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著起身扶起了衛淩:“快些起來,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禮。”
衛淩同時伸手扶起了身側的白韻清。
一旁隻能自個兒起身的蕭墨琛輕輕拍了拍衣角,酸溜溜地說了一句:“父皇,您的親兒子在這兒呢。方才鄭公公還說,我是您最疼愛的皇子,如今看來,這話的水分頗多。”
衛淩取笑道:“鄭公公這話說得倒也不算錯。我並非皇子,自然不能算在其中。”
皇帝一臉愉悅:“你們兄弟倆啊,這一見麵就跟麻雀似的,嘰嘰喳喳地鬥嘴個沒完。”
衛淩卻是不肯認下:“皇帝舅舅,不是我想跟表哥鬥嘴。您也知曉,分明每次都是表哥他先招惹我的。”
皇帝的視線頓時移到了蕭墨琛身上:“琛兒,你年長些許,該讓著弟弟些。”
蕭墨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父皇,我可隻比阿淩大一個月,一個月而已!”
衛淩老神在在:“就算隻大一天,一個時辰,一炷香,那也比我年長。做兄長的,難道不應該謙讓、關愛弟弟些嗎?”
蕭墨琛從鼻間哼出一聲冷笑:“這個時候知道我是你兄長了?”
衛淩恍若未覺:“我一直都知道,隻是表哥一直沒有做兄長的樣罷了。”
蕭墨琛氣極,指著衛淩的手指微微顫抖著:“好好的一個人,偏偏就長了一張破嘴!父皇您瞧瞧,他的嘴裡怎就能吐出這般氣人的話?”
早已坐回原位的皇帝捋了捋山羊胡,笑眯眯地看向一旁的白韻清:“阿淩媳婦,他們向來如此,以後你就會習慣了。”
白韻清抿唇一笑,朝皇帝俯了俯身:“是,皇帝舅舅。”
衛淩轉過臉,背著手嬉皮笑臉地麵朝皇帝彎著腰:“皇帝舅舅,我們可以坐下了嗎?”
皇帝瞪他一眼:“你個皮猴,哪次來養心殿不是不打招呼就找個舒坦的地兒坐下了?如今有了媳婦,倒還規矩起來了?”
衛淩臉上沒個正行,手下卻不忘替白韻清拉開椅子:“這不是替我家娘子問的嗎?”
皇帝一臉欣慰地點了點頭:“這成了親就是不一樣,倒是懂得為他人著想了。坐坐坐,都坐。”
待三人都落了坐,皇帝看向蕭墨琛:“阿淩比你小一個月,如今都已經成親了。你呢,打算何時成親?”
蕭墨琛一副謹謝不敏的樣子:“父皇,您可饒了我吧。我還沒逍遙夠呢,可不想娶個媳婦管著自己。”
皇帝一臉無奈:“朕也不是非要逼你成親。若是你有喜歡的姑娘,隻要家世清白,就算門第低些,你想要娶做正妃也是使得的。朝臣那邊,有朕替你兜著。若你不想娶妻,房中好歹也得有個知冷知熱的伺候著吧?”
蕭墨琛隻覺頭皮發麻:“父皇,今日的重點不是阿淩他們小倆口嗎?您可彆再說我了,再說下去,我指不定就跑了。”
“你啊。”皇帝拿他沒辦法,失笑地搖了搖頭。
隨即他的視線在衛淩與白韻清身上掃了個來回,而後滿意地點了點頭:“不愧是白愛卿之女,初次麵聖就能如此不卑不亢,從容以對,頗有乃父之風啊。”
白韻清眼神清明,一臉真誠:“皇帝舅舅過獎了。出嫁前父親就對我說過,皇帝舅舅乃是明君。隻要行得正坐得直,麵聖之時哪怕有些無心之失,皇帝舅舅也不過一笑而過。今日在來的路上,阿淩也同我說過,皇帝舅舅對他很好,愛屋及烏,也不會為難我的。”
皇帝頓時被這番話取悅到了,不由哈哈大笑了起來。
衛淩轉過頭,朝她微微挑了挑眉:拍馬屁?
白韻清回他一個微笑,同時俏皮地眨了眨眼:向你學的!
衛淩回過頭,笑嘻嘻地看著皇帝:“皇帝舅舅,方才表哥給了我家娘子一個見麵禮,是番邦進貢的玉石雕刻而成的一塊栩栩如生的兔形玉佩。不知皇帝舅舅準備的見麵禮,是何物?”
“你小子,剛還誇你娶了媳婦之後懂事了呢。這才多久,就原形畢露了?”
皇帝說著,視線移向蕭墨琛,揶揄意味甚濃:“你竟也舍得?”
蕭墨琛滿臉鬱悶:“哪裡是我舍得?分明是阿淩這人土匪行徑,我尚未反應過來,他就直接上手扯了過去。我也不好再搶回來不是?當時身上本也沒什麼其它拿得出手的,索性就算了。”
“如此,朕就讓這好事湊成雙。”
皇帝說著,輕瞥了一眼一旁的鄭公公:“鄭成!”
