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王府,祠堂;
謝羨之微垂著腦袋,脊背挺直地跪在祖先們牌位前。
謝淺負手立於他身後,視線落在案上整齊地擺放著的一列列牌位上,語氣不明地開了口:“羨之,在列祖列宗麵前好好反思一下近日的所作所為,跪滿十二個時辰後方可離開。”語畢,轉身離開了此地。
徒留謝羨之一人神色不明地盯著膝下的蒲團。
幾日後,瑤台園在門口貼出告示:新戲《女狀元》三日後在瑤台園隆重上演!前三日門票半價!
此告示一出,不管是愛聽戲的不愛聽戲的,紛紛奔走相告。這可是瑤台園有史以來,第一次做票價活動!
一時之間,《女狀元》未演先火,不少人開始探聽起這出戲的內容。但奈何瑤台園捂得相當嚴實,半點相關劇情沒透露出來。
這可把眾人的好奇心給吊得老高了,紛紛開始掏腰包買票把位置定下。
《女駙馬》他們倒是聽過,這《女狀元》又是個什麼?也是如同《女駙馬》中那般,女子女扮男裝考取功名嗎?但既然是瑤台園的新戲,應當不會這麼簡單吧?
三日後,聽風院臥房;
在得知有關謝羨之流言的最新進展後,白韻清穿衣的手一頓,隨即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半夏卻是秀眉微蹙,一臉可惜:“哎,怎麼就讓他化解了!”
白韻清失笑:“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嗎?”
那喧囂塵上的流言,本就是為了讓謝羨之自顧不暇,沒功夫阻撓他們查找寒食散一案的真相。當然,能趁機讓謝羨之丟一次大醜,已是極大的收獲了。
不過,此次雖是隻傷謝羨之皮毛,但與破廟那次相比,足以說明他的男主光環在她一次次的反擊中減弱。
木香嗔了半夏一眼:“今兒個高興,就彆提那晦氣的人了。”
“木香說得不錯。”
芷蘭把白韻清推至七尺高的銅鏡麵前:“小姐瞅瞅,可還滿意今日這身打扮?”
白韻清抬眸看向鏡中。
但見鏡中女子梳著一頭垂鬟分肖髻,發間點綴著幾朵淡黃色珠花。雙耳邊垂著長短不一的小辮子,一條淡黃色發帶從頭頂發髻穿至短辮,末尾處係了個蝴蝶結。額前些許碎發,彎彎柳葉眉,不點而朱的櫻桃小口。
上身米色圓領長衫與淺黃袖口相接。外罩一件淺黃色短褙子,上麵繡著幾隻小白兔。下身是青黃拚接的褶裙,腰間懸掛著桂花珍珠禁步。鞋麵上的雙兔傍地隨著裙擺的晃動,時隱時現。
白韻清提著裙擺轉了個圈,看著鏡中俏皮可愛的自己,滿意地纏繞著自己的小辮子:“在穿衣打扮這一方麵,芷蘭從未讓我失望過。”
芷蘭抿嘴一笑:“小姐喜歡就好。”
“叩叩叩——”
敲門聲停下後,門外一丫環朝門內俯了俯身:“小姐,衛小公子已在大廳等候。”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讓丫環退下後,白韻清看向一旁的沈汐:“沈娘子當真不與我們一同前去?”
此刻的沈汐,早已褪去初見的柔弱可欺,舉止大方自然,輕易就能讓人感受到她由內而外散發出的自信。
隻見她笑著搖了搖頭:“我對這些不感興趣。”隨即微微抬了抬手中握著的賬本:“我還是對做生意比較有興趣。”
見沈汐神色並無勉強,白韻清這才不再勸說。
一行人一同出了臥房,隨即分道揚鑣。沈汐回了自己的屋子繼續查看賬本。白韻清等人則出了聽風院,往大廳而去。
......
“阿淩,我們走吧。”
白韻清提著裙擺小跑著跨進了大廳,一臉愉悅跑到垂眸坐在一旁的衛淩麵前,朝他微微傾身。
衛淩一抬頭就看到一張放大的俏臉,頓時嚇得往後一躲。就在即將後倒之際,他伸手握住案幾穩住了身形,輕輕鬆了一口氣。
白韻清直起身子,一臉委屈地攪著小辮子:“阿淩你怎麼這樣?我高高興興地跑來見你,你可倒好,見到我如同見到洪水猛獸一般。我有這麼可怕嗎?”
衛淩調好坐姿後,一臉疑狐地看著她:“你,真的傷心了?”
白韻清冷哼一聲後,轉過身去不理他,卻恰好與不遠處的芷蘭對上視線。
見她一副一言難儘的表情,白韻清調皮地朝她眨了眨眼。
芷蘭頓時移開視線,來個眼不見為淨。
衛淩看著白韻清好似落寞的背影,不由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清清,對不住。方才你出現的突然,我才會被嚇到。”
見白韻清微垂著腦袋沒有絲毫反應,他又道:“你要如何才能原諒我?”
白韻清語帶猶疑:“我要你如何,你就如何嗎?”
