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染冷哼一聲,抬手將鏡水召到手中。趙政不言語,隻是走到一旁,將躺在地上的劍撿了起來。
謝風拂不動聲色道:“無事。”
見狀城主也不敢多問他們為何起了衝突,袖子擦去腦門上嚇出的冷汗,愁道:“方才一個趙家弟子和我說,又丟了一個女子?”
鬱染將散亂的頭發理順,朝身形瘦削的少年道:“我不和你一般見識,方才就當咱們比劃兩招。”
趙政不搭腔沉著臉朝門外走去。
鬱染剛想叫著謝風拂他們離開,抬眼隻見到他一人,疑惑道:“英珠呢?你又把她收進儲物袋裡了?”
謝風拂淡然道:“方才你二人‘比劃’時,她心不在焉似乎有心事,跟著那群女子一同出去了。”
想著她不知修煉了多少年,高低也算是個老妖怪,鬱染並不擔心她的去向。
城主滿臉愁容,看著糟亂不堪的房間也不敢指摘他們,隻賠著笑臉將人請到書房商議。
三人落座,隨後有侍女為他們斟上一杯熱茶,城主擺手示意她們退下。
“這事情是越發撲朔迷離了,二位仙師如此神通廣大加上還有趙家公子助陣,那女子竟還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說罷,他歎口氣,臉上滿是頹廢,“若是女英仙子還在就好了。”
鬱染眉頭一挑,靈光一閃而過,腦子裡隱隱有個模糊的想法,他問道:“城主,您曾說我們先前還有一群人來查過此案?”
城主點點頭,一臉不解看向他。
鬱染道:“您還說,那群人留下不少靈符,隻不過等到您催動時失效了,對吧?”
見他提起此事,城主眼中閃過一絲異樣,麵上不顯,口中應著,手伸向麵前的熱茶遞到嘴邊喝了起來。
謝風拂眼神略微轉動,視線停在他微微顫抖的指尖上。
鬱染嘴角微勾,道:“那想必您手裡一定還有沒用完的符紙吧?”
城主眼皮一抖,將瓷杯放回桌上,察覺到二人緊盯著他,他沉默片刻,眉頭一舒道:“那是自然,畢竟是仙師們留下的東西。”
鬱染一手支著腦袋朝他笑道:“城主快快拿出來吧,說不定我二人能催動那靈符,好將女英找出來啊。”
城主隻好起身去書架旁翻找,不一會兒便從兩本書的夾層中翻出一個薄薄的木匣,他轉身走到桌旁將木匣遞給鬱染,道:“這便是。”
鬱染接過放在桌上,打開木匣後隻見黃布之上有幾張薄如蟬翼的符紙,符紙旁還有一瓶裝著血紅色的濃稠液體。
他將符紙捏了起來,入手便發覺手感不太對,他輕輕摩挲著符紙,臉上表情愈發難看,抬頭朝謝風拂道:“這是人皮。”
謝風拂眉頭緊蹙,拿出玻璃瓶拔開上麵塞子,放在鼻下隻片刻便道:“似乎是一種魔獸的血。”
他將血液滴到人皮符紙上,頃刻間符紙便燃燒起來,不一會兒化為一灘灰燼。正當他二人想捏起灰燼查看時,那灰燼蠕動起來,不一會兒凝結成一條成人拇指長的的黑蟲。不等那黑蟲直起身子,謝風拂當即用靈氣將它碾壓成了烏黑肉泥。
還未等到他二人問罪,那城主驚叫一聲道:“這是何物!”
鬱染眉頭輕挑,似笑非笑看著他:“您不曾見過?”
城主皺眉道:“那是自然,若我見過這等邪物,又怎麼會將它放入女英河中?”他頓了一下,眉毛豎了起來,眼裡散發著怒氣,氣衝衝道:“二位該不會是懷疑這一切都是我策劃的吧?”
瞧他一臉被冤枉的模樣,鬱染手指摸著下巴,緩緩道:“據我所知,第二次儀式可全權是由城主負責的,您若說沒見過這黑蟲,很難讓人信服啊。”
他“騰”的一聲猛然站起來,麵色黑沉,第一次在二人麵前顯露出一城之主的氣勢,盯著鬱染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仙師怎敢妄言?我身為一城之主,凡事以百姓為先,怎麼可能去禍害護佑百姓的女英仙!”
鬱染並不言語,端起瓷杯輕抿一口,好整以暇看著他。
城主深吸口氣,強壓心中怒意,粗聲粗氣道:“那群人隻叫我作法時將靈符和赤液丟進河中即可,它們入水即化,我怎麼會知曉二者混在一起,會造出如此邪物!”
見他動了怒,二人眼神對視一番,鬱染笑道:“您早些說就好了,我們又何必像現在這般咄咄逼人。”
見城主麵色仍有些僵硬,他道:“那這些東西就由我二人代為銷毀,也省得再有人拿他去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將東西收到儲物袋裡,鬱染輕輕“啊”了一聲,扭頭朝謝風拂道:“師兄,不如我們再去女英河查探一番,若是遇到蟲群,也好及時清理掉。”
說罷,他二人起身向城主告辭,臨出門前鬱染不知想到什麼還笑出了聲。
聽到他的笑,城主脊背一僵,許久,頹然坐了下來。
他二人並未如言前往女英河,而是腳步一轉回了廂房。進門鬱染掃了一圈沒見到英珠,奇道:“她不是回房間嗎?”
