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幾筆蘭(四)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1 / 1)

“十九!”、“二十!”、“二十一!”。一聲接著一聲。持鞭那人的身旁還站了一個人,他仔細地數著,生怕是漏了一鞭。

第二十二鞭還沒落在她身上。

“咳——”。重重一聲開口。

司徒茗涼突然咳出了血,而後身軀晃了晃,倒在了地上一動也不動。她此時已是意識不清,痛感也是逐漸模糊。

身旁執鞭的人見她暈過去,這才收了手。那人手裡亦是見了紅,鞭子與手掌摩擦,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氣。

司徒公看到,不自覺迅速站了起來,但沒有移動腳步。隻是雙手緊握著,臉上也是繃緊,似是有些切齒。

宰父雲看到亦是皺了皺眉,而後便將眼睛瞥向了彆處,不願看這一幕。

司徒恂則是瞥了一個白眼,而後便起身大搖大擺地走了。

“帶小姐回屋。”他給身旁的幾個女侍從說道,頓了頓:“照看好她。”聲音有些哆嗦,語氣也是低沉著。

侍從得了令,便攙扶著司徒茗涼回了府。

司徒公差了大夫為她看看。大夫說無大礙,是因傷心過度,近日過於疲累,體力不支所以暈了過去,好好休息便可,隻是背上的傷很重,往後大概率會留疤痕。

司徒公聽到此,嘴角不自覺抽動了些許,似是哽咽一聲。

大夫給了他些藥,而後便離去了。

司徒茗涼亦是昏睡,司徒公這幾日得了空便去看她,不過司徒茗涼不知道。待她醒過來時,自己的屋內空無一人,隻有自己靜靜地在床上躺著。

忽地,見到桌上有個藥瓶,司徒茗涼愣了一愣。

她沉重地向桌旁走去,坐下,抬手,而後呆呆地看著手裡的藥瓶。她知道是誰留給自己的。府上沒什麼人對她好,唯一可能隻有那和她看似有血緣關係,實則亦是名存實亡的父親。

“都已經如此了。我還留你給這藥做什麼。”她冷笑了一聲,似是在給自己說話。

她簡單地收拾過後,便離開了屋。

走時,桌上空無一物。她還是決定把父親給的那瓶藥帶上了。

宰父恭是當下算有頭有臉的人,其官位本就在司徒公之上。司徒公是後來因其才能而步步升遷。而宰父恭便覺得司徒公有朝一日會對自己造成威脅,為了防止這樣的情況,他便有意將自己的女兒宰父雲許配給他。這樣一來,便能時時緊盯著他的動作,也是為了更好地掌控司徒府。

但司徒公已與慕容栩淩成婚,並育有一女司徒茗涼。宰父恭多次詢問司徒公的意思,哪怕讓女兒給他做妾室,但司徒公仍舊沒同意,誓隻娶慕容栩淩一人。宰父恭因而動怒,眼看著司徒公日日升遷,若再不采取什麼措施,將來便會對自己的地位造成威脅。

