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白綾 程家陷入了短暫的平靜。……(1 / 1)

程家陷入了短暫的平靜。

像是即將碎裂的冰麵,此時僅僅隻需要一陣輕風就能毀掉所有的平靜,將寂靜的冰麵分割成碎片。

暗衛將一封密信遞到程鴻卓手上,他打開匆匆讀完後臉色變得鐵青,那是暗衛調查出的薑殊翰的行蹤,他在十幾年中經常去淩和月所棲身的那一座青樓。

“屬下還查到....在那青樓,言公子一直是喚王爺為....父親大人.....”程鴻卓幾乎站不穩,一把扶住桌子,氣得七竅生煙,程言他娘是個不知廉恥的,他也是不遑多讓!

竟然敢這般玩弄程家?程鴻卓眼神由憤怒轉為狠厲:“去!把他帶過來。”暗衛正要離開,程鴻卓又吩咐道:“彆驚動家裡的人,悄悄帶過來。”

暗衛去請淩和月的時候,他正在房間裡撫琴,“言公子。”暗衛不露破綻道,“老爺子請你過去。”淩和月愣了愣,看向窗外的夜空,“這麼晚了,要我過去嗎?”暗衛點頭:“是。”

淩和月雖不解也隻能跟在暗衛身後離開小院子,長廊寂靜,此時傳來細微響動聲,暗衛腳步一頓,淩和月差點直接撞上他的後背:“怎麼了?”淩和月發問。“無事。”暗衛又恢複了步伐,請淩和月前去正廳。

此時隱藏在遊廊頂上的程彥翻身下來,遁入黑暗之中,他心裡微微一驚,程家暗衛果然實力超凡,方才他那般微小的響動都差點被抓到,他看著淩和月進了正廳,而後便貼著牆壁,找了個不易被發現的角落觀察著正廳裡麵的場景。

前兩天聽下人說老爺子沒有處置淩和月,程彥還吃驚了一下,以為程老爺子真的大發慈悲,開始顧念親情了,現在看見夜深人靜的時候,淩和月被帶過來,他便也明白了。

正廳裡燈火微暗,程鴻卓神情嚴肅,桌上擺著一條紮眼的白綾,淩和月似乎明白了什麼,轉身便跑,暗衛一把抓住他,將正廳的門嘭地關上,而後將淩和月的膝彎一踢,便讓他直直跪在地上,此時程彥翻身又上了屋頂,揭開了一張瓦片,觀察著裡麵的情形。

淩和月雙手都被牢牢控製在背後,他隻能忍著痛,問道:“爺爺,您為何...”

他已經明白,那天放過自己隻是假象,到頭來,還是要處置他,可笑,淩和月覺得自己可笑,他被放過的時候竟然沾沾自喜,以為果然如同程泠所說,家人之間是顧念親情的,可現實狠狠給了他一巴掌,白天的欣喜此刻化成無儘的失望將淩和月裹挾著。

“您究竟要做什麼?”淩和月朗聲問道。

程鴻卓麵色淡然,稀疏平常一般說:“程家不能有汙點,現在這個汙點,就是你。”原來在眾人麵前放過自己是做戲,實則早就起了殺心,“若你有什麼遺言,我會替你轉達,但是你今天必須死,明日你的屍體將會給程家上下所有人一個交代。”

“您要殺了我?”淩和月渾身僵硬,不敢置信,“因為我從前賣身,您就要殺了我?”

程鴻卓冷冷看著他,此刻隻想將他立即處死,便也沒有回話。

淩和月直視著程鴻卓,他本以為爺爺真的顧念他是被迫賣身而高抬貴手放他一馬,可他明明都已經決定要走,都決定不要程言這個身份了。

他鼓起勇氣質問道:“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我死?你不怕父親醒來怪罪你嗎?”

“他是程家的家主,他懂得以程家為重,你做的事,實在是太齷齪,太過卑賤,這會讓天下人覺得程家家風不嚴,覺得程家沒有做到世家表率,就算是你父親醒來,他也隻會賜你一死。”

程鴻卓拄著拐杖起身,將那條白綾丟在淩和月麵前:“你自儘吧,好歹你也算是程家的子孫,我不想讓你死得太難看。”淩和月看著那條白綾,潔白如月華,心裡流瀉出不儘的酸楚,他靜靜地看著那條白綾,陡然多了許多勇氣。

“程家...程家又給了我什麼?若我不是程家的子孫,也不會被大夫人蓄意丟棄,也不會淪落到靠賣身苟活。”淩和月甩開暗衛,緩緩站起,他不想再忍了,好不容易活到現在,不是彆人隨便一句話就能讓他心甘情願赴死,就算是爺爺的命令,也不可以。

“我早就不想當程家的子孫了,我受了諸多苦楚才活到現在,不是為了程家也不是為了你,你憑什麼叫我去死。”淩和月捏緊了拳頭,花光了這輩子所有的勇氣,“程家的一切如何又與我有什麼關係,你們的名聲又和我有什麼關係,我說了我會離開,我會消失在你們所有人麵前,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我!”