謝風拂手一揮,身後木門嚴絲合縫關上,還隨手設下一個法陣,道:“她不曾提及去向。”
鬱染不再想她,掏出東西放在房中木桌上,朝謝風拂揚起嘴角笑道:“那城主說的話,你信嗎?”
見謝風拂不說話,他一邊嘴裡念念有詞,說著什麼“對牛彈琴”之類的話,一邊將木匣打開,掀起桌上大肚茶壺的壺蓋,直接將符紙和魔獸血液倒了進去。
眨眼功夫,茶壺裡肉眼可見湧動著幾條粗短的黑蟲,他勾起嘴角道:“果然。”
“這東西入水之後成形更為迅速,那城主的話果真不可信。”
謝風拂直接催動靈力將茶壺一並絞成粉末。
“其實剛開始我就有個疑問,若說第一、二個姑娘失蹤尚可稱得上偶然,可第三個姑娘涉及他的親族,他那時就想不到給天啟宗遞信嗎?為何非要拖到城裡人心惶惶的時候再去求助?”
謝風拂淡淡道:“大概是,瞞不下去了吧。”
鬱染哼笑一聲,道:“謝風拂,雖說你性子差了點,但到底是個聰明人。咱們想到一塊去了,我懷疑,所有事情的背後,少不了他的推動,隻是不知他為何要做這種事。一旦被發現的話,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足以將他淹死。”
謝風拂思考片刻,道:“凡間有句話,叫無利不起早。”
鬱染沉吟道:“你是說,他或許和那群假修士達成了某種交易?”他手指玩弄著垂下來的頭發,道:“今夜有沒有興趣隨我一起夜探城主府?”
謝風拂沒搭理他,解開屋子周圍的禁陣,便去院裡練劍了。
“誒你?給個回答啊!”
傍晚時分,一臉漠然的英珠回了屋子,瞧著她眼裡透出濃濃的疲憊,鬱染開口問道:“你乾什麼去了?整個上午都不見人影?”
英珠罕見地有些恍惚,聽到他的話反應了幾秒,回道:“沒事,隻不過去解決一些百年前的破事。”
鬱染敏銳地察覺到了她情緒的變化,試探著問道:“你去過女英河了?”
英珠這才瞥了他一眼,嘴上勾起一個微不可察的笑,道:“你倒是機靈。我確實回了女英河一趟,畢竟快要離開這裡了,到底住了百年,得好好打掃一遍。”
他腦中靈光閃過,道:“你把河裡的蟲子和屍體都處理了?”
英珠冷然一笑。
他心裡一鬆,既然英珠已經收拾乾淨就不用他們再跑一趟,倒是省事了。他想了想道:“今夜我要去城主府轉轉,你可要隨我一起?”
英珠隨口應下,鬱染有些驚詫於她的乾脆。
她看出了鬱染心裡所想,解釋道:“我隻是為了還你那兩瓶藥的情,事情結束之後,我會離開這裡,此生再也不回來。”
於是二人靜待天黑。
不知過了多少時辰,霞光褪去,夜幕降臨,今夜無月,隻有零零星星幾點星光嵌在天幕上,大地陷入一片昏沉。
他們又耐心等了些時候。
待到侍女們將院中的燭火一一吹滅,隻留幾盞微弱的、散發著昏黃暖光的小燈籠供人們走夜路時,他二人終於行動了。
給自己身上貼了好多張隱身符鬱染才放下心來,英珠瞧著他不免有些好笑。
正當鬱染試圖勸英珠也貼幾張的時候,一位不速之客出現在庭院門口。
“喲,這不是咱們的趙大家主嗎?真是有失遠迎啊。您大駕至此想乾嘛啊?”鬱染環起手臂抱在胸前,嘲諷道。
趙政秀眉一蹙,薄唇輕啟,道:“我知道你們想乾什麼?”
鬱染不以為然,打發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沒什麼事您就請回吧,我們這兒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
“你們懷疑女子失蹤、女英消失和城主有關,於是打算夜探城主府,我說的,沒錯吧?”
鬱染臉上笑意蕩然無存,嘴角壓了下來,一臉戒備道:“你偷聽我們談話?”
趙政眉頭輕挑,嘴角罕見勾起一點弧度,從腰間掏出一個竹哨,輕吹一聲,鬱染頓時感覺頭皮發癢,接著一隻渾身長滿花紋的小蟲從他頭發間飛了出來,打了個轉兒來到趙政手上。
“卑鄙啊!”鬱染惡狠狠罵道。
趙政收起笑意,一臉正色道:“多一個人多一份幫手,你們也很想弄清背後的真相不是嗎?我們合作,隻要能查出那些女子失蹤的原因,我願奉上一件靈器聊表心意。”
無奈,他們隻好答應帶上趙政,三人身上藏了不少隱匿符,準備妥當後,一齊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