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絳洲城內的一處酒樓熱鬨非凡,眾人皆在議論最近江湖上沸沸揚揚的傳聞。
“聽說了嗎?守秋之主向魏渝真下了戰帖,請他去守秋山一戰呢。”“是不是那個殺紅了眼的魔頭?聽說他抓不到曾經圍剿蘇家的門派首領便在好幾個門派大開殺戒呢,慘絕人寰啊,守秋之主此次挺身而出為江湖除害實在是大義之舉。”
“是啊,看那守秋之主總是神神秘秘的,還以為不是什麼好人呢。哎,你覺得他們兩個誰能贏?”“誰知道呢,不過魏渝真這種魔頭自然是人人得而誅之。”
一把泛著青光的劍從天而降,狠狠紮在兩人閒聊的桌子上,夏淮衝過來攔住魏渝真,背對著兩人大喊:“快跑啊!你們不要命了!?”兩人嚇得應聲而逃,魏渝真神色冷冽,他拔出青闕劍便要衝出去,夏淮知道他這是要去守秋山了。
“等等!”夏淮攔住魏渝真,著急忙慌道:“這件事沒這麼簡單,不像我師父的作風,你彆貿然前去!”魏渝真可不管這些,本來這陣子他要尋仇的事就滿城風雨,還沒等他去提彆人的人頭,彆人就望風而逃了,這下人都集中在守秋山,倒是免得他四處去找了,“像不像你師父的作風有什麼關係,既然他在守秋山,蘇家的仇人也在守秋山,我便要去。”
夏淮真的服了這個人的死腦筋:“那是陷阱!你以為憑你一己之力,你能敵得過多少人,你若輸了,就算我師父不殺你,各派也一定會一起圍攻你,就算你是天下第一也必死無疑,可你若是贏了,你也走不出守秋山,這一路你單挑人家一個小門派是很簡單,但是守秋山現在全是高手,你不要太自大了,寒水山莊那天,要是他們早就得知你要來,你那天便會死在寒水山莊。”
“那又如何,他既然邀戰,我豈有不應的道理。”魏渝真不以為然,他早就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能多殺一個便是一個,夏淮不肯挪動身體,勸他:“你去隻有死路一條,你這麼厲害,你的力量應該用來行俠仗義,而不是成為惡人,被正義所殲滅。”
“夏淮,你竟被段雲沉教得如此惺惺作態,道貌岸然!”魏渝真撫摸了一把青闕劍,繼續道:“江湖人解決恩怨的方式就是你死我活地打一場,我倒是佩服段雲沉這個廢物,竟然有膽子敢先向我發起挑戰,正合我意,我本就打算拿到青闕劍後便手刃了他。”蘇燈和夏淮承了段雲沉的恩,他可以不介意這兩個小子替段雲沉說話,但終究,他和段雲沉之間一定是隻能活一個。
無論當初是不是段雲沉授意殺了蘇正澤,人都是死在守秋山的,當初動手的人已經全部被他殺了,如今追殺這些從犯是泄憤不假,但他想殺段雲沉的心,也不假,若不是那天段雲沉沒有佩劍,那一天段雲沉就已經死了。
“我和他的恩怨本就該清算了。我本以為他要在守秋山當一輩子縮頭烏龜,現在倒是省了我去闖山門。”夏淮已經明白,生死對於魏渝真來說已經無關重要,他要殺的從始至終都是師父....
夏淮既不希望師父輸,也不希望魏渝真死,雖然相處不久,但夏淮能看出來,魏渝真不屑於任何陰謀詭計,對自己也是傾囊相授,可是這樣的人,為什麼一定要與全天下為敵,夏淮看著魏渝真遠去的背影,他不懂魏渝真的執著,也不懂魏渝真向死而生的信念。
這場對決一定會到來,兩個人心照不宣,無論因為什麼,無論有沒有旁人煽風點火,這場對決都會發生。
魏渝真提著劍殺氣騰騰前往守秋山,從絳洲城一路走到守秋山腳下,有人認出了他,但沒有一個人敢攔著他,夏淮自然不肯放棄,他死死拽住魏渝真的衣服:“我求你彆去!我師父絕不是會背信棄義的人!你們為什麼不能好好坐下來談談,把誤會解開。”魏渝真一把甩開夏淮:“從來都沒有什麼誤會!再攔著我,我就打斷你的腿!”
