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學校，闕山找到上課教室，跟舍友們打個招呼，坐在了他們身邊。

離上課還有幾分鐘，他低聲告訴他們：“我這兩天去了魚島。”

“哇哦！”章散誇張地喊了一聲，“去看海嗎？好浪漫啊~”

他美滋滋地想著，也要跟女朋友去一次。

“玩得開心嗎？”王武問。

闕山眼裡浮現出笑意，“挺開心的。”

隨後他想起了什麼，垂下眼睛，“而且也想開了一些事情。”

出去玩還能想開事情？

李司不動聲色地問：“什麼事情？”

闕山低頭看著桌麵，“再等等吧，等等再告訴你們。”

幾人對視一眼，沒再多問。

一整節課，闕山都認認真真抬頭聽著老師講課，不發呆不走神但也不記筆記。

好像隻是純粹地想用眼睛和腦子記下點什麼。

舍友們看著他古怪的行為，心裡的疑慮越來越重。

但他都那麼說了，他們也不好再問。

下了課，闕山讓他們先走，他要去有點事。

舍友們懷揣的疑慮又增加一層，眼睜睜看著他拎著包走了。

“那是教務處的方向。”李司注視著闕山的背影，說道。

章散奇道：“他去教務處乾什麼？”

“他以後會告訴我們的，彆看了，走吧。”王武拉著兩人離開。

闕山停在一扇門前，門上掛著寫有“建築學院教務處”的門牌。

他站在門口，深呼吸一口氣，隨後抬起手，在門上敲了三下，停頓三秒，推開門，走了進去。

裡麵的人抬起頭來看他，“同學你有什麼事嗎？”

“我想來問一下，修雙學位的事情。”

一刻鐘後，闕山站起身，對老師鞠了個躬，“今天謝謝老師了，我再想想。”

“行，你先自己考慮一下，也跟家長、輔導員，商量商量。”

“好的，謝謝老師。”

說完，闕山轉身向門口走去。

推開門，合上門，他沒有立即離開。

而是在門口停頓了一會兒，垂著頭，看著地麵。

好半晌，無神的雙眼才重新聚焦，抬起頭，邁步離開。

他沒有回宿舍，而是在校園裡隨便找了一個地方坐著，掏出手機給闕素禮打電話。

“喂，媽媽，我想跟你說個事。”電話接通，他開口道。

“嗯，吃過飯了。”他用沒拿手機的那隻手摸了摸鼻子。

“我最近有修雙學位的想法。”

“不是很難，但是也有難度......”他用腳尖點著地麵上的石頭。

“可能是因為我不想強迫自己繼續學建築了吧。”

“不是不願意，我也還是願意的，隻是當成任務的話太累了。”

“我沒事，身體也很好，你不用擔心。”

“好，我會自己好好考慮的，你彆擔心我，我都長大了，會為自己負責的。”他認真地跟電話那頭交代。

“對了，我還想跟你說個事。”

“就是我交女朋友了。”他嘴角翹起一個弧度。

“媽媽你彆取笑我了。她人很好的，我們相處的也很好。”臉上笑意加深，他的心臟也“撲通撲通”跳。

“好，我問問她。”

“那你先忙，空了再打電話。”他放下手機，仰頭看了看天空。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跟他媽媽打完電話，自己心情都會特彆平靜。

無論是焦慮、悲傷、失望，隻要跟她打電話，這些負麵情緒都會平複下來。

真好。

他仍舊坐在座位上，盯著麵前的灌木看了一會兒，突然飛過來一隻鳥，他的目光被吸引過去。

那隻鳥在地上走了幾步，用尖尖的喙在地上啄了幾下，以闕山的視力看不清它究竟把什麼啄到嘴裡了。

但大概是個蟲子或者果子吧。

那隻鳥很快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闕山的視線跟隨它移動，漸漸升高，直至湛藍的無垠的天空，被頭上的樹葉遮擋著，鋪在了他眼前。

人生不隻有建築。

縱然建築很高大，人們需要很用力地仰視，才能看清全貌。

但是隻要再用力一點，再把頭抬高一點，連建築都會變得渺小。

在天空麵前。

闕山想，他要記住這種感覺。

這種需要人仰視，還需要人更加用力地仰視的感覺。

視線之上永遠還有視線，高大的物體之上永遠還有更高大的物體。

恍惚間，他耳邊響起一首歌，“生命之外還有生命~”

“我想要更好更圓的月亮~”

“想要未知的瘋狂~”

“想要聲色的張揚~”

