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一對依偎在一處的璧人,秦逸澤努力忽略自己心中的不適感,嘴角微扯:“衛小少夫人,可否看在秦某的麵上,網——”
白韻清輕笑一聲打斷了他:“秦公子這話說得好笑,你在我這兒可沒有什麼麵子可言。秦公子若是下不了手也不妨,那便讓謝公子雙倍償還吧。”
秦逸澤嘴角的笑意頓時僵住,但見他雙拳緊握,狠狠閉了閉眼:“好,我來便是!”
說著他便環顧四周,最終視線落在了半夏身上:“煩請半夏姑娘替秦某尋一把鋒利些的刀劍。”
話音未落,謝羨之頓時難以置信地看向秦逸澤。
秦逸澤不敢與之對視,撇過了臉,自然就錯過了謝羨之眼中一閃而逝的狠厲與怨懟。
半夏看向白韻清,得到她的應允後,便抽出腰間的軟劍:“此乃我的隨身佩劍,削鐵如泥。”
秦逸澤抬手顫顫巍巍地接過,強笑一聲:“多謝姑娘。”
說著便朝謝羨之緩緩靠近。
脫臼的下巴讓謝羨之憶起自己曾經的狼狽,他不再強行說話,掙紮著往後退去,看著秦逸澤的眼神中,有恐懼,有憤怒,但更多的卻是怨恨。
待謝羨之退無可退後,秦逸澤在他麵前站定,俯視著他苦笑一聲:“羨之,你為何要如此?原本,原本你安分守己度過禁足這段時日,我們便能與衛小少夫人他們冰釋前嫌了。”
謝羨之的眼神頓時變得嘲諷,似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秦逸澤恍若未覺,低聲喃喃:“羨之,你彆怪我,我也是為了你好。隻希望今日過後,你我還能當好兄弟。”
說著他便顫抖著雙手舉起了劍。
在謝羨之驚恐交加的眼神中,他咬牙砍了下去。
“啊——”
淒厲的喊聲驚飛了外頭樹梢上的鳥兒。
“哐當——”
秦逸澤丟開利劍,腿軟地直接坐到了地上。
但見他身上血跡四濺,就連臉上也不可避免地濺到些許。他雙眼失焦地望著秦逸澤右臂的斷口處,不停地喘著粗氣。此刻的他,已經完完全全地失了往日的君子風度,狼狽不堪。
不知情的人見了,還以為是他被人如何了。
而前方,是更加慘不忍睹的謝羨之。
因著被五花大綁,那隻被砍下的右手依舊與他的左手十指相扣,隻是因著重力下垂,與他的肩膀分離罷了。
斷口處鮮血直流,白韻清皺眉撇過了臉:“半夏,給他止血,他可不能死在這兒。”
察覺到白韻清有些不對勁,衛淩低頭看著她微微泛白的嘴唇:“可還好?”
白韻清抿了抿唇,抬頭朝他微微一笑:“無事,隻是頭一回見如此血腥的場麵,有些難以適應。”
衛淩微蹙眉心:“難以適應便不要去適應了。”
說著他便抬手把她的腦袋往自己胸前一按,溫柔地捂住了她的雙眼:“待木香回來,著人清理後再行後事。”
白韻清輕應一聲,聞著他身上若有似無的淡淡竹香,心逐漸地定了下來。
待一切收拾妥當後,白韻清一行人便離開了山寨。
那些早早就帶著財物跑路的山匪一個不落地被抓了回來。
他們見大勢已去,當即跪地求饒,把事情原委和盤托出。
他們並非真正的山匪,隻是來自江湖中一個不知名的小門派,收了酬金替人辦事而已。
但究竟替何人辦事,他們並不清楚。當時來人黑衣蒙麵,丟下一半的酬金與信件後便離開了。
而那些被擒住的巡邏之人,乃是京城一家鏢局的鏢師。有人雇傭他們來此山寨巡邏一日。至於雇主的身份,他們也並不知曉。
是以,並沒有證據證明謝羨之與這兩撥人有任何的關係,無法以此定他的罪。
唯有那六名暗衛與謝羨之脫不了乾係。但卻也能以保護他的安危為由敷衍過去。
至於他先前在屋內的所作所為,除了他們幾個當事人,更是無人能證明什麼。他甚至可以說自己是來救人的。
但他在禁足期間私自離開逍遙王府乃是不爭的事實,足以定他個欺君之罪。
白韻清與衛淩卻直覺皇帝並不會嚴懲,是以先下手為強,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而這也並非他們動的手,可罰不到他們的頭上......
謝羨之與秦逸澤同處一輛馬車,二人卻是各坐一邊,氣氛很是僵硬。
謝羨之身上的麻繩已解,閉眼蓋住眼中幾乎要化為實質的怨恨,渾身上下充斥著排斥的情緒。
秦逸澤眼神複雜地看著謝羨之,不知該說些什麼,也不知曉自己能做些什麼。
瞥一眼矮幾上的斷手,秦逸澤喊停了車,隨後來到白韻清的馬車前,朝馬車拱手一禮,言辭懇切道:“衛小少夫人,可否接回羨之的下巴和右腳?哪怕被他罵上幾句,我的心裡也能好受些。”
白韻清卻道:“平白無故的,我為何要幫你?況且,若是他雙腿完好,你可能保證他不作妖?”