於是宰父恭暗中派人取了慕容栩淩的性命。

當噩耗傳來時,司徒茗涼和司徒公都是無助地悲痛。司徒公不會想過自己竟會給妻子招來刹身之禍。

他沒辦法接受自己深愛也深愛自己、和自己從小長大的妻子因為自己的原因就這麼離世了。他根本接受不了。

之後,宰父恭親口告訴他,如果不娶自己的女兒宰父雲為妻,自己定然也會取了司徒茗涼的性命。

沒人比司徒公更無助和絕望的了。

而宰父恭在宰父雲成婚後,便以各種理由,通過各種方式,在司徒府中安插自己的眼線。無處不是宰父恭手下的人。司徒府也已是一具空殼。

宰父恭某次得了功,便趁勢向天家的人請求將女兒與他成婚。沒想到的是,天家的人竟然也是答應了。無奈,他還是娶了宰父雲,一個同他一樣,身不由己的可憐人。

司徒茗涼恨他,她恨這個人。

此時,司徒茗涼尚年幼,她無法接受母親的離世,更無法接受父親僅在母親過世半年後就令覓她人。

不過司徒茗涼知道。父親從不愛她,宰父雲也從不愛父親。

但她又能做什麼呢,即使她知道。

而她的父親又能做什麼呢,即使他不願,可他身不由己。

當人生某天突然碰到了轉折,那麼往後再想努力地依著原路走下去便是遙遠而觸不可及的事。

“小二,上酒!”隔壁桌一個人突然喊道。

“誒,來了客官,您需要些什麼?”小二熱情地招呼他。

“我要.......”。那人在些說什麼。

薑風璂因為陷進方才公玉霏給她們說的這些事上而不得顧及其他。

“......”。四人聽後,沒人再說話,也不知該說什麼。

薑風璂四人已是在城中轉了一些時日,看來看去,好像還是這處酒樓不錯,能聽到很多東西。倒也不是八卦,而是些令人無奈的故事。

公玉霏見這天薑風璂一行人來轉轉,於是便拉著她們講了些許。

“你竟知道這麼多。”姬漓願先行打破這場寂靜,開口問她道。

“我在這中原之地待了挺久,何況酒樓本就是人們飯後閒談之地,我見得多了便了解一些。”公玉霏望了望姬漓願,淡淡道。

嬴霍江看著她,似是在思索什麼,但並未說什麼。

公玉霏繼續說著:“天家的人一直想要我這東西,不知他們從何處聽來的傳言,說是得此物,便如同得神人相助。膚淺些的,覺得這裡麵藏著珍奇異寶,另一些的則覺得這是上古之神留下的治世秘法。”她悵然了一句,又道:“可誰曾想,從來都沒有什麼經久不衰的治世秘法,萬事都在變化,沒有什麼一定的。他們怎麼也不會想過這裡麵竟是空無一物,什麼都沒有。”

幾人相坐,望了望,而後又聽公玉霏道:“所以宰父恭知道若是能將此物獻給他們,那麼定然會得厚賞。他手下的人打聽到東西可能會在我這裡,但他自己不好明著和我搶,所以便想了一出。”

薑風璂四人皆是看著她,等她說下去。公玉霏也是接道:“他告訴司徒公,自己勢必要拿到這寶物。不過他自己去進獻,也隻是他一府得賞,不劃算。所以他有心讓司徒恂去拿,從而順利成章,拿到的人就可以接手司徒府。司徒恂是宰父雲的兒子,宰父恭便把主意打在他身上,經常告訴司徒恂說自己往後會讓他接手,所以司徒恂和宰父恭走的更近些。”

她喝了杯茶,又道:“而宰父恭就是要司徒公暗中幫助司徒恂拿到以當府主。當然,宰父恭也知道司徒茗涼有本事,她肯定可以拿到,所以故意讓司徒公告訴她,讓她來拿我這東西。然後,半路再派人劫了這盒子,再帶給司徒恂,這樣以來,坐收漁翁之利。不過他們失算了,沒想到他們沒從司徒茗涼手中劫走,反倒先被她人截胡了。”

“那你明知宰父恭可能會搶你的東西,你又為何要設那比賽來把盒子交出去。”薑風璂不解地問。

“我不是說了麼,自然是交給有緣人了?”公玉霏淺笑道,看著她。

她話有所指,薑風璂便不再問了。

說到此,公玉霏覺得有些好笑。

算是明白了一些,司徒公也是身不由己,而司徒茗涼也不知道父親的苦心。

“那司徒公......”。薑風璂輕聲一句,似是有些疑惑。

公玉霏似是知道了她在想什麼,接道:“司徒公自然是一直愛著女兒的。隻是司徒茗涼不知道司徒公在想什麼。她隻覺得他父親狠心,眼裡沒有她和母親。”

“你既然知道司徒公的心意,為何不告訴司徒茗涼?”華陽淮漢問道。

“很多事,我們知道明白,但是並沒有權利去插手,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同的命運,是她命中需要經曆的,我們隻需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她人的事,作為旁觀者,並沒有義務去管。”

公玉霏輕聲說道,似是在歎。

“何況司徒茗涼的父親有他自己的決定和打算,我又何必去乾擾他作為一個父親對女兒做的事。”公玉霏又道。

“什麼打算?”薑風璂問道。

公玉霏見她如此,頓了頓,隻是輕聲一笑,但並不作答。

看公玉霏不回答,自己也便識趣地不問了。

“這其中的細節,隻有我知道。雖說酒樓裡人來人往,總會說些,但大多不實。我待的時間長,所以我了解的便是司徒府如今最真實的情況。”公玉霏說道。

“今日我有些乏了,你們也聽得蠻多的,我能告訴你們的都已經說了。”公玉霏嘴邊輕輕掛著一抹笑,又道:“我們沒有權利乾擾她人的生活。對她們而言,她們的路需要自己去走,誰也不能依靠。而對於我們這些旁人,我們可知其情,但不可隨意介入。”

“是。若是真的為了她好,就不該過多介入。”華陽淮漢忽地沒由頭地歎道一句。

幾人目光皆是看向他。

姬漓願看著他,隻是輕輕一笑,很淺,不易發覺。

而嬴霍江竟是出了意外沒有懟他,看她表情,似是也覺得他說的對。

薑風璂不語。

“好了好了,我先走了,待會兒酒樓人就更多了,你們若是覺得人多嘈雜,就去彆處轉轉吧。”公玉霏留下一句,而後轉身。

四人見狀便也轉身離去了。

公玉霏沒走多久,忽然停了腳步,而後轉身看向了薑風璂四人的方向,嘴邊默默道了一句:“她人的路,旁人怎能打擾,就像你一般。”頓了頓,又道了一聲:“女希。阿江,風璂。薑風璂。我會等你的,等你告訴我這個盒子裡應該放什麼。”隨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