“你竟敢忤逆長輩!”程鴻卓起手便拿拐杖狠狠打在淩和月身上,“你為娼妓不自我了斷便罷了,還敢如此大言不慚不知羞恥,程家倒是不想要你這麼個下賤的子孫。”

程鴻卓一想到淩和月可能壓根都不是程家的血脈,就氣不打一處來:“可你有程家的身份,從前也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你以為你一句話就能否認你姓程的事實嗎?你就該用你這一身骨血還給程家一個乾淨的名聲。”

“我從來都隻為求生,何來下賤,我隻是想活下來,這也是錯嗎?是你們隻顧著家族名聲想逼我死。”程鴻卓這一拐杖很重,淩和月被打得身子一偏,他站穩身體之後,顧不上疼痛,仍然固執道:“沒有家主命令,你沒法殺我,我也絕不會自儘。”就算他自私也好,就算他無恥也好,他也下定決心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

“好啊...”程鴻卓見淩和月有恃無恐,氣得他胡子都抖了起來,“原來這才是你的真麵目,往日的乖巧溫馴都是裝出來的。”淩和月此時也不在乎他們怎樣看自己了,都不重要,有愛他的人,有在乎他的人,有把他的命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的人,他不願再忍受。

“是,我就是這般自私,我明明沒有傷害任何人,你們這些人卻總想讓我死,要用我的死來證明你們的高風亮節,你們才更無恥,更下賤。”淩和月半分也沒有退讓。

“你明明一聽到我在外的經曆就想殺了我,假模假樣在眾人麵前裝慈祥,私下卻還想逼我死,你也不再是我敬仰的那個藹然可親的爺爺!”

“你!”程鴻卓被淩和月大膽的忤逆之言氣到後退幾步頹然摔回椅子上,“你以為,我殺不了你?”淩和月雖然生氣,但是他不想真的氣死程鴻卓,他轉身便走,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殺了他!給我殺了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程鴻卓從懷裡掏出一塊古樸的令牌,那令牌上雕刻的是一隻栩栩如生的鷹,是可以號令程家上下以及所有宗族的家主令牌,“認不出來了嗎?還不趕緊給我聽令!”程鴻卓氣得丟了拐杖。

這塊令牌比聖旨更管用,暗衛抓住即將離開的淩和月,將他按倒在地上,此時一直躲在暗處的程彥見到那令牌兩眼放光,怪不得他找遍了程家也沒找到這塊令牌,原來一直被程家老爺子隨身帶著。

淩和月沒想到一塊令牌有這麼大威力,他拚命反抗卻無法挪動分毫,隻能倔強地趴在地上,憤恨地說:“我隻為求生,我從來都隻為求生……為什麼非殺了我不可.....”

程鴻卓已經沒有耐心將這個黑夜繼續延長,他冷冷吩咐:“勒死。”暗衛將白綾拾起,在淩和月脖子上繞了兩圈,而後腳踩在淩和月背上,雙手猛地使勁。

白綾收緊,死死勒住淩和月的脖子,他在一瞬間便覺得無法呼吸,手胡亂地抓撓著地麵,企圖逃離,可越掙紮便越難呼吸。

脖子被勒出深深的紅痕,整張臉也因為充血變成不正常的紅色,額頭青筋暴起,他雙手用力扯開白綾想呼吸,可他沒有功夫,終究是無法抵抗。

白綾勒住脖子發出可怖的嗬嗬聲,淩和月艱難地掙紮,他從未有一刻覺得死亡變得如此觸手可及。程鴻卓見淩和月脖子上的勒痕已經隱隱變成青紫色,明白他扛不了多久了,最後的語氣還是變溫和了:“安心去吧,你死後我允許把你葬在程家祖墳。”

淩和月聽不見程鴻卓在說什麼,他隻覺得自己的腦袋快要爆炸了一般,不想死,不能死,不願意去死,強大的求生意誌讓淩和月有一瞬間的清明,他顫抖著將手悄悄伸到袖子裡,拿出那把黃金匕首,用手指將刀鞘猛地推落,而後用儘全身所有的力氣,將匕首往上一揮,白綾在這一瞬間被割斷。

淩和月顧不上大口呼吸,他在割斷白綾的同時起身往門口跑去,暗衛沒想到他還能反抗,在白綾被割斷後隻是身形歪了一瞬,便轉身將白綾一抖,拴住淩和月的腳腕,將他往回拖。

程鴻卓見淩和月掙紮不肯赴死,方才的溫和瞬間消失殆儘,吩咐暗衛:“先把他腿打斷,叫他還敢跑。”

淩和月拚了命掙紮著往外麵爬,卻還是被拖回了暗衛腳邊,暗衛得令,蓄起內力,一腳踩斷了淩和月的左腿,淩和月幾乎聽到了自己骨頭碎裂的聲音,他猛地揚起上半身,像條垂死掙紮的魚,張著嘴巴,半晌才發出一聲沙啞又淒厲的慘叫:“啊——啊啊……”

儘管他痛的眼淚撲簌簌直掉,卻還是拖著斷掉的腿往門口爬,即便知道自己根本逃不出去,他也要逃,哪怕隻有一絲希望,他也要掙紮,隻是這種掙紮終究是有限的,暗衛再次把白綾套上了淩和月的脖子。

這次半分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淩和月絕望地閉上眼,眼淚斷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