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江月照的話,黑衣葉忘營即便又恢複了平靜無波的表情,可冷白色的麵皮卻泛起了一層薄紅。
江月照對他身份的懷疑程度已經到達了頂峰。
如此不正經,怎麼可能會是葉忘營。
她舉著劍不動,扭頭看向白衣葉忘營:“我覺得你是真的,要不然我們趁現在把他綁起來吧,省得他再作妖。”
白衣葉忘營點了點頭,從儲物袋裡掏出足有兩指寬的繩索。
黑衣葉忘營看著兩人的動作,抿起嘴唇,掀起黑色上衣,內裡是雪白裡衣,他道:“江月照,你仔細看看。”
白色裡衣已經被血跡染紅,周邊還有幾個燒焦的洞,血肉模糊,足以看出下手人的毫不留情。
“他偷襲了我。”
白衣葉忘營神色冰冷,也不甘示弱,背過身去。
他穿的是白衣,不需要再做什麼,血跡便格外明顯,在距離心臟很近的地方,血跡已經滲透了大半件衣服。
兩人身上都有傷,江月照嘗試理解:“這是你們互毆導致的?因為看見了兩個相似的人,彼此都認為對方是假的,而且看傷勢,你們的實力也在伯仲之間。”
兩人點頭,又看向江月照,似乎是在等她定奪。
她眉頭緊皺,若是黑衣葉忘營是假的,那也模仿的太粗劣了,真正的葉忘營怎麼可能打不過呢?
可若是要她去懷疑毫無疑點的白衣葉忘營,她也無法做到。
......
江月照突然把月華收入劍鞘,她一改剛剛的警惕,退後兩步,酒窩又出現在嘴角。
“你們看我乾嘛?難道還等我給你們斷案不成?我跟你們可不熟。”
江月照說的不假,她失憶了,確實不夠了解葉忘營,呆在宗門的三個月裡,除了醒來的第一天,江月照見過葉忘營,在這之後江月照都沉浸在林羽婉嚴酷的訓練中。
她再次看了眼測定儀,兩個小點動也未動,距離他們進入秘境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已經可以基本排除兩人真的是在原地不動的可能。
難不成是她出問題了?
他們這支隊伍的目的,可不是一進秘境就被困在起點的。
不急,江月照告訴自己,心中的焦躁逐漸褪去,她強迫自己以更理智的眼光看待兩個葉忘營。
她看向筆直站在她麵前,沉默看她的葉忘營們,杏眸依舊圓潤,可圓鈍感卻減去很多,帶有劍繭的手指纏繞上耳邊發絲,她笑起來,帶點狡黠:“你們看起來很需要我的肯定,不如來試試討好我?”
“身為我的摯友,知道我的喜好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眼下兩人受傷都很重,自己未必打不過他們,師姐給了自己很多後手,再怎麼折騰,這兩個重傷葉忘營,夠對付了。
而且他們應該是不想她死的,不然也不會在一開始提醒她,幫她擋傷。
江月照摩挲著儲物戒指,裡麵有不少法寶,夠她保自己一命。
白衣葉忘營上前兩步,視線往下,看向她手上滲血的手臂,沒再提滅痕丹的事,他試探著搭上江月照的手臂。
江月照沒躲,灼熱與麻癢感傳來,葉忘營在給她療傷,是江月照不知道的新技能。
約莫半刻鐘後,她的傷口已經結痂趨向愈合。
白衣葉忘營神色不變,問:“還疼嗎?”
江月照衝他笑,頰邊酒窩若隱若現:“多謝,好多了。”
她又把視線轉到另一個葉忘營身上,問他:“你呢?沒什麼表示嗎?”
黑衣葉忘營沉默把白衣擠開,手掌微張,一方白帕子就出現在眼前,他一邊為江月照包紮傷口,一邊想用靈力探入江月照的經脈。
江月照及時止住,也笑:“打住,還不確定你是不是真的呢。”
經脈對修士來說,重要性不亞於丹田識海,要是葉忘營動點手腳,她可就全任由他們擺布了。
黑衣葉忘營又露出那種略微委屈的表情。
本來這種表情是很正常的,可偏生葉忘營本來的表情太過於恒長不變,因此有任何細微變化都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江月照受不了他做出這種表情:“停停停......”
