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風璂正要開口介紹自己,卻被公玉霏打斷:“你叫薑風璂?”她語氣帶了些試探和不確定。是了,昨日自己差點兒拿走這盒子,不過這東西如今也在自己手上,今日來也是問她這件事情的,想必她已經聽過昨日發生的一切,想來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足為奇。
薑風璂也不覺得打擾,應她的聲,點了點頭。
公玉霏得了回應,也是笑著回應她,隻是眼中看著有些失落,好像本來在期待著什麼似的。
“鄙人華陽淮漢。”華陽淮漢說道,做禮。
公玉霏亦是微微點了點頭應道。
“公玉姑娘,我們今日來是想問問,關於這盒子......”薑風璂話未完,被公玉霏攔道。
“這盒子我從來沒打開過,曾經有人將它交給我托我幫她保管著,說她有一日會找到合適的東西放進去。”公玉霏頓了頓,而後看向薑風璂和嬴霍江,接道:“可是我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她來。”
薑風璂和嬴霍江似是不知何意,怔了怔。
“所以,如今我覺得應該將它交給有緣人,你們就拿著吧。”公玉霏有些悵然道。
“她既然給你了,也說過她會回來,你就應該相信她。這盒子我們不會收的。”嬴霍江突然道,目光落在公玉霏身上。
“......”。公玉霏對上嬴霍江的目光,不語。
“是啊姑娘。說不定她哪天就會回來了。”薑風璂勸道。
公玉霏見她這樣勸道,猶豫良久,還是沒有勉強她,於是便收了起來:“好吧,希望她會回來。”她說這話時,眼中亦是期待,試圖從薑風璂的眼中看出些什麼。
“你們若是有需要,可以來我這酒樓住著。現下是中原城最繁忙的時候,若是找不到合適的住地,可以來找我,這裡隨時給你們備著房間。”公玉霏道。
“多謝,不過暫時不用。”薑風璂沒有多說什麼,謝過她的好意。隨後嬴霍江她們也是謝過婉拒。
但是有點奇怪,她說這話時,仿佛知道她們住的地方不是很合適,所以才這麼問。但隻是輕微一個念頭,沒有多想,許是自己多心了。
而後四人離開,也還是在這酒樓四處轉轉,公玉霏便也沒打擾她們。
這邊,司徒茗涼剛剛和薑風璂一行人拜彆,她心情有些沉重,但還是裝作沒什麼心事,去了司徒公的住處。司徒公和自己的住所離得遠,她走了有段時間才到。
“司徒公現下有事,不見人。”門口的侍衛對她也是不客氣,沒有應該有的尊敬稱呼,直接了當地告訴她。
“我見父親,何時輪到你一個外人來插手。”司徒茗涼早就受夠了這些人的嘴臉,衝他凶道。
“你!”侍衛也是不甘,但又不敢多說什麼。
“我告訴你,彆以為你仗著司徒恂的威嚴就敢對我如此。”她頓了頓,臉上也是起了殺意:“萬一有天我刹了那不成器的弟弟,靠山倒了,我倒要看看你們下場如何。”司徒茗涼直盯著那侍衛,給他一麵警告的顏色,而後快步進了府。
“侍衛沒告訴你我不見人嗎?”司徒公在屋內的案桌上正寫著什麼,聽到司徒茗涼進來,竟是裝作沒看見,不理會她。
“父親,侍衛不也沒告訴您,他們攔不住我嗎?”司徒茗涼微慍道,站在司徒公的麵前看著他。
“哼。”司徒公這才放下了手中的筆看著她。
司徒公向來如此,和司徒茗涼之間,他們不像父女,反倒像仇人。
兩人對視片刻,皆是不語。
“父親。”司徒茗涼輕微哽咽了一聲,似是有些悲痛,接道:“您就這麼偏愛司徒恂嗎?”她眼神中滿是怒氣,看著坐在那裡的司徒公。
華陽淮漢和薑風璂她們照舊是尋了一處地方坐下,方才華陽淮漢去了彆處隨意打聽,竟是聽到了關於司徒茗涼的事情,他道:“司徒公原配妻子是慕容家的女兒,名為慕容栩淩。兩人自小長大,感情甚是深厚,到了年齡,兩人便向各自的父母說了婚事。婚後第二年便生了一女,則是司徒茗涼,名字是母親取的。司徒公和慕容栩淩都很寵愛這唯一的女兒,一切都很美好。司徒公後來做了官,一路升遷。”
話音未落,接道“直到司徒茗涼七歲時,母親突發了意外去世,這給司徒茗涼的打擊非常大。而她的父親卻是在母親去世僅僅半年後就娶了另一個人,名為宰父雲。”
“她父親和另一個女人的婚禮舉行的很是盛大,期間完全沒有顧得上司徒茗涼,彼時司徒茗涼就已懷恨在心。她恨這個人拋棄了她和母親,雖說從前她亦深愛著父親,可物是人非,曾經的幸福早已不屬於自己了。”華陽淮漢歎惋一聲,喝了杯酒。