秦逸澤微垂著腦袋,讓人看不清情緒:“我保證,若是羨之再做什麼,我與羨之皆任憑你處置,生死不論!”
白韻清笑了:“秦公子倒是答應得爽快。”
而後她掀開車簾朝後喊道:“半夏,你醫術好,便去替謝公子接個骨吧。”
半夏應聲下了馬車。
不過須臾,一行人再次啟程。
微微搖晃著的馬車中,白韻清清楚地聽到了另一馬車內謝羨之大吼大叫的聲音,卻是恍若未聞。
看著塗了藥膏後,臉頰迅速消了腫的衛淩,白韻清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道:“阿淩你說,若是逍遙王知曉他唯一的兒子變成如今這般模樣,將會如何?”
衛淩腦中浮現出逍遙王的臉龐,隨即搖了搖頭:“逍遙王此人心思深沉,我捉摸不透。”
白韻清沉思片刻後,道:“不管如何,他總是會有所動作的。我們讓人盯緊一些便是。”
待衛淩頷首後,她又道:“對了,皇帝舅舅那邊,可有查出什麼?”
衛淩捏了捏皺起的眉心:“徐太醫診過脈,皇帝舅舅身體康健。秦貴妃那也查不出可疑之處。”
白韻清立馬想起了上回替自己診治的太醫:“可是徐正太醫?他是否可靠?”
衛淩微一頷首:“徐太醫乃是皇帝舅舅心腹,不可能被秦貴妃收買。”
白韻清長歎一口氣,朝後輕輕一靠:“如今隻能等秦貴妃自己露出馬腳了。”
衛淩笑道:“不必太過憂慮,依照評論區所言,皇帝舅舅出事是在爹娘之後,她應當還未做些什麼。”
“嗷——”
話音未落,外頭突然傳來極大的聲響以及馬兒的淒厲的嘶鳴聲。
白韻清與衛淩極快地對視了一眼,隨即掀開車簾一同循聲望去。
但見謝羨之與秦逸澤所乘的那輛馬車不知怎的側方在地,馬兒胡亂踢著四肢嘶鳴著。車夫正在不停地安撫著。
謝羨之與秦逸澤被人從車內救出,本就狼狽的兩人,顯得更加狼狽了。
一護衛上前來報:“小公子,小少夫人,那馬兒不知為何突然就發起狂來。現如今,怕是不能再繼續駕車了。”
白韻清懷疑地看了眼謝羨之,卻見他抱著自己的斷臂,垂眸站在一旁,看不清是何種神色。
白韻清若有所思:“車內二人可碰過馬兒?”
護衛仔細回想了一番,而後道:“謝公子自上馬車後,便全程不曾出來過。秦公子下過幾回馬車,倒是不曾留意他是否碰過。”
白韻清揮手讓人下去後,視線便落在了站在謝羨之身側的秦逸澤身上:“阿淩你說,會是他搞得鬼嗎?”
衛淩搖了搖頭:“不好說。如此做對他並沒有任何好處。可若是謝羨之的意思,他或許會幫忙。”
白韻清順著他的思路分析:“若是謝羨之的意思。一則,是為了與你我、或是半夏他們四人同乘一輛馬車。二則,是他不願回逍遙王府。”
衛淩接過了她的話:“他們應當能夠猜到,若是二選一,你我定然會把他們置於自己眼皮底下。”
“或許是不願回府,或許是設計了一出針對你我二人的陰謀,或許二者兼而有之。本也可以讓芷蘭他們與我們擠一擠,讓出一輛馬車送他們回去。但誰讓我這麼好心呢?可見不得彆人的心願落空。”
白韻清說著便搖晃著腦袋感慨了起來。
衛淩頓時被她逗笑。
一部分人留下善後;一部分人押著那些江湖中人與鏢師,在下一處岔路口與白韻清等人分道揚鑣去往京城縣衙。
白韻清一行人則是繼續朝仙女廟而去。
白韻清與衛淩靠坐在一處閉目養神,仿若車內並未多出兩人一般。
還是秦逸澤開口打破了沉默:“實在對不住。”
白韻清雙眼未睜,語調慵懶:“秦公子,有些事情呢,我們四人皆心知肚明。不管你現在的愧疚是真心實意還是惺惺作態,都毫無用處。畢竟麻煩已經存在。”
秦逸澤頓時被堵得啞口無言,幾欲開口,最終還是作罷。
謝羨之見此不由嘲諷一笑,也不知是在笑誰。
相安無事地到了仙女廟,白韻清疑狐地瞥了眼謝羨之。隨即不再理會,與衛淩相繼下了馬車。
看著煥然一新的仙女廟,白韻清環顧四周,見並未有香客前來,便朝衛淩道:“阿淩你說,待三裡外的女子書院開學後,仙女廟的香火會不會也跟著旺盛起來?”
衛淩笑著微一頷首:“自然是會的,世人大多有所求。”
白韻清驟然湊近,好奇地看著他的雙眼:“那阿淩你,可有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