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這麼說,確實是有些奇怪。難道,他隻是一個替罪羔羊?真正幕後黑手其實另有其人?與衛小公子不對付之人,不就是——”
“噓——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們京城第一公子怎會做出如此卑鄙無恥之事?”
“你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是替衛小公子頂的罪?”
“你腦子沒事吧?衛小公子雖然遊手好閒不學無術,吃喝玩樂樣樣精通,但絕無可能做出此等蠢事!”
“就是就是,讀書讀傻了吧你?”
“樓下的戲快要開始了,看戲看戲。”
“說起來瑤台園捂得可真嚴實,有關於《女狀元》的劇情,可一點風聲都沒傳出啊。”
......
見隔壁轉移了話題,白韻清與衛淩也收回了思緒。
白韻清垂眸沉思:是因為謝羨之在京城的風評本就褒貶不一?還是因為他男主光環的削弱才讓這些人的腦子清醒了起來?不過,身邊這位倒是......
這般想著,她轉過頭,微微傾身:“沒想到,我們衛小公子在人品這方麵的口碑倒是不錯。”
衛淩雙手無所謂地一攤:“我雖然是個無所事事隻會吃喝玩樂的紈絝,但行事向來光明正大,從來不乾犯法的事。這是京城眾人皆知之事。”
白韻清一臉打趣:“所以,你每次去青樓也都光明正大?”
衛淩頓時一噎,隨即梗著脖子道:“不錯,去青樓也從不藏著掖著。”
白韻清又湊近了些許,朝他曖昧地眨了眨眼:“那請問我們的衛小公子,身為青樓常客,可有學到些什麼?當然,泡茶的那點皮毛除外。”
衛淩如何不明白白韻清的意思?當即紅透了雙耳,搭在雙膝上的雙手微微收攏,麵上卻還故作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自然是學到了一些有用的好東西。待我們成親之後,你自會知曉。”
見他目不斜視,眼都不敢往自己這邊瞥的模樣,白韻清哪裡會信?一臉戲謔地看著他:“那我拭目以待了。”
衛淩:“......戲要開場了!先專心看戲!專心看戲!”
捕捉到他眼中閃過的一絲心虛,白韻清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笑得更歡了。
衛淩下意識挺直了脊背,雙耳上的紅暈開始朝臉部蔓延開來。
白韻清見好就收,收回視線望向戲台。
衛淩暗暗鬆了一口氣,臉上的熱意逐漸消退,僵硬著的身體也緩緩放鬆了下來。
......
《女狀元》結束後,人們三三兩兩相攜著離開,七嘴八舌地談論著方才的劇情。
“這出戲當真是彆出心裁,也隻有瑤台園有這個膽子敢排這麼一出戲了。”
“什麼彆出心裁?我說是可笑至極!簡直荒唐!女子也能同男子一般參加科考、入朝為官?古往今來從未有過!”
“說得不錯!女子就該在家相夫教子,打理好家中的一切,讓男人在外麵沒有後顧之憂!”
“女人能成什麼大事?真要入朝為官,那朝廷不就要亂了嗎?”
......
說這些話的皆是男子,女子們雖然無法反駁,卻也開始認真思考起來:女子,當真隻能是男子的附屬品嗎?女子,難道隻配站在男子身後嗎?女子,就不能如戲中的女狀元一般,靠自己的本事與男子平起平坐嗎?
眾人的高談論闊自然是一字不落地傳入了白韻清等人的耳裡。
這樣排斥的聲音在白韻清的意料之中,她的神色並未因此有所波動。
抬頭看向因此微蹙著眉頭的衛淩,她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阿淩,不過是一些不相乾的人,同他們置氣做什麼?平白傷了自己的身體。不若阿淩說說你對這出《女狀元》的看法?”
衛淩見白韻清這般豁達,整個人也跟著鬆快了不少:“這是你寫的劇本?為女子書院造勢?”
白韻清給了他一個讚賞的眼神:“不錯,書院可不能光有夫子。屆時書院開學,我總不能強逼著人來書院吧?這樣心不甘情不願的,定然也學不到有用的。”
頓了頓,她接著道:“更何況,有才華的女子你我所知有限。我相信許多有才華的女子因自古以來的禮教束縛,被埋沒在深閨後宅之中。”
衛淩有些好奇:“你難道不怕,皇帝舅舅的想法也如方才那些人一樣嗎?難道不怕,你的書院因此無法成功創辦?你的一切努力付之東流嗎?”
白韻清卻是十分肯定:“你的皇帝舅舅不會!”
衛淩輕笑一聲:“你從未見過他,為何如此斷定?”
白韻清展顏一笑:“自然是因為你啊。”
衛淩愣了愣,而後不確定道:“因為我?”
