捅破了這層窗戶紙,目光對視的時候免不了尷尬,好在淩和月並沒有太多的糾結,他下定決心守住自己的心,自然對段雲沉的態度也沒什麼變化,段雲沉才是慌亂的那個,他一直也沒掩飾過自己的心意,可也沒設想過被淩和月發現自己的心思之後,該如何麵對淩和月。
淩和月背著段雲沉往城裡去,兩人一路無言,段雲沉傷重,剛剛那般情緒波動,已經讓他費了不少精力,雖然他勉強堅持著,可他的身體畢竟不是鐵打的,走著走著便在淩和月的肩頭昏了過去,發起了高燒。
淩和月在一條小溪旁將他放下來,用手舀了些水喂到他嘴裡,目光落到被自己咬傷的右手上,心裡莫名有些愧疚,其實他咬段雲沉那一口,多少是帶了些對程家的怨氣。
他用布條把段雲沉的手包紮好了之後,再把段雲沉背起,他有些沒好氣地想,堂堂名震天下的守秋之主,居然就這樣昏死在自己背上,說出來都不知道有沒有人會信。
段雲沉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他發著熱,渾身燙得跟火爐一樣,耳邊聽見一聲鷹唳,清醒了幾分,叫淩和月把他放下來之後,他以指作哨,喚鷹下來,蒼鷹展翅近一丈,這般龐然大物直衝而下,即使知道不會傷害自己,淩和月也嚇得縮了縮脖子,段雲沉用胳膊擋住蒼鷹,那鷹看到他老老實實地收了羽翼。
“你給我包紮了?”段雲沉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他聲音沙啞,狀態並不好,“嗯。”淩和月回了一聲,尷尬的氣息彌漫,段雲沉把布條解開,露出被熱氣裹住傷口腫起的手,淩和月啞然,他並沒有太多包紮的經驗,不包紮其實還好點,好心反而辦壞事了。
段雲沉把布條綁在鷹腿上,把它打發走,看到淩和月自責的模樣,想伸手摸摸他的頭,卻又還是收回了手,隻是安慰他:“沒事,過幾天就好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還好嗎,還能堅持嗎?”淩和月摸了摸他的額頭,燙得不行,白天跟他吵來吵去,打了他一拳,還狠狠咬了他一口,見他反應不大以為沒有大礙,沒想到他會傷這麼重。
其實想想也知道,和人打架本就受了內傷,還從山崖上墜落,隻摔折了一條腿已經算很幸運了,隻是他自己根本沒在意過段雲沉的狀態。
“還好,死不了。”段雲沉慘然笑笑,“回了守秋山,你可要好好照顧我。”淩和月悶悶點頭,過了不久,寂靜的夜裡傳來聲音,蒼鷹帶著一個男人過來,淩和月在月光下看清,那也是個身形高挑的男人,一身華服沾染了地上的塵土,看上去形色匆匆,十分著急地走過來,氣質卻是溫文爾雅,清新俊逸,皎皎月光之下,顯得格外出塵。
蘇燈走過來,蹲下檢查了一下段雲沉的脈象,擔憂地問:“誰把你傷這麼重?”段雲沉虛弱地回:“除了魏渝真還能有誰。”蘇燈雖然猜到也還是驚訝了一下,“他竟然沒死。”“是啊,他是沒死,還差點把我打死。”蘇燈目光落到淩和月的身上,略略吃驚了一下,段雲沉獨來獨往慣了,身邊還真的沒有見過什麼陌生人。
“這位是?”蘇燈示意段雲沉介紹,“他叫淩和月,我的朋友,這是蘇燈,也是我的朋友。而後他又補充道:“比起朋友更像家人。”蘇燈聽他這麼介紹自己,眸中閃爍一下,對淩和月說:“不要拘謹,既然是雲沉的朋友,守秋會好好招待你。”淩和月不關心這些,他點點頭,不再說話。
蘇燈注意到段雲沉手上的牙印,問道:“這也是魏渝真咬的?”淩和月肩膀瑟縮了一下,段雲沉則是摸了摸鼻子,含混道:“這個你就彆問了,說來話長。”蘇燈沒看見夏淮的身影,於是問道:“夏淮呢?”段雲沉這才想起夏淮,轉念猜到,“魏渝真認出他了,應該是把他帶走了,他自然不會傷害夏淮,不用擔心。”
蘇燈把段雲沉背起,段雲沉這才想到自己並未給蘇燈傳信,他怎麼知道自己出事了。
蘇燈看出他的疑惑,說:“程家大小姐告訴我的,她應該去找過你。”“原來如此。”“這次回來老老實實待一陣子吧,有些老家夥對我意見大得很,一直催我叫你回來。”段雲沉扶額:“真是夠煩的,先彆管他們。”
一輛馬車緩緩駛來,三人一齊上了馬車以後,蘇燈就把段雲沉放到軟榻上,一沾上柔軟的床榻,段雲沉立時就徹底昏死過去,而蘇燈則是有意無意在觀察淩和月,好奇跟在段雲沉身邊的這個人,淩和月不知道他的心思,一上車就累得睡著了,背著段雲沉走了很遠的路,他也已經是精疲力儘。
