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韻清的話音一落,周暮星與秦逸澤二人同時沉默了。
若不是見她當真毫不知情的模樣,他們簡直要懷疑她是在故意戳他們的傷疤了。
秦逸澤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桂花茶後,垂眸道:“衛小公子未曾提過羨之的心上人?”
白韻清搖了搖頭,一臉鬱悶:“他一提到謝公子,便是滿臉嫌棄不欲多言的模樣,我也不好再問。我也問過侯府的下人們,所有人皆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
半夏木香也說涉及到後宮紛爭,聖上曾下令不許任何人提及此事,我也不好多加追問。她們說,若我當真想知道,便來問周公子,聖上應當是不會怪罪你的。”
周暮星瞥了眼一旁微垂著腦袋的半夏木香二人,嗤笑一聲,道:“聖上自然不會怪罪於我,因為羨之哥的心上人是我嫡親的姐姐!三年前意外被卷入後宮紛爭,最後鬱鬱而終的姐姐周暮月!”
“對不住,我不知道。隻是,周公子為何願意告訴我?”白韻清臉上的歉意和驚訝不似作假。
周暮星垂眸看著腰間掛著的星月荷包,伸手輕輕撫摸著,似是回憶起什麼美好的往事,整張臉都柔和了起來:“這裡頭放著的,是姐姐當年親自去廟裡為我求來的平安符。”
隨即他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收手緊握成拳,看向白韻清:“我願意告訴你這些,自然是為了讓你看清這些皇室中人惡心的嘴臉,讓你知道,羨之哥比衛淩好上千倍萬倍!”
白韻清有點搞不懂周暮星的腦回路:“因為心上人過世,便一次又一次地將與她相似的姑娘納入府中,這便是你說的好?”
周暮星一副‘你懂什麼’的神態:“當年姐姐過世,羨之哥萬念俱灰,日日與酒為伴。若不是有這些與姐姐相似的女子,可以讓他透過她們看到姐姐的影子,他怕是都不能振作起來。”
白韻清不欲與他爭辯這些:“所以,那被掩埋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周暮星擰著眉頭糾結半響,終究是一咬牙,決定把真相告知於她。
周暮月,乃是周暮星一母同胞的姐姐。因逍遙王與鎮國侯關係匪淺,她與謝羨之自小便被定下了娃娃親。
二人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待周暮月及笄後,謝家便到周家下了聘,二人的婚事定在了來年初夏。
而就在二人婚期將近之時,卻發生了意外,一場使一對有情人不得不勞燕分飛的意外。
周暮月在一次進宮赴宴之時,被意外卷入後宮的爭鬥之中,無可奈何之下成了皇帝後宮的妃子。而她與謝羨之的婚事,便因此不了了之,成了眾人諱莫如深之事。
一年後,周暮月鬱鬱而終。那年,她不過才十七歲,正是花一樣的年紀。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卻因外力迅速地凋零謝落。
皇帝覺得對不住謝周兩家,便對他們多有寬容......
“抱歉,我不該提起此事的。”看著周暮星一臉傷神的模樣,白韻清頓覺愧疚。
周暮星眼眶微紅:“姐姐過世之後,羨之哥意誌消沉了一些時日。待他重新振作之後,便對我比以前更好了。他說,我是姐姐最疼愛的弟弟,如今姐姐不在了,他便該替姐姐好好疼我護我。”
說到最後便哽噎了起來,似是覺得丟臉,他急忙背過身去,快速地抹了兩下眼睛。
緩了緩情緒後,他轉過身接著道:“姐姐生前那般喜歡羨之哥,就算是為了姐姐,我也該對他更好一些。他們本該,是一對人人豔羨的眷侶!”說著便咬牙重重捶了一下桌子。
門外,秦逸澤與周暮星的小廝聽到裡頭的動靜,不由對視了一眼。秦逸澤的小廝靠近低聲問詢:“公子?周公子?可是發生了何事?”