白韻清點了點頭:“是啊。聖上是你親舅舅,又與你關係親近,想必你是了解他的。若是他不願女子走出後宅,不願提高女子的地位,從我與你說起要創辦女子書院的那一刻,你就該是反對,而不是支持。我說的對嗎,阿淩?”
芷蘭走走等人對視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訝異。
衛淩往椅背上輕輕一靠,思緒逐漸飄遠:“皇帝舅舅自十八年前繼位起,就有著讓女子入朝為官的想法。他也曾試探過朝中官員,卻無一人支持。後來他才逐漸意識到,此事的根本,並非在於朝廷。”
頓了頓,他轉頭朝白韻清一笑:“清清可能猜到,事情的根本在於何處?”
白韻清沉吟片刻後,笑道:“既然是想讓女子入朝為官,自然是該以女子的意願為先。”
衛淩頷首:“不錯!這麼多年以來,皇帝舅舅一直在等一個契機。一個女子不再甘於斂起鋒芒藏於男子身後、敢於獨立自主的契機。如今,這個契機來了。”
白韻清儘管猜到些許,卻依舊詫異:“聖上為何會有如此想法?”
衛淩神色微斂:“其中緣由,涉及到皇家秘辛。待你我成婚之後,你若還想知道個中緣由,我自會細細說與你聽。”
白韻清並非胡攪蠻纏之人,隻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
時間如白駒過隙,夏去秋來,轉眼就到了八月初十——白韻清與衛淩的大婚之日。
據說當初衛淩出獄後,謝羨之就被逍遙王禁足於府中,不許他與任何人往來,一月後方能解禁。
剛得到消息時,白韻清頓覺省心不少。婚期將近,她本就因為成親事宜與書院事宜兩頭忙活得腳不沾地。若是那人再整什麼幺蛾子,她可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行為......
“啊疼疼疼!趙夫人您下手能輕點兒嗎?”白韻清眼淚汪汪地看著眼前拿著細麻線替自己開臉的婦人。
“趙夫人,我家閨女自小沒吃過什麼苦頭,煩請動作輕點兒,慢點兒。”徐氏一臉心疼地搭了一句。
趙夫人停下動作,拿下口中的麻線笑道:“白夫人,我知曉你心疼女兒。可你也是過來人,應當知曉這般疼痛是避免不了的。長痛不如短痛,我越慢,令嬡可就疼得越久。”
白韻清頓時一咬牙一閉眼:“趙夫人,請您繼續,動作能多快就多快!”
見白韻清這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房內眾人頓時哄堂大笑。
開臉,上妝,換衣。待穿戴整齊,時間已經悄然過去了一個時辰。
如同提線木偶一般被牽著走的白韻清狠狠鬆了一口氣,心想:還好這親她這輩子隻成這麼一次,不然也太受罪了!
“新郎官來接新娘子嘍!新郎官來接新娘子嘍......”外頭興奮的聲音由遠及近,此起彼伏。
“快快快!給新娘子戴上鳳冠!蓋上紅蓋頭!拿上紅蘋果!”趙夫人趕緊指揮著丫環們做事。
鳳冠一上頭,白韻清瞬間覺得腦袋一沉,心裡暗暗吐槽:她隻是手勁腳勁大,不代表脖子承重能力也強啊。希望婚禮流程能走快點,不然這脖子怕是會受不住。
見白千俞一臉肅然地擋在門前,跟著新郎官進來的眾人七嘴八舌地起哄了起來:
“衛小公子,看來你這小舅子來勢洶洶啊。”
“就是就是,衛小公子快賄賂賄賂。”
“阿淩,投其所好知道嗎?”
......
衛淩輕輕一笑,彎下腰與白千俞對視:“小舅子,我可以接走你姐姐嗎?”
白千俞微仰下巴:“雖然你讓長姐送了我一本孤本。但人家都說,能夠輕易得到的女人,男人是不會珍惜的!我不會讓你輕易娶到長姐的!”
眾人聞言,不約而同地發出了善意的笑聲。
“那小舅子打算如何?”
衛淩說著,瞥了眼他身側案幾上擺放著的文房四寶:“考校學問?還是其他?”
白千俞一本正經:“催妝詩那些皆是空話,我也不拿那些為難你。我隻要你在眾人麵前立下字據。若你將來對我長姐不好,讓她受了委屈,屆時她若想和離歸家,你不能阻攔。且你必須在白府門前跪上三天三夜,全部身家歸我長姐所有。如此,你可願答應?”
眾人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白家小公子可真敢說啊!
衛淩眉尾輕挑,故意逗他:“若是屆時我不願履約,你又能奈我如何?”
白千俞頓時皺起了眉頭,懷疑地看著他:“你會嗎?”
衛淩笑得肆意:“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雖不是什麼君子,但也說到做到。”
白千俞這才鬆開了眉頭:“如此最好。若是你做不到也無妨。我會努力讀書,將來努力考取功名。有朝一日,我定會成為長姐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