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傾意在莫生憐的欺辱中選擇了妥協,因為她並沒有什麼東西能夠與莫生憐抗衡,隻能拙劣地討好,以示自己對長姐沒有威脅,請求莫生憐放過。
但以阮傾意修至元嬰期後吃忘魂丹的頻率來說,應該是沒有用的。
阮傾意鼓起勇氣說出這句話,等待姐姐的回應。
她聽到江月照帶著笑意,語氣輕鬆,道:“那你們倆到時候就一起侍奉我吧。”
*
清學堂已到。
沒了清竹勁風跟著,也就沒人幫她備搖椅了。
但是,江月照的桌子上書本依舊隻占很小的一部分,阮傾意變戲法地從莫生憐送她的儲物袋裡掏出一整套茶具。
昨天那場鬨劇,以阮傾意這些年受的苦太多,一時迷了心智,莫家不缺這點靈石,當姐姐給她的見麵禮而告終。
這套茶具,正是用那些靈石買的。
“雖然不及姐姐平時用的,但也能對付一二了。”說著,她熟練地泡茶,為江月照倒出一杯香濃的茶,再恭敬遞到她手上。
江月照手指輕輕搭在茶杯上,還未喝便皺眉,道:“這麼熱,怎麼喝?”
阮傾意又為她重新沏茶,但江月照還不滿意,喝了一口又繼續批評:“太苦了。”
江月照一邊挑刺,以太燙、太苦、太澀等諸多理由拒絕喝阮傾意泡的茶,一邊在內心道歉,她真的是不想這樣的,但阮傾意表現地實在太卑微,兔子急了會咬人,她想摸摸阮傾意的限度是哪。
如果阮傾意被逼急了,生氣了,現場摔杯子,江月照都會很欣慰,至少阮傾意還沒有完全妥協。
怕的就是阮傾意像現在這樣毫無反應,隻麻木地按照自己的要求不停重新泡茶倒茶,好似她們不是姐妹,而是什麼雇傭關係、主人與奴仆。
江月照按住阮傾意的手,皺眉道:“不用你了,趙哥哥,能給我泡杯茶嗎?”
葉忘營合上書本,看向江月照,僵硬勾唇輕笑,學著趙越池的語氣,道:“當然可以。”
葉忘營不會泡茶,他自幼生活艱苦,拜入明苦仙尊門下也沒過清閒日子,多數時候是一顆辟穀丹了事,或是隻要能下肚的吃食就行。
因此隻能努力回憶著做任務時,旁人給他沏茶的樣子,給江月照倒了一杯,任誰都可以看出不如當過丫鬟,受過專門訓練學習的阮傾意。
可江月照隻是剛一沾唇,就露出笑顏,她道:“不愧是趙哥哥親手為我泡的茶,色香味俱美。”
阮傾意咬住下唇,心裡知道她是被針對了,可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隻有繼續承受。
很快,授課的肖長老來了,在座的弟子都知道他嚴肅古板的性格,上他的課分外乖巧。
他視線在全場逡巡著,順便瞪了江月照一眼,今日莫生憐雖然沒有帶她那把搖椅,可桌上也看不見課本,甚至在他看過來時還衝他笑了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我們來學習初階回春術,現在,試著讓這片已經枯黃的樹葉恢複到剛從樹上采摘下來的狀態,先默念法訣,靈力從丹田上方流出,再......”
“莫生憐,你來向我們演示一下。”
江月照又被點到,蒲團不如搖椅,坐在上麵時並不舒服,她能有精神聽肖長老說幾句話,有葉忘營這個學習好的在旁邊,她也差不多掌握了,還有閒心指導阮傾意幾句。
此刻站起來,很輕易地就讓樹葉變得翠綠,肖長老看見,眉頭卻皺得更深,道:“你再來演示一下中階回春術。”
中階回春術,要求將這片樹葉重新接回植物上。
江月照捏著那片葉子,又看看肖長老拿出來的小樹,無奈攤手:“長老,沒學過,不會。”
肖長老眉毛豎起,道:“我上次就讓你們下去提前了解,這就是你的成果?給我出去站著!”
江月照這才知道他的真實目的,隻是單純看她不爽。
她偏頭,看向專心看書的葉忘營,和低著頭希望長老注意不到的阮傾意,心裡忽然有了主意。
她道:“長老,我旁邊這兩人也不會,你待如何?”
