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須更問浮生事,隻此浮生是夢中。”
這是孟槐年幼上山學武時,曾聽師父念過的一句話。
所以倒影中的她,是在告訴自己眼前的這一切都是夢境?
孟槐閉上眼,不再去看眼前的情境,而是將意念集中在呼吸之上,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著“醒來”。
慢慢的,她感覺到腦海中的畫麵正一點點變小,周身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沒過多久,她的意識開始清醒,四肢的覺受開始慢慢恢複。待她睜開眼時,她依舊坐在那個通向幽暗洞口的階梯之上。
隻是這次醒來,孟槐心中湧起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蕩和寧靜。她回過身去,見呂硯正緩緩起身,而趙川坐在一旁,一動不動。
孟槐走向呂硯,眼神還有些飄忽,開口道:“之前我曾短暫修習過這套心法,隻是時間一長,也並未察覺到有什麼明顯的變化,從那之後便懈怠了。可那時從未像今日這般……”
“之前我跟隨母親學習這套心法時,母親告訴我,此心法口訣簡潔凝練,雖入門極快,但倘若練習時心神不定,則會對氣脈的穩定造成極大影響。流轉次數逐漸增多以後,可大大削弱外界陰邪之物對於氣脈的衝撞。也許是我日日練習,所以這次‘喚顏’才沒有對我起什麼效果”呂彥頓了頓,“不能聚氣凝神。或許與這洞內的構造有關。”
這時,從深淵之中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孟槐下意識向青銅鼎內瞧了瞧,沒有看到剛剛在幻境中出現的暗紅色液體。
“或許是暗河。”呂硯說。
孟槐仔細瞧了瞧這洞內的構造,三人所在之處的青銅鼎是洞內最高處,放置青銅鼎的平台恰好處於倒楔形階梯的頂端,按理說應是此地聚氣之處。
可此地深處地下,密室大門的對麵有三個洞口,洞口緊閉,而深淵之下有暗河流過。從上往下看,暗河似弓弦,通向三個洞口的兩條小路和倒楔形階梯為待發的箭矢,所以此地成三箭穿堂之勢,是為泄氣之局。
此時趙川從呂硯與孟槐身後站起,轉過身來麵向二人。孟槐見他額間有些汗珠,想來是他心中剛剛也經曆了一番驚悸。對於各自的往事,她與趙川都對此絕口不提,倒算是有一種莫名的默契。
呂硯見趙川頸上的汗浸濕了衣領,便將剛剛對孟槐說過的一番話也告知了趙川。
趙川走向青銅鼎,摸了一把青銅鼎口邊的灰燼,放在鼻尖嗅了嗅,開口道:“‘喚顏’易燃,剛剛鼎中燃起大火便與此有關,看來在密室中,我們三人的身上沾染了不少此物。”說罷,趙川撣了撣自己的衣袖,依稀可見一些小小的火星。
孟槐盯著麵前的這尊青銅鼎,突然發現隱藏在青銅鼎花紋中的玄機。“你們來看。”孟槐對趙川和呂硯說。
在這尊青銅鼎整個鼎身都布滿了花紋,可將目光向下移去時,可以看出西南方的那隻鼎足中部的花紋與其他鼎足中部的花紋格格不入。
孟槐向下蹲去,目光聚焦在那處特殊的花紋上,而後左手食指的關節處敲了敲,隨即又敲了敲其他的三隻鼎足,接著對趙川說:“你的火折子借我一用。”
趙川將火折子從腰間拿出吹亮後,遞到孟槐手中。孟槐將右腿跪在地上作為支撐,把頭歪向一側,在這特殊花紋的上下兩邊隱隱約約地看到了兩個極小的縫隙。由此,她判斷出,這極有可能是一處可以轉動的機關。
孟槐二話不說,將火折子遞給趙川,然後用手握住西南方向鼎足中部的特殊花紋處。她咬緊牙關用力一擰,居然轉動了。
此時,在青銅鼎旁的三人感受到腳下的階梯開始顫動起來,孟槐連忙起身。緊接著,三人站著的這條連接密室門前平台與最中間洞口的階梯居然轉了起來。倒楔形的階梯在旋轉的過程中,正好卡著階梯與左右兩條小路之間的巨型石柱,成了連接左右兩條小路的橋梁。
孟槐這才注意到,原來青銅鼎的側邊還有兩條鎖鏈與洞頂相連,起初中間這條階梯能夠保持穩定,實則是青銅鼎與階梯上狹小的平台嵌在一起,依靠鼎兩端口沿上的立耳與洞壁之間鎖鏈的支撐。
孟槐將剛剛可以轉動的鼎足中間的那部分朝相反方向擰了一把,試圖把階梯恢複原位,可此時階梯已在左右兩條小路之間卡牢,此舉無濟於事。
