……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
黑衣人一把拽起英珠的頭發,直直看著那雙猩紅的、閃著珠光的眼睛,他道:“那時我幾乎快要死掉了,可偏偏遇到了她,她空有一身仙力卻並不能自保,於是我就像現在這樣,將她壓在身下,一口一口吃掉了她。”
“啊——”英珠目眥欲裂,眼珠滲出鮮血,她渾身肌膚發起燙來,轉眼變為刺目的紅色,似乎要燃儘一身鮮血為那欺騙她的女仙討個公道。
看出她似乎要自爆內丹,黑衣人眉頭一皺,看似輕若無物實則重若千鈞的一掌,竟直接將英珠徹底扇昏過去。
“嘖嘖,連同歸於儘的手段都一樣,廢物。”
他起身走向漆黑的屋子,朝手下道:“將她拖進來,待會一同放入法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