他們這邊還未分辨出誰真誰假來,異變卻陡生。
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再次浮現,大地都開始震顫起來。
黑衣葉忘營與白衣葉忘營同時行動,站在江月照身前。
先前逃竄的藤樹又出來了,先前被灼燒的枝葉藤蔓再度長了出來,甚至比以前更加粗壯。
黑白衣葉忘營不約而同的立起火牆,阻止藤樹的進攻,並逐漸向前燒去。
可或許是再度出擊的藤樹早有準備,火焰並沒有對它造成太大影響。
藤蔓接二連三穿過火牆來到他們身邊,月華藍光乍現,一一把突破了就要向他們攻來的藤蔓斬斷。
因為葉忘營出力最多,對藤樹的傷害最大,因此吸引的仇恨也就最多。
藤蔓幾乎都是衝著他們來的,江月照替他們砍斷藤蔓。
兩人因此進行了今天為數不多的互動,對視一眼,又很快移開目光,彼此之間較著勁,讓火勢燒得更猛,身在後方的江月照能清晰的感受到火焰的熾熱。
妖族的敏銳被她調動到極致,感受著身邊兩人的靈力流向.
出招的角度,靈力運用的分毫,表情的冷淡......凡是江月照所能感受到、看到的,全都一模一樣。
究竟誰才是真的,如此相似,真的能被辦到嗎?藤蔓攻速越來越快,江月照不得不斂起心思,專心禦敵。
她砍斷又一道朝葉忘營攻去的藤蔓。
藤蔓一直在升級,雖然生育它們的藤樹一直都隻有金丹期,但揮舞出來的藤蔓卻越來越快,甚至能找出葉忘營火牆隻有幾息的漏洞鑽入,靈性地躲避江月照的劍招,讓他們身上再掛一道彩。
白衣葉忘營突然扭頭問江月照:“你分出誰是假的了嗎?”
江月照自然沒有,但她並不想承認,隻道:“專心對敵,其他的容後再說。”
黑衣葉忘營接著開口:“他的意思是,他要撐不住了,阿照,需要你選出一個來進行犧牲。”
“犧牲?”江月照又砍下一條藤蔓,靈力消耗得快,腦子有些遲鈍,重複一遍黑衣葉忘營的話,有些不解。
黑衣葉忘營接著解釋:“這棵樹邪門得很,明明隻有金丹期,可我們兩個築基後期加一個能越階的築基中期劍修都隻能堪堪戰到平手,而且它似乎還在越變越強。”
他在這種時候都不忘暗自吹捧一下江月照。
“所以呢?”江月照問他,有藤蔓趁葉忘營扭頭的瞬間朝他襲來,被江月照眼疾手快一劍斬落。
“你的意思是叫我拋棄你們其中一個逃跑?”
“還是說犧牲一個把這藤樹斬了?”江月照淺色瞳孔印著前方火光,似乎有火焰在其中燃燒。
黑衣葉忘營開口,提出方案:“留一個人在這支撐火牆,吸引注意力,剩下的人跑,或者從後方嘗試將藤樹斬殺。”
江月照覺得無論如何都不可行,假的葉忘營混入他們中間肯定不懷好意,若是被辨彆出來了又怎會配合他們呢?
她果斷拒絕:“不可能,是我選擇你們,而不是你們逼我做決定。”
江月照是個喜歡掌握主動權的人,即使麵對兩名修為比她高,曾經戰勝過她的昆侖宗魁首葉忘營也毫不退卻。
從見到葉忘營們的第一眼,就一直是她在挑選,而現在結果沒有出來,她不允許有差錯。
江月望收斂氣息,眼神堅定,看向正瘋狂朝他們進攻的藤樹,道:“一會我給你們手勢,你們把火勢堆到最高。”
從上一次的攻擊來看,藤樹受到突然的猛烈襲擊就會逃跑,而他們可以趁這段時間修整,獲得喘息的機會。
黑衣葉忘營沒說話,眉心蹙起,看她:“你要怎麼做?”
白衣葉忘營隻道:“信你。”
三人煙熏火燎了好一陣,還有藤蔓不斷突破進攻,不管是什麼顏色的衣服都臟的可以,也幾乎看不出來本來皮膚的顏色。
江月照眯眼,透過火光看向藤樹,屏息,握緊手中月華,幽藍色的光逐漸隱入劍中。
一息、二息、三息......
就是現在!
火焰攻勢驟然加大把藤樹全部淹沒,江月照穿過火光,雙手握劍,高高揚起,對準藤樹。
那股曾經被尚未失憶的江月照熟練運用的劍意再度出現,失憶的憶妖重頭再來,由林羽婉監督三個月不斷嘗試複刻的劍意,又重新出現在月華之上。
江月照覺得有什麼桎梏突然鬆動,她突然生出了新的感悟。
幽藍色的光芒大盛,江月照催動全身靈力,挑選出林羽婉給她東西裡最適合的幾樣法寶加入其中。
一瞬間狂風大盛,火焰肆無忌憚的吞沒藤樹。
窸窣聲變成了人的痛苦□□聲。
江月照回頭看向黑白葉忘營,兩人五官昳麗,不笑時自帶三分銳利,難以挑出什麼不同。
她突然了悟,知道誰真誰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