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牆厚重,通風的地方也難以容納一個成年人出去,段雲沉摸索著牆壁想找到機關,卻一無所獲,難道真的隻有入口,沒有出口?可耗費人力物力打造的這樣一座監牢,難道真的隻是用來關人,段雲沉搖頭,不可能。如果他是祁家的家主斷不會隻留一個入口,若祁家遇到危急時刻,這裡就是一線生機,可出口會在哪裡呢?
“段將軍。”通風口傳來聲音,段雲沉神色一凜,祁家家主祁山蹲下,從狹小的窗口看著被關在水牢的幾人,戲謔道:“怎麼來我祁家做客,不去陪犬子喝酒,反而來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段雲沉退後將淩和月護在身後,警惕道:“你故意打開機關引我們進來的?”怪不得從他們進入後院就沒看見一個護衛,原來是在請君入甕。
“你不是要來救趙將軍?我這是幫你一把。”祁山接著說:“出不去的,放棄吧,我給你個機會,告訴我,你背後的人到底是皇上還是彆人。若你答得好,我考慮放你一馬。”他花白的胡子隨著說話抖個不行,眼裡是看將死的獵物一般得意。
“抱歉。”段雲沉想也沒想便回道:“恐怕我給不出你想要的答案,祁太尉彆忘了我們是和程泠一起進來的,若是你敢對我們動手,程泠找不到我們,你也要考慮做好與程家為敵的準備,祁太尉不會想做賠本生意吧。”
“你不用威脅我,殺個贅婿還不至於讓程家翻臉,彆太高估你的重要性。況且你覺得現在這個局勢,我還能和你,和程家握手言和嗎?”祁山吩咐手下把火油從通風口倒下去,一壇壇火油順著牆壁很快就流到了段雲沉的腳邊,他皺了皺眉,祁山這是準備下死手了。
果然祁山吹燃火折子,在手裡把玩:“段將軍,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告訴我,是誰命你來救趙意初的,這可不是鬨著玩的,我這火折子一丟,你就再也沒有反悔求饒的機會了。”
“是我自己要救的,與旁人無關。”段雲沉明白了,留著趙意初不僅是為了逼趙意初低頭,更是為了釣出自己,或者說,是想釣出意欲和世家作對的人。“我本想留你一條命的,可你們這些人,總是太固執,太不識時務,現在我的耐心也沒有了。”
祁山正欲點燃火油,“等等。”段雲沉突然叫住他,“怎麼,想好了?還是想說實話求我饒你一命了?”祁山花白的胡子下露出得逞的笑容,在打量著段雲沉。
段雲沉回頭看了一眼淩和月,靜靜說:“他是程家二公子,與這所有的爭鬥都沒有關係,你若殺了他,程家絕不會坐視不理,祁太尉高抬貴手放他一馬,對你隻有好處。”這是淩和月第一次看見段雲沉向彆人低頭,可竟然是為了自己。
祁山頓了一頓,去打量段雲沉身後的淩和月:“程家二公子?”若是殺了程言,倒是確實有些麻煩,可他到底沒當麵見過程言,也不知道段雲沉口中的話是真是假。“你真的是程家二公子?”
火油沾濕了淩和月的鞋子,生死儘在他的選擇,他看著段雲沉的背影,朗聲道:“我不是,他騙你的。”段雲沉猛然回頭,疑惑地看著毫無懼色的淩和月:“和月?”他可不想讓淩和月和自己身處險境,祁山這下是真的沒有耐心了,他冷冷地看著段雲沉:“世家出錢出力,為薑國維持了幾百年的和平,你們不感謝也就罷了,得了好處還恩將仇報,真是貪得無厭。”
火折子墜落在地,瞬間升騰起濃煙和大火,祁山帶著仆從離開,拿石塊堵住了通風口,淩和月掩住口鼻,示意段雲沉扛起趙意初而後拉著他跳入水中,落水的一瞬間激起巨大的水花,淩和月小時候便識水性,他在水下比劃著示意段雲沉往石牆方向遊,段雲沉明白過來,淩和月是發現出口了。
兩人往深處遊,摸索著石牆找出口,果然有一麵石牆和外麵的是相通的,水從石牆的縫隙中穿過,這裡的石塊隻輕輕一推便能推倒,外麵是一片看不見儘頭的水,好在淩和月方才給趙意初舀水的時候,發現這裡的水清澈且沒什麼腐朽的味道,明白過來這水是活水而非死水。
段雲沉和淩和月一人拉著趙意初的一隻胳膊,拖著他往上遊。終於遊到了岸邊,淩和月幾步跌倒,大口大口喘氣,段雲沉內力雄厚,這點距離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問題。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距離祁家不遠的一處河流旁,從這個位置看,甚至還能看見祁府進出的賓客,四周雜草從生,極為隱蔽,看來這就是祁家以防來日生變特意修建的出口,淩和月渾身濕透,還沒反應過來,段雲沉突然把地上的趙意初丟進了一處高高的草叢裡,他轉身朝淩和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淩和月也躲進那處草叢。