“魏叔叔。”溫和又熟悉的聲音傳來,夏淮循聲看去,是蘇燈,他還沒去問為什麼蘇燈不把身世告訴他,現在倒是蘇燈自己先出現了。蘇燈示意魏渝真去旁邊長亭的石桌旁聊一聊,魏渝真麵色冷硬,並不想去,卻被夏淮半推半就坐到石凳上。
蘇燈給魏渝真麵前的茶杯添上一杯茶,緩聲道:“就算魏叔叔要去尋仇,今日也趕了這麼久的路,難免乏了,不如明日再登山門。”魏渝真自然知道蘇燈的來意,他冷哼一聲,不悅道:“段雲沉怕了,派你來當說客來了?”“我師父怎麼可能會怕!”“夏淮,閉嘴。”蘇燈用眼神威脅夏淮不要多嘴,夏淮癟癟嘴,不敢不從。
“你父親若泉下有知,看到你和你弟弟已經全然忘了仇人,不知該作何感想。”“魏叔叔,”蘇燈從心裡歎出一口氣,“你一直都報錯了仇,是皇權,殺了蘇家,不是段雲沉。”一個過大的江湖勢力,怎麼能不被皇權忌憚,而偏偏這個江湖勢力還沒有自保能力。
“當初我躲在母親懷裡,也怕急了,那些人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殺了父親。父親一直教導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不是的,魏叔叔,江湖中,並不是隻靠一腔熱血就能生存的,一開始我也恨段雲沉,我甚至差點殺了他,我把劍插在他的心口,隻多一寸,我就可以報仇,可是我還是沒有勇氣動手,後來他教我怎麼做一個上位者,我才知道管理一個偌大的江湖組織有多難。”
“手下的人,既有仰慕你的英雄豪氣想跟隨你的,也有嫉妒你的權勢想要取而代之的,既有想要匡扶正義的,也有心懷鬼胎的,要製衡,要恩威並施,要做到這些真的不容易。”蘇燈回想起,一開始段雲沉力排眾議讓他這個蘇家餘孽接手守秋的時候,便遇見了數不清的困難,一個龐大的組織從來都不會對上位者唯命是從。
“我豈會不知是狗皇帝下的命令,可段雲沉絕不無辜,你怎知他不是默許手下人動手的。”蘇燈聽完有了一絲猶豫,沒有立時反駁魏渝真的話,他垂眸靜靜道:“不是我信他,如果他是小人,當初父親怎麼會讓你手下留情不殺他。”
彼時竹林,青闕劍架在十九歲的段雲沉的脖子上,魏渝真從他的眼裡看到的,隻有視死如歸,可人總是會變的,會變得麵目全非。
“不必再說了!”魏渝真把茶杯拂落,發出清脆的響聲,他用青闕劍直指蘇燈,“就是我和你父親都識人不善才導致今天,逆子,你再勸我,我也一並殺了你。”夏淮擋在蘇燈身前,吼道:“魏渝真,你簡直瘋了!”蘇燈顧慮重重地看著魏渝真雙目通紅,整個人好像要發狂,得出了答案:魏渝真,好像真的瘋了。
他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話,一心隻有報仇,從前的魏叔叔明明是個深明大義的人,可現在,仇恨已然改變了他,讓他得像個飲血的魔鬼。
無法阻止了,蘇燈目送魏渝真離開,閉上了眼睛。
守秋山的眾人也聽說了段雲沉要和魏渝真決鬥的消息,不過他們對段雲沉有著必勝的信心,絲毫不擔心段雲沉會輸,除了淩和月,因為他親眼見過段雲沉被魏渝真打得半死不活的樣子。
段雲沉來找淩和月的時候,戴上了麵具,淩和月一邊被段雲沉牽著走,一邊去看那張黃金狐狸麵具,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兵器城,那時段雲沉也是這樣牽著不明就裡的他離開,把他的□□拖離沼澤,段雲沉帶著他來到了鍛造部,這裡陳列著各式各樣的兵器。
“你走之前,我給你準備了禮物。”段雲沉把一個木盒捧到淩和月麵前,“打開看看。”淩和月打開蓋子,裡麵放著的是一把匕首,黃金做成的刀鞘上鑲嵌著各色寶石,光華璀璨,甚至有一些寶石,淩和月見都沒見過,一看便價值不菲,拔出匕首,刀刃上麵用小篆刻了一個“月”字,竟然是專屬於他的匕首。
“給我的?”淩和月小心翼翼拿出匕首,又遞回給段雲沉,“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段雲沉笑著把匕首塞回淩和月手裡,“給你防身用的,不喜歡可以拿去換錢,你不是缺錢嗎,除了你要求的錢,這個,就當作你表現好的獎勵。”淩和月輕笑一聲,這又算哪門子的獎勵。“這匕首也要花點時間才能做出來吧,你什麼時候叫人鍛造的?”
“回來的第一天。”段雲沉回守秋清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鍛造部的人,用最好的材料打造一把最好的匕首,這個要求把鍛造部的人愁壞了,戰戰兢兢給段雲沉設計了好幾個圖紙,最後終於選定了這一版,用料也是選的最好的,一度讓鍛造部的人以為這把匕首是用來獻給皇帝的,才做的這麼不計成本。
淩和月有些吃驚,原來那時候,段雲沉就在著手準備了,他看著這把獨屬於自己的匕首,百感交集,“謝謝,這還是我第一次收到...禮物。”“你喜歡就好。”段雲沉終於放下心,他還怕淩和月覺得太俗氣了,不想要。
“主上。”鍛造部的宋長老捧著一把劍遞到段雲沉眼前,漆黑的劍鞘上沒有任何裝飾,仿佛寂夜,將所有光芒都吞噬乾淨,“主上要鑄的劍,屬下已經完成,雖然現在他的名氣比不上聞名天下的青闕劍,但這把劍在主上的手裡一定能聞名於江湖。”
段雲沉拿起那柄漆黑的劍,拔出劍身,其上寒光如水,映出他的雙眸,“主上武藝無雙,定能斬殺魏渝真,便用他的血為主上祭劍!”
“請主上為此劍取名。”宋長老鑄劍幾十年,這把劍是他的得意之作,期待著段雲沉給起個霸氣的名字。
“漆黑如墨,寒光如水,劍刃如絲。”段雲沉在腦海裡想了半天,可惜他從小出生軍營,沒讀過什麼書,剛剛那幾個詞都已經是竭儘全力想出來的了。
“好像月亮落下去太陽沒升起來的天空,就叫月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