回想起白韻清往日的斑斑劣跡,衛淩瞬間遲疑了。
白韻清輕輕跺了跺腳:“哼!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的!”
衛淩趕忙表明心跡:“我自然是真心的!”
頓了頓,他一臉豁出去的表情:“你讓我如何,我便如何!”
“真的嗎?”白韻清的聲音有些期待,還有些不確定。
衛淩微一頷首,眼神堅定:“比珍珠還真!”
“那......那我想......我想你背我到門外的馬車上!”白韻清說著,轉過身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此刻衛淩哪裡還不知道自己上當了?
但對上白韻清那雙晶亮的雙眼,他拒絕的話語頓時說不出口,猶豫著起身在白韻清麵前蹲了下來。
白韻清沒想到他如此輕易就答應了,愣了一下後,這才笑著往他背上輕輕一趴,輕輕摟住了他的脖子後,在他耳邊低聲道:“走吧。”
溫熱的氣息輕輕拂過,衛淩的雙耳瞬間通紅,僵硬片刻才從喉間溢出聲響:“嗯。”隨即起身托起白韻清的雙腿,大步流星地跨出了大廳。
“噗嗤——”
見他如此,白韻清忍不住笑出了聲。
衛淩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的決定,下意識加快了步伐。
“公子,等等走走。”一旁將將反應過來的走走趕忙跟上。
芷蘭三人相視一笑後,小跑著追了上去。
......
馬車內,白韻清斜靠著車壁,直勾勾地盯著衛淩近在咫尺的俊臉,內心感慨:又帥又純情,真是賺到了!
本是想來個眼不淨為淨的衛淩隻覺如坐針氈,悄悄往邊上挪了挪。
白韻清一下挽住了他的胳膊,腦袋往他肩上輕輕一靠:“有些困了,到地方了阿淩再叫醒我。”說著就閉上了雙眼,麵頰輕輕蹭了蹭他的肩。
衛淩瞬間渾身僵硬,輕瞥了一眼她的頭頂後,下意識把肩膀往下沉了沉。
......
轉眼就到了瑤台園,楊班主在百忙之中抽空引領著白韻清一行人上了二樓。
眾人好奇究竟何人如此大的麵子,竟能讓楊班主親自招待?待看清來者何人之後,就紛紛收回了目光。
原來是衛小公子,這就難怪了。
“衛小公子,白姑娘,今兒個實在是忙得很,恕我無法再親自招待了。有一小廝候在門外,二位若是有事儘可吩咐。”把一行人帶入雅間落座後,楊班主一臉歉意。
白韻清表示理解:“楊班主不必顧及我們,你忙你的去吧。”
楊班主又道了一句“招待不周”後,急匆匆離去。
雅間右側的窗戶大敞,正對著樓下的戲台,在窗口可以清楚地看到台上每一個人。而雅間內的座位,又是正對著窗戶。
眼下演出尚未開始,白韻清百無聊賴地看著低下鬨哄哄的人群,抬手從案幾上拿了一塊糕點輕咬一口細細咀嚼著。
“那衛小公子出獄一事,你們可聽說了?”
隔壁突然傳來的聲音,讓白韻清咀嚼的動作一頓。
她揶揄地朝身側的衛淩挑了個眉,隨即放下糕點,十分八卦地豎起了雙耳。
衛淩也有些好奇對方究竟會說他些什麼,於是也同白韻清一般,豎耳傾聽。
“這如何能沒聽說?萬萬沒想到馮元這廝竟有如此膽量,敢對衛小公子下手!”
“要我說,這人心胸也太過狹窄了。不過是在破廟中被人撞見狼狽不堪的一麵,就下如此狠手!”
“這馮元我倒是接觸過幾次,他為人心高氣傲,要麵子的很。會做出此等事情,倒也在情理之中。”
“這人也是拎不清的很。家中清貧不說,又是個無權無勢的孤兒。若非桃李書院的院長見他可憐又有些才華,他能進書院?能做些輕鬆的活計抵束脩?”
“他是怎麼敢對衛小公子下手的?還有那些與衛小公子一並被關入大理寺獄的食客,哪個是他能夠得罪得起的?他這輩子在獄中,怕是有苦頭吃嘍。”
“不過我倒是聽說,這其中另有隱情呢。”
“什麼隱情?這大理寺不都出告示了?品香居的廚房向來看得嚴,這馮元無可奈何之下在偏僻處打暈了店小二。換上小二衣服後他借機進入雅間,而後在屏風上動了手腳,使眾人昏睡後再在菜肴上下了寒食散。”
“就是就是,哪會有什麼隱情?這馮元在大理寺捕快上門的時候,十分慌亂地奪門而出。這不是心虛是什麼?捉拿歸案後,他也當堂供認不諱了。”
“可是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其一:這馮元如何得來的寒食散,以及能夠讓眾人無知無覺中招的藥物?其二:畢竟是個讀書人,大晉的律法他應當是十分熟悉的。如此他還敢賭上自己的前途,隻因他們見證了他的醜態?其三:我可是聽說,在衛小公子一行人入獄後,馮元手頭突然寬裕了起來,接連下了好幾次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