淩和月剛在草叢蹲下,便看見段雲沉幾步跑開,一夥人朝段雲沉衝了過來,看來是祁山覺得不保險,在出口也埋伏了一波人,段雲沉以指作哨在寂靜的空中喚蒼鷹,淩和月循聲看向天空,空無一物,看來,守秋的人還沒到。
十幾個驍騎營裝扮的人從四周慢慢把段雲沉包圍,為首的人是驍騎營副將,他劍指段雲沉質問道:“段將軍,有人檢舉你殺了趙將軍,你可認罪。”段雲沉雙手一舉,爽快道:“我認罪。”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想來是驍騎營已經投靠了祁家。他的爽快反而讓副將心生疑惑,但也隻有一瞬,他示意手下去把段雲沉捆起來,段雲沉老老實實伸手等待被捆,在手下把繩子即將栓到段雲沉手上的那一刻,段雲沉一把撥出他腰間的佩劍,電光火石之間,一劍砍斷那手下的胳膊,那手下捂著斷臂慘叫後退。
副將見段雲沉奪了劍,大喊道:“殺了他!可得千金。”段雲沉悠閒避開一劍,揶揄道:“太尉大人也太瞧不起人了,我的命就隻值千金?”雖說這些人單打獨鬥肯定打不過段雲沉,但是他們一起上,還是讓段雲沉不得不專心對抗,眾人之間的段雲沉行雲流水般施展劍法,雖然不落下風,但也無法脫身。
淩和月注意到祁家賓客栓在河旁不遠處的馬,他小心翼翼拖著趙意初慢慢後退到馬匹旁,把趙意初扛起讓他趴在馬背上,而後撕破趙意初的衣裳,把趙意初手腳都牢牢捆在馬鞍上,而後淩和月把韁繩係在旁邊的一匹紅馬的馬鐙上,將兩匹馬連接在一起。
淩和月踩著馬鐙上馬,這紅馬認主想要把淩和月甩下來,淩和月雖然學了騎馬,但他現在也是個半吊子水平,慌亂中抓緊韁繩,勉強維持身形,紅馬卻紋絲不動。
淩和月看見前方段雲沉陷入混戰,把心一橫,掏出段雲沉送給他的那把黃金匕首,狠狠紮在馬屁股上,烈馬嘶鳴,撒蹄子狂奔起來,淩和月心裡無比緊張,他用儘全力控製方向,還是急衝衝往段雲沉的方向狂奔了過去,風吹亂了淩和月的頭發,他緊張地眯著眼睛,朝前方大喊:“段雲沉!”
段雲沉見淩和月騎馬前來,一劍將麵前的人揮開,而後飛身踩著樹乾借力,跳到淩和月身後,伸手穩穩拽住韁繩,掉轉方向朝北城門狂奔,驍騎營的人見段雲沉跑了,急忙跑進祁府報信。
淩和月背靠著段雲沉總算是放下心,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段雲沉丟了手裡沾血的劍,兩手拽住韁繩把淩和月圈在懷裡,這才在他耳邊道:“你剛才也太嚇人了,叫你走你那麼果斷就拒絕了,我真怕保護不了你。”
淩和月迎風回他:“我是給趙意初喂水的時候發現那水是活水,猜到出口在底下才不肯走的,不是我逞強,不過總算也是幫到你了。”段雲沉心下溫暖,欣慰道:“不用這麼想幫我,我隻想你好好的。”
一支箭矢破風而來,段雲沉眉間凜然,側頭避開,城門上的士兵正在朝他們放箭,段雲沉單手將淩和月甩到身後,嚴肅囑咐:“抱緊我,千萬彆鬆手。”
淩和月看著擦身而過的箭矢,心砰砰直跳,閉上眼睛,抱緊段雲沉的腰身,段雲沉一把扯過小攤販的幌子,揮舞著在空中畫了個圈,將飛來的箭矢卷走,鬨市中,一匹紅馬後麵拴著一匹白馬狂奔在街頭,天上不住飛來羽箭,嚇得老百姓到處逃竄,頓時尖叫聲四起,一片混亂。
驍騎營收到了格殺勿論的命令,一名士兵見段雲沉輕鬆躲過,便將箭頭對準了昏死的趙意初,正要放飛出去,腰間傳來劇痛,整個人飛了出去,撞到柱子才停下,他捂住腰看麵前的少年三下五除二把周圍的士兵解決了,守秋的人一擁而上,把城門上放箭的的人全部放倒。
門口的士兵放了一排拒馬,段雲沉勒馬停下,夏淮從城樓上扔下一把漆黑的劍,大喊道:“師父,接劍!”
城門的士兵們舉著長矛刺了過來,段雲沉麻利地跳下馬,一把接住月沉劍,拔出劍身,露出寒光漣漣,扛住長矛轉身聚力將眾人劈開,另有一波士兵上來,夏淮拔出身後短劍擲到城牆縫裡,而後飛身從上空穩穩落到短劍之上,接著往下一跳的瞬間再拔出短劍,落到段雲沉身側,拔出長劍替他擋住後方的敵人。
“去保護淩和月,這裡有我。”剛想和段雲沉並肩作戰的夏淮聽了這話,癟了癟嘴,乖乖突圍出去護在淩和月前麵。
士兵們大喝一聲朝段雲沉衝過來,段雲沉錯身避開長矛,一劍一劍挑飛士兵,頃刻間便殺出一條血路,守秋山的弟子此時也終於把城門打開,段雲沉一劍劈開拒馬,回身再次飛身上馬坐回淩和月身後。
“駕!”他一踢馬腹,便帶著淩和月策馬疾馳離開城門,後麵還拖著在馬背上醒來又被顛暈的趙意初。“誒!師父!”夏淮的話還落在半空,段雲沉已經沒影了,夏淮狠狠跺了兩下腳:“師父!你又把我一個人丟下!”
“少主。”守秋的弟子幫他牽來一匹馬,夏淮氣急敗壞地上馬,追著段雲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