“我想要你。”闕山啟唇，念出了最後一句歌詞。

同時，也是他自己的告白。

分離了三個小時之後，他開始想青豆了。

想想要搬過去跟她一起住，他還沒有收拾東西。

他收回仰視的目光，站起身，離開了這個他曾短暫獲得啟示的地方。

深幽的小路儘頭，漸漸看不見他的背影。

******

小型會議室裡。

“這是我對於魚島當地環境一級建築風格的看法。”

“說實話，我很喜歡這個地方，我想把這個定為這個係列的第一個項目。”

青豆端坐在沙發上，麵前是張煥以及公司其他部門的負責人。

這是一場小型但是正式的座談會。

主要就是協調公司各個部門在這個顛覆性項目中的功能，並且確定他們所要扮演的角色。

青豆默默在心裡點了點，財務部門、規劃部門、考察部門、溝通部門......

應該夠了吧。

剛成立好一個分擔總裁工作的部門，已經從各個部門裡挑出不少人了。

如果要成立專項組的話，應該不能再從這些羊身上薅毛了吧？

她這麼思索著以後的安排，其他人也不說話。

公司本就是青豆的一言堂，他們本來對青豆的決策也不敢有什麼異議。

所以這個座談會，說是商談，不如說是通知。

“那就這麼定下來了？”

這些啞巴開始點頭。

青豆合上手裡的文件，“這個項目肯定是要成立專項組的，專項組也需要人，你們看看能不能從組裡分出來人手到專項組裡。”

“哦對，專項組也肯定還是由張煥帶隊，這是毋庸置疑的。”

張煥眉頭一皺，他明顯感知到在青豆話音落下之後幾道隱晦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打量著他。

稱評著他。

他懷疑的眼神投向青豆，她不會是故意的吧？

這很像是她能乾出來的事啊。

張煥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青豆掃視了一圈麵前眾人的沉默的臉色，心情沉了下來。

她都知道他們組裡抽不出人，這麼一說也隻是為了讓他們自己提出人手不夠的問題，然後她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通過擴招來解決這個問題。

可是怎麼都那麼聽話，一個不同的聲音都沒有呢？

在她麵前裝乖、充麵子嗎？

她麵色肅然，“看來你們都沒什麼意見，那就散會吧。”

“總裁請等一下。”一道細小的聲音從她麵前傳來。

她循聲看過去，是一個膚色略深的瘦小的女人。

她認得她，城市規劃組的季組長。

“季組長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總裁，我覺得對於我們組來說，再分點人手出來，有點困難。”

青豆一皺眉，“這樣嗎？那我想想怎麼解決人手不足的問題......”

“要不這樣，”想了一會兒，她眼睛一亮，“雖然去年的秋招已經結束了，但是今年的春招不是要開始了嗎？這次你就跟人事組一起，去給項目組招人，怎麼樣？”

季組長越聽越激動，她重重地點了點頭，“謝謝總裁，我一定會好好招人的！”

“總裁......”

“我們組也有問題......”

底下的人齊齊舉手了。

青豆不解道：“你們怎麼突然又有問題了？我明明看隻有季組長提出這個需求啊？”

底下的人訕訕地放下手，不敢說話了。

青豆瞥了他們一眼，“有問題就自己解決吧，反正到時候我要看到你們提供的人。”

“散會。”

青豆轉身離開會議室。

回自己辦公室的路上，青豆問跟在她身後的雅雯：“你說，他們為什麼在我問的時候不說問題，非等一個人先出頭，才願意說自己的組裡的事呢？”

“他們是怕你會怪罪他們能力不夠，而且可能覺得，老板剛要求他們辦一件事情，自己就站出來說‘我們組有問題’的話，像個刺頭，不像是能好好乾活的。”

“有需求就說，有能力就乾，彆搞那些虛頭巴腦的，最煩這種表麵功夫。反正我跟他們說了，不早點提問題出來，剩下的問題就自己解決吧，我看嘴上逞能到底有沒有用。”青豆不耐煩地說。

“對了，你盯著一點，隻有季組長可以跟人事組一起招人，其他組都不可以！人事組不準為他們提供任何便利！”

“好，我知道了。”

“但是也記得叮囑人事組仔細篩選，雖然我們這次人員需求大，但也不要摻一些廢物進來，人品和能力缺一不可，而且，人品比能力更重要！”青豆好像想起了什麼，露出了看見蒼蠅一般的眼神，“可彆給我招進來像路東那樣的人。”

說起路東，還不知道盛總到底給賈思清提供了什麼幫助呢。

馬上去問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