秦逸澤輕瞥一眼周暮星:“無事,暮星不甚踢到桌角罷了。”
說著他便收斂了情緒,嘴角扯出一抹笑:“好了,不提這些傷心事了。衛小少夫人,你——”
正說著話,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視線變得模糊了起來。
“砰——”地一聲,他的腦袋重重磕在了桌子上。
“怎麼回事?芷蘭快扶我一下,我頭好暈。”白韻清一臉難受地撐著腦袋,話音未落便趴在了桌上。
芷蘭木香半夏三人,也相繼暈倒在了地上。
周暮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剛想張嘴喊人,卻發現自己的腦袋也開始暈暈乎乎起來。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桌子,用力地晃了晃腦袋後,視線卻變得更加模糊了。下一刻,卻見他也趴在了桌上,不省人事。
經曆了方才之事,屋裡接二連三的“砰砰”聲讓門外的兩名小廝轉過頭無語地對視著。
以為周暮星又在鬨什麼幺蛾子,他們一番眼神交流後,便轉過腦袋,若無其事地守在門外。
屋內,白韻清幾人陸續睜開了雙眼。
互相對視之後,白韻清起身來到一副鯉魚躍龍門的畫前,掀起畫後,朝木牆上龍門所對應的位置輕輕按去。
頓時,那一塊方形木塊便隨著她的動作,緩緩朝內移動著。
待木塊停下,對麵的木牆便發出了極其短促的、細微的聲響。
芷蘭上前輕輕一推,隻見一扇一尺高、僅可容兩人進出的暗門朝外打開。
木香與半夏分彆扛起周暮星與秦逸澤,一行人貓著腰穿過了木門,來到了隔壁雅間。
木香在暗門處用筷子擊落了桌上盛著桂花茶的茶壺後,便快速地關上了暗門。
緊接著隻聽得“啪”地一聲,桂花茶當即四分五裂,茶水四濺。
門外二人對視一眼,敲門卻無人應答後,頓感不妙。他們當即推門而入,卻見雅間內空無一人,頓時暗叫一聲糟。
半個時辰後,隔壁許久沒有傳來動靜,白韻清等人才帶著秦逸澤周暮星從窗戶離開。
......
翌日午後,倚竹院小書房;
芷蘭朝白韻清遞出一封信件:“小姐,這是元姑娘派人送來的。”
白韻清把手中毛筆往邊上一放,接過後當下便好奇地拆開看了起來。
“哈哈哈——”白韻清看著看著便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看完信上所有內容後,白韻清冷哼一聲,道:“我說他們怎會那麼輕易就告訴我那些,原來是謝羨之那小子在背後搞鬼。這是硬的不行打算來軟的了是吧?”
說著便低頭又看了一眼信上的內容,她忍不住又樂了,一臉笑意地把信遞給了芷蘭:“你們也來瞧瞧那二人鬨出的笑話,這種快樂的事情,我怎麼能一人獨享呢?”
芷蘭三人湊在一處,好奇地看著信上的文字。
......
周暮星與秦逸澤二人昨晚醒來之時,便發現自己身處在一間陌生的房間內。他們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二人中間,還躺了一個僅著肚兜褻褲的女子。
二人來不及思考許多,當即對視一眼,起身穿好衣服準備離開。
這時,床上的女子悠悠轉醒,幽怨地看著二人的背影:“周公子秦公子,二位公子這就打算走了?你們可還沒給銀子呢,難不成想要白嫖奴家不成?”
二人當即一僵,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更不敢去細想女子話中透露出的信息。
二人十分僵硬地轉過了身。
秦逸澤嘴角艱難地扯出一抹笑:“這位姑娘,敢問此地乃是何處?姑娘又是何人?”
女子姿態妖嬈地從床上起了身,二人當即撇過臉去。
女子輕笑一聲,扭著腰肢來到屏風前取下衣物,慢條斯理地穿著:“此地乃是京城最大的青樓——藏歡閣。奴家呢,是這樓裡的姑娘,名喚瑜兒。”
秦逸澤雙拳瞬間收緊,麵上卻是笑得更加溫和了:“姑娘可知,我二人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瑜兒穿好衣裳轉過了身:“秦公子這話就問得好笑了。男人嘛,來藏歡閣還能做什麼?自然是尋歡作樂了。”說著便朝他拋了個媚眼。
周暮星忍不住反駁:“你彆胡說八道!我與逸澤哥分明是在清雅齋——”
說著他便是一愣:“逸澤哥,我們在這裡,那白——我們定然是被那個女人擺了一道!”
秦逸澤卻是不願相信:“這裡頭,或許有些誤會。”
周暮星咬牙切齒:“什麼誤會?你我都出現在這種地方了,還能有什麼誤會!我這就去找她算賬!”
他說著便轉過身,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門後,怒氣衝衝地拉開了房門。
戌時過後,青樓便開始逐漸熱鬨了起來。如今外頭天色大暗,作為京城最大的青樓,藏歡閣自然是比彆處更加人聲鼎沸。
見此刻外頭人山人海的模樣,周暮星如同被潑了盆冷水一般,邁出房門的那一隻腳瞬間收回。
關上房門後,他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隨即回到秦逸澤身側,不知所措地看向他:“逸澤哥,我們現在怎麼辦?”
秦逸澤顯然也聽到了外頭的喧鬨聲,臉色當即難看了起來,如今他們當真是進退兩難了。
瑜兒卻恍若未覺,輕倚著屏風,依舊是那副巧笑倩兮的模樣:“二位公子能否先把奴家的帳給結了?奴家還等著去見下一位客人呢。”
周暮星本就煩躁,聽得此言更是覺得刺耳不已:“結什麼帳?我們是被人陷害的!什麼都不知道!誰把我們送來的,你就找誰要錢去!”
瑜兒站直了身,笑意微斂:“二位這是打算賴賬了?”
秦逸澤本想使些銀子息事寧人,保全二人的名聲,便伸手往衣襟裡摸去。但下一刻卻摸了個空,低頭一看,他發現自己身上佩戴的所有值錢的東西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