“亦是兩年,宰父雲生下了一個兒子,即是司徒恂。”華陽淮漢淡淡一句道。
“......”。司徒公隻是靜靜地看著司徒茗涼,什麼也不說。
“母親去世後的半年,你在府上娶了一個你不愛,也不愛你的女人。”司徒茗涼眼神轉向了彆處,似是有些出神,她嘴邊淡淡地說著話,神情迷茫而無助,仿佛在回想那時發生的事,回憶湧入腦海,眼中亦是肉眼可見的濕潤,接道:“司徒恂出生後,你更是任由著他欺負我。”
而後回過頭對上了司徒公的眼睛:“以前母親在的時候,你們多寵愛我啊,父親你多愛母親啊,難道你忘了嗎?”眼框再也承不住司徒茗涼因感情而生出的濁淚,她此時的臉上亦是無比苦澀和悲傷的表情。
眼淚多到已經模糊了視線,但司徒茗涼還是朝著坐在那裡的父親,即使自己仿佛已經看不清那人的輪廓麵貌。
司徒公隻是靜靜地聽著她講完,不知臉上隻什麼表情。司徒茗涼視線已經因為淚水而模糊,她此時隻是由著這些年的情感逐漸爆發出來。
“你說話。”司徒茗涼見他不回自己,輕輕一句,頓了頓,直盯著她,而後情感奔湧而出:“你說話啊,你告訴我為什麼啊!父親你告訴我為什麼!”她的臉上此時已經淚痕遍布,表情亦是猙獰。她很想父親給她一個答案,很想,很想。
她很希望父親可以給她解釋,好像解釋了,一切就能重頭開始了,好像說明白了,母親就會回來了。
可是並不會。
司徒公依舊是沒有說什麼,眼睛微微動了動,合著嘴,司徒茗涼不知道他此時亦是在忍耐。
司徒茗涼繼續道:“你就那麼愛你的權利嗎?”她還是盯著父親看道。
不多時,司徒茗涼轉過去頭道:“也是,你們都隻愛自己的權利,所以什麼都做的出來。想來,宰父恭也是如此。宰父雲的一生由不得她做主,也不過是她父親的傀儡。”她淡淡一句,又似是出神。
“茗涼。”司徒公突然開口看著司徒茗涼道,眼神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真可悲啊。”司徒茗涼不管他的話,隻是繼續諷刺著,不知是歎誰的命運。
“父親你說呢?”司徒茗涼情緒還沒緩過來,但不似剛剛那樣衝動,這時稍稍收了收情緒。
司徒公依舊是被她的話噎住,頓了許久也沒有開口。
“父親,乾脆你把這整個司徒府都交給司徒恂或者宰父恭那小人吧。”司徒茗涼又道。
“我們之間早就沒有什麼父女情分了。”司徒茗涼艱難地開口,實際上她是不願說這話的,但情緒上頭,她還是說出了這傷人的話,非利器卻更勝利器。
無論是對於司徒茗涼還是司徒公來說,她們已經回不去了。
屋內隻有兩個人,氣氛冷的刺骨,冷的可怕。兩人皆是微微低著頭,誰也不想開口。
不知等了多久,司徒茗涼才緩緩俯了身,抬手做禮,而後拜道:“司徒茗涼拜彆司徒公。”語氣冷淡,似是沒有什麼情緒。
司徒公沒敢看她,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司徒茗涼第一次做禮做的如此正式規矩,讓原本就不是很舒服的司徒公現下更是如坐針氈。
而後,她一眼也不看司徒公,起身便冷漠地離開了。
她出門離開的時候沒有回頭,仿佛再也不想看到屋內的人。
司徒公在屋內坐了須臾,一動也不動,就好像剛剛司徒茗涼給他心口插了一刀,雖沒見血,但魂魄已是離身。
不知過了多久,司徒公才似是回過神來。他亦是艱難地扶著案桌緩緩而起,中途還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他一步一步似是出神地望著司徒茗涼方才離去的方向,慢慢走了過去,而後停在了門前稍遠處,站了須臾,腿似是無力支撐疲憊的身軀。
忽然他摔在地上,坐在那裡一時半會也沒反應過來,臉上冷冷的沒有表情,須臾從眼角滴下幾滴淚。
隻見司徒公緩緩抬了右手,眼中說不儘的悲痛,就這樣舉著,他對著那門開口:“對不起,茗涼......”。頓了頓:“女兒,對不起......對不起”。
他似是用儘了力氣,再也不能夠向前去,於是便匍匐在地上,額頭沉重地貼著冰涼的地麵,隨之而來的是身體不停地發抖和怎麼也止不住的眼淚。
簡單幾個字。這句“女兒”和“對不起”,司徒公始終沒敢開口告訴她。司徒茗涼也始終沒有等到父親——這對她而言已是唯一親人的一句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