麵對左右兩條相同的路,孟槐看看呂硯,又轉頭看了看趙川,從腰間的布袋中掏出一枚銅幣,無奈地開口道:“是時候做個選擇了。”
還沒等孟槐把銅幣拋出,最左側的洞口突然開了。此時青銅鼎的底部緩緩流下一股金色的液體,順著階梯向左側的小路流去,而通往右側小路的階梯伴隨著“轟”的一聲,在這一刻崩塌了。
孟槐將手中的銅幣收起,三人循接梯而下,順著通往左側洞口的懸空小路繼續向前走去。
這次孟槐走在最後,擺在三人麵前的又是一條幽深而狹窄的通道。待孟槐剛一穿過洞口,洞門便緩緩關閉了。在洞門關閉的那一刹那,忽然之間,通道兩側的火把燃了起來,三人紛紛掩好口鼻。
孟槐警覺地看著麵前這一切,將腰間的一把匕首掏出,遞給呂硯。在進入呂府的地道之時,她並未料到那地道會通向這樣一個不知所蹤的地方,所以關於武器,除了隨身攜帶的佩劍,她隻在腰間揣了一把匕首。縱然呂硯不會兵器,但倘若真遭遇什麼不測,他也好有防身之物。
穿過這條狹窄的通道,視野突然變得開闊了起來,映入三人眼簾的是一棵藤蔓纏繞的古樹,孟槐目測,她與趙川呂硯三人也無法完全環抱這棵古樹。她在原地轉了一圈,算上三人走出的那個洞口,古樹的周圍足足圍繞著十個洞口。
隻是不知這洞口紛紛通向不同之處,還是最終殊途同歸。
突然古樹旁傳來一陣腳步聲。趙川小心翼翼地朝那棵古樹靠近,孟槐握了握手中的劍,而後跟上了趙川的腳步。
這時,古樹之後忽然衝出一人,趙川見狀,一把將他手中的木棍打落,那人見到趙川身旁的孟槐,急忙跪下,大喊了一聲“尊主”。
這一生尊主將孟槐三人都驚了一跳。
孟槐想起從前在玄溟派時,眾人也從未稱呼她為尊主。她仔細瞧了瞧眼前這人,隻覺得他麵生,也不知為何會在此處遇到這樣的情境。於是她走進眼前這人,開口問道:“你剛才叫我什麼?”
“尊主。”這人將頭微微抬起後,又深深地埋了下去。
此時一旁的趙川居然笑出了聲。孟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趙川嘴邊的笑凝固了,他把嘴閉上,然後將頭扭向一邊,佯裝出一副嚴肅的模樣。
孟槐一時之間有些難以置信,她蹲下身看著跪在地上的那人,開口道:“你認得我?”
“認……認得。”他看了看孟槐的眼神,又改口道:“不認得……不認得。”這人見孟槐離他頗近,而此時趙川的劍正架在他的頸上,他不敢抬頭說話,又弓著身子朝後跪了幾步。
這話讓孟槐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她見這人在趙川的劍下瑟瑟發抖,於是起身撥開了趙川架在他頸上的劍。
跪在地上那人見趙川的劍被孟槐撥開後,帶著哭腔,對孟懷說道:“懇請尊主救我族人於水火。”
“不如你說說看,你們……到底遇上了什麼難處。”孟槐摸了摸鼻子,她聽到眼前這人張口閉口就稱她為“尊主”,想起了剛剛趙川的神情,一時覺得有些尷尬。
“我們因違抗天意,世世代代被囚於地底不見天日。”那人頓了頓,接著說:“在我們的聖殿中,有一幅祖先流傳下來的壁畫,那幅壁畫上預言著,今日會有一名女子帶著兩名男子出現在洞口,而這名女子就是可以拯救我們一族,幫助我們擺脫天命的尊主。”
“停。”孟槐打斷了眼前這人的話,“這預言可是你們全族皆知?”
“是。”那人低著頭答道。
“既然如此,那為何隻派你一人前來迎接?”孟槐問。
既然那人這樣說,她便陪他演上一演。
“因為我族中有叛徒,企圖對您不利。三日前,我費儘心機從地牢中逃出,就是為了將族中的一切告知你。”那人說。
“暫且不說那預言是真是假,倘若真如你所說,既然此時你族中有叛徒,想來定是要將我置於死地,你此時將我迎回,難道……不是為了害我性命?”孟槐聽眼前這人的話實在無法讓她信服,話語中也帶了幾分犀利。
那人一時有些不知該怎麼回答,口中喃喃道:“天意如此,組中長老派我深入敵營,我僥幸逃脫。您是拯救我們一族的神明,是上天賦予您強大的力量拯救我們一族,這是神的憐憫。”
儘管孟槐平日裡一副冷靜持重的模樣,可聽到眼前這人的一番話,她隻覺仿佛自己是身處於民間傳說裡所提到的遠古神廟之中。
她正想著,忽然在眼前這人的腳踝上,看到了一枚新月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