鄭成上前兩步,躬身道:“聖上。”
皇帝大手豪氣一揮:“去把番邦進貢的那另外半塊玉石取來。”
鄭成應聲而退。
蕭墨琛一臉不滿:“父皇您也太偏心了。我求了您足足一個月,您才給了半塊。阿淩不過提了‘見麵禮’三個字,您就直接送了。”
皇帝睨他一眼:“若是你肯成親,無論你想要什麼,隻要是朕有的,朕都能毫不猶豫地送你。”
蕭墨琛瞬間識相地閉上了嘴。
皇帝捋著胡子又笑了起來,隻是這笑著笑著,他不知想到了什麼,緩緩停下了動作,笑意也逐漸收斂了起來。
隻見他朝後輕輕揮了揮手:“都下去吧。”
殿內伺候著的太監宮女躬著身,井然有序地退出了殿外。
衛淩與白韻清對視一眼,神色也逐漸變得嚴肅。
輕搖著折扇的蕭墨琛,也緩緩停下了動作,坐姿不由端正了起來。
皇帝輕歎一口氣,看著衛淩:“阿淩,當時寒食散一事,你可曾怪過皇帝舅舅?”
“皇帝舅舅,若是想要哄您開心,我自然該回答‘不曾,因為我知曉您有苦衷’。可是,您是最疼我的皇帝舅舅,從小到大一直都這麼疼我,我不該、也不想對您說假話。
其實,我是怪過您的,儘管我知曉您有苦衷,也知曉您的苦衷是什麼。最初被關進大理寺獄時,我心裡是委屈的。我那時在想:為什麼皇帝舅舅要顧及那麼許多?為什麼我要因皇帝舅舅的苦衷而受苦?為什麼皇帝舅舅不能永遠都站在我這一邊?”
衛淩聲音一頓,隨即釋然一笑:“可是我後來想明白了。皇帝舅舅不僅僅是因為您有自己的苦衷,更多的,是為了讓我能吃一塹長一智,讓我經曆此事後能成長起來。畢竟世事無常,而我也已經長大了,不能一直躲在你們的羽翼之下。”
這一番推心置腹的話,說得皇帝的眼眶也跟著濕潤了起來:“好好好!不枉朕一直這麼疼你。”
說著他又看向蕭墨琛:“朕不可能護你們一輩子。朕總是要在老糊塗前,確保你們遇到危險後有足夠自保的能力。”
蕭墨琛眼眶一紅,嘴裡吐出的話卻不是那麼中聽:“父皇放心,就算您老糊塗了,我也不會嫌棄您,會好好照顧您的。”
皇帝心中的傷感瞬間被衝淡,毫無威懾力地瞪了他一眼:“臭小子!不會說好聽話就閉嘴!”
隨即他拭了拭眼角,一臉溫和地看向白韻清:“阿淩媳婦,阿淩雖然愛玩鬨了些,但他一直是個好孩子。你可不要因為外界的那些閒言碎語,而疏遠了他。”
白韻清笑著點了點頭:“皇帝舅舅,我知道的。阿淩很好,從我認識他的那一日起,我就知道他是個很好的人。”
皇帝自然能看得出,白韻清這話是恭維還是真心,不由欣慰地笑了:“好好好,你們都是好孩子。”
轉眼間,殿內的氛圍又變得輕鬆了起來。
一盞茶後,殿外傳來鄭成的聲音:“聖上,玉石已經取來。”
皇帝笑道:“拿進來吧。”
須臾,鄭成手裡捧著一個精致的木匣出現在幾人的視線裡。但見他朝皇帝躬身一遞:“聖上。”
皇帝伸手取過,打開後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置於桌上,就著開口的位置朝白韻清推去:“阿淩媳婦,這是朕給的見麵禮。”
白韻清也不客套,謝過恩後就直接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皇帝對她的行為很是滿意:“這隻是見麵禮,而你們的新婚賀禮,朕另有準備。”說著給了鄭成一個眼神。
鄭成躬了躬身,隨即直起身子朝外頭一喊:“把東西都拿進來吧。”
“是!”整齊劃一的話語剛落,宮女們頓時魚貫而入,整齊劃一地站成一側。
但見她們手上皆捧著一個托盤,托盤上蓋著紅布,讓人瞧不清裡頭究竟是何物。
皇帝笑容和藹:“朕也不知該送些什麼,就讓人按照你們的需求準備了些。”
衛淩當即就拍起了馬屁:“讓皇帝舅舅費心了,就算不知這些賀禮究竟是什麼,我也知曉定然都是極好的東西。”
皇帝通體舒暢:“就你小子嘴甜。”
蕭墨琛眼中興味甚濃:“我倒是有些好奇,父皇究竟準備了些什麼,竟是整整十個托盤?”
他說著就站起了身,三步並作兩步來到托盤前,“唰唰唰”幾下,就把紅布全都給掀了。
托盤上的物件頓時映入在場幾人的眼簾中。
這些賀禮並非燦爛奪目的珠寶玉石、黃金白銀,隻是一些看似普通的布匹、木匣。
其中八個托盤中皆盛放著一模一樣的淺青色布匹。
蕭墨琛伸手摸了摸,又湊近看了看,臉上帶了幾分不確定:“這料子,這顏色,看著很是眼熟啊。”
皇帝笑著替他解惑:“眼神不錯,此乃我朝九品官服所用的麵料。”
白韻清、衛淩、蕭墨琛三人聞言,皆是一愣。
衛淩不明所以地看著皇帝:“皇帝舅舅,您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