直到馬車停到守秋山門前,淩和月才醒來,坐起來便看見蘇燈已經戴上了狐狸麵具,他心裡疑惑,那不是段雲沉的麵具嗎,怎麼蘇燈也有一個,蘇燈背著段雲沉下車,霍連趕到山門口迎接。
“把主上背回碧海殿,但不要讓彆人看見他的臉,去吧。”霍連看見蘇燈背上那個已然昏迷的人,愣了片刻,突然湧上了些回憶,主上竟然就是那天指點他的人,原來他早就見過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主上了。
霍連畢恭畢敬接過昏迷的段雲沉將他從小路背上碧海殿。
蘇燈帶著淩和月從正門而入,拾階而上,守秋山實在豪華,淩和月也沒見過這樣氣派的建築,隨著一步步登上台階,便能看見一座座雕欄玉砌的樓宇錯落有致地排列著,有山又水,半空還盤旋著蒼鷹,不愧是江湖大門派。路上遇到了很多穿著狐狸紋製服的門派弟子,見到蘇燈都是立馬行禮:“見過主上。”
淩和月這才明白,段雲沉平時麵對門派裡的人也都是戴著麵具的,怪不得他在山下大搖大擺出現也沒人認出他,蘇燈假扮成段雲沉留在守秋山上,原來段雲沉之所以這麼悠閒,是把活都給了蘇燈辦,自己當了甩手掌櫃。
蘇燈帶淩和月登上最高的一座山峰,裡麵是一座巨大的庭院,這裡更加精致了,雕梁畫棟,飛簷鬥拱,庭院中央還有一塊碧綠的小湖泊,上麵架了一座漢白玉橋,兩人剛過白玉橋,便見有位長者走了過來,蘇燈向他點頭一禮:“黎長老。”是情報閣唐長老的下屬,上次唐長老被段雲沉降了職位,他的助手黎長老便頂替了他的位置,隻是還沒坐穩兩天,唐長老便被蘇燈官複原職了。
黎宰見蘇燈後麵跟了不知道哪裡來的淩和月,忍不住出言:“蘇公子,你平日沒有和主上聯絡嗎,他怎麼還沒回來,最近江湖風雲變幻,主上不回來坐鎮大局,大家怎麼安心。”
“他已經回來了。”蘇燈笑道,“隻是他最近脾氣不太好,我勸你少來碧海殿惹他生氣。”
“回來了?”黎宰雖然好奇段雲沉怎麼一聲不吭就回來了,但蘇燈確實不會在這麼點事上說謊,便道:“回來就好,我還有些事要稟告主上,先告辭了。”
“等等。”蘇燈叫住他,語帶薄怒:“我說了,你最近少來碧海殿惹他,他這段時間都不許人打擾,有什麼事由我處理便是。”“可是...”“沒有可是,若你擅自打擾主上,惹怒了他,我可保不住你的小命。”
淩和月聽明白了,蘇燈是在阻止段雲沉受傷的消息流出,免得人心惶惶,門派內部動蕩。
“是。”黎宰悻悻閉嘴,聽命退出碧海殿。
碧海殿的左偏殿是段雲沉住的地方,雖然他不常住在這裡,但也有侍女時常打掃,裡麵一塵不染,文雅精巧。
屋子裡陳設簡單不失奢華,蘇燈繞過玉石屏風和鎏金香爐,踏上織錦地毯,走到紅木雕花床榻旁,段雲沉麵色灰白躺在上麵不省人事。
大夫被叫來了之後,仔仔細細把段雲沉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處理完畢後才稟告蘇燈:“外傷引起的高熱並無大礙,腿傷需要再用藥,隻是這些倒沒什麼,要格外注意的是主上的內傷,他生生挨了幾記重拳,氣血逆轉導致昏迷,每日服藥之後還需靜養一段時間才能動武。”
蘇燈把大夫送出去,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一旁的淩和月,招手叫侍女過來,吩咐道:“伺候淩公子沐浴,給他找件合適的衣裳,再準備一桌飯菜。”侍女帶淩和月去了右偏殿,正要過來替他更衣,淩和月忙擺手拒絕:“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多謝。”
淩和月收拾乾淨之後,侍女給他準備了一件織金墜玉的藕荷色衣裳,他暗暗感歎守秋財力雄厚,這件衣衫可價值不菲。早知道跟段雲沉要工錢的時候,大膽一點開口了。蘇燈在殿外叫來了弟子,示意了一下淩和月的方向:“叫唐長老查查他的底細。”弟子有些猶豫:“蘇公子,這可是跟主上一起回來的,被主上知道會不會怪罪下來。”“有我擔著,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