江月照身邊的兩個人,自然是葉忘營和阮傾意。
肖長老皺眉,對江月照的反抗很不滿意,趙越池是肯定會的,至於另一個修為低微的弟子,他不能肯定。
於是他叫趙越池起來。
卻見葉忘營起身,身姿挺拔,眉眼低垂,看起來恭敬極了,可嘴裡吐出的話卻是:“回長老,中階回春術太難,我確實不會。”
江月照得意地挑眉,唇角現出笑意。
“你呢?”肖長老強忍心中怒氣,又問阮傾意。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的,單是自己一個人被叫起來,向眾人展示自己的拙劣,便會惶恐不安,可若是比你強的人也同你一樣,那便會心安理得許多。
所以阮傾意這次站起來時腿沒有抖,回答地也沒有遲疑:“弟子也不會。”
趙越池是長老們的得意門生,自然會去替他找補,阮傾意不是肖長老的主要目標,不足掛齒,那麼錯的隻能是率先反駁的江月照了。
可肖長老卻沒有理由直接懲罰江月照,他環視一周,屬於元嬰期的氣勢放出來,想要將江月照擊垮。
可江月照耗費了大量記憶能量,強行激出憶妖的技能,連主要人物莫生憐都能夠抑製,更何況肖長老呢?
她不受影響,依舊站著,可其他弟子卻苦不堪言。
阮傾意修為最低,喉間已經湧出腥甜,形象毫無地趴在地上,其他弟子也差不多。
肖長老道:“誰會中階回春術?”
清玄宗大多數弟子都沒什麼背景,不敢像江月照一樣觸肖長老眉頭,就算有,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施展成功,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觀點。
一時間滿室寂靜。
肖長老愈發生氣。
江月照在旁邊勸:“肖長老,弟子一定認真學習回春術,下次定能施展成功。”
可這在肖長老眼裡卻是挑釁。
他怒氣衝衝,連脖子都被氣紅了,拂袖而去,最後甩下一句話:“今日若還有一人不會中階回春術,便所有人不能休息!”
隨著肖長老的離去,弟子們終於敢抬起頭,與周邊熟識的弟子竊竊私語。
有家世相當者,更是直接將矛頭指向江月照,率先發難的是一個身著錦衣的男弟子。
他道:“莫生憐,看看你乾的好事,你一個人連累我們所有人!”
大部分弟子雖然不敢直接得罪莫生憐,可看著他們的眼神,心裡也是這麼想的。
阮傾意頭垂得更低,她覺得自己也沒回答出肖長老的問題,也有責任,可她又不像莫生憐一樣有願意為她撐腰的爹娘,隻能希望不要有人注意到她。
葉忘營皺眉,回頭看向那名說話弟子,卻被江月照抓住衣袖,製止。
江月照衝他搖搖頭,無聲吐出幾個字:“讓我來。”
她慢悠悠盤腿坐到蒲團上。
錦衣弟子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心虛了,更是囂張:“誰不知道古長老討厭你,你還偏偏要和他頂嘴,和往常一樣去外麵罰站不久行了嗎,反正你的小丫鬟也會把你伺候地舒舒服服。”
他雖然也是修真世家出身,但一向看不慣江月照做派,今日見她一直刁難阮傾意,更是憤憤不平,此刻借此把自己的怒火傾泄而出。
江月照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挑眉,看向那錦衣弟子,臉上哪有一點心虛愧疚,她道:“這位同門,如果你喜歡被罰站,大可以和長老提,相信長老一定會同意的。”
錦衣弟子道:“我又沒有錯,為什麼要被罰?”
江月照笑:“那我又錯在哪呢?錯在學會了初階回春術,卻沒學會全部人都不會的中階回春術?肖長老問的時候,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吧?”
“還是說,”她依舊雙眼含笑,沒有絲毫憤怒:“錯在沒有按照肖長老所希望的發展?”
有平時與錦衣弟子玩得好的站出來為他說話:“莫生憐,你把尊師重道放在了哪裡?”
江月照思考了一會,認真問:“可是肖長老也沒有教我中階回春術啊?”
“或者說,”江月照實現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神情有著莫生憐的倨傲:“你們其實知道誰有問題,不敢說罷了。”
“可是,你們也不能把我怎麼樣,我是莫家的少主,有誰敢動我呢?”
眾人心知她說得是事實,被她懟得說不出話,有修為比她高的想動手,也忌憚於她身後的莫家,以及身邊站著的築基期的趙越池。
江月照轉回身,放開葉忘營的袖擺。
阮傾意在江月照背對她時,一直在看江月照。
原來她的姐姐,莫家那個不學無術的大小姐,也可以這麼耀眼,但很快,無力感還是勝過了崇拜,如果她也有莫家作支撐,一樣敢說出這樣的話,一樣敢不會術法也理直氣壯。
也......能夠在姐姐百般挑剔她泡的茶時,能甩手不乾。
見江月照看過來,她趕緊低頭,卻看到趙越池被抓皺的袖子。
她有一瞬愣神,原來姐姐說話的時候,也會緊張和害怕嗎?
江月照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她隻是怕她不抓緊點葉忘營,青年就會控製不住周身的氣勢,把那錦衣少年和不滿她的人打飛。
“教我和妹妹學回春術吧,趙哥哥。”她笑道,心情好極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