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抬眼望去,薑氏城在朦朧煙雨中,仿佛在尋跡曾經的時光。
十二年前,薑氏城,薑府。
是記憶中那長長的回廊,儘頭是一個亭台,其中安置了一個書台,亭台四周則是為水塘包圍。
這是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女孩童,周圍三兩個侍女跟著。隻見她坐在凳子上,右手執一毛筆,頭微微向右偏了偏,手拿著毛筆,最頂端頂著額頭右側,不時還輕輕敲了敲,目光落在書台上的紙上,似在思索什麼。
眼睛向彆處無心的瞥了瞥看了看。突然有了靈感,嘴角輕揚,隨後落筆紙上,不一會兒紙上便顯出了型。女孩兒拿起紙張,看大致輪廓,上麵是一個栩栩如生的女像。
這女像雙目輕合,嘴角微微上揚,右手豎掌立在胸前近處,左手似是拖著右手,在其下不遠處平拖著,一身素淨的衣服,頭發也是隨意簡單的束著,隻一個簪子彆著。全身沒有多餘的裝飾,除了頭上那根玉簪,就隻有腰右側輕掛著的一枚玉佩,看著很是神秘。
女孩兒放下了紙張,輕放在一旁,轉而又新拿了一張紙,便在其上畫著。
停筆,紙上是另一番景象。
是一座長長的廊橋,紙的畫幅有限,儘頭隱沒在紙張的邊緣,逐漸模糊。廊橋遍沿掛著的是一排排花燈。橋上的行人或是留戀於美景,紛紛駐足觀賞。橋下,則是漂浮著數不清似彼岸花的東西。
橋上有兩人隔著來往的人群目光交疊,不知心懷何事。
女孩兒看了看,似是有些愣住有些出神,臉上沒什麼表情,隨後便又把這張紙放在了一旁。
又一次執筆,似是剛剛的鏡頭拉近在橋上那兩個人中的一人。
這女子靜靜站在橋上,眼神遠望著,仔細看,似是眼中有些濕潤。吸引目光的是女子腰間的一塊兒玉佩。
輪廓是完整的圓,中間則是陰陽乾坤圖。一右一左分彆有兩個,似是圖案似是文字,認不出什麼意思。隻是一筆一畫看著婀娜搖曳。
落筆,女孩兒將畫的三幅畫整齊地擺在麵前,看了一會兒,隨後便趴在桌上細細端詳著。
“小姐作畫果然是有天賦的,從沒聽過先生的指導,卻是能畫的如此生動。隻是不知,小姐這畫的是什麼故事哇?”站在身旁不遠處的侍女問道。
“.......嗯”,女孩兒嗯了一聲,“我也不知道,隨便畫的吧”。她似乎亦是微微皺了皺眉頭,有些疑惑,瞧著甚是可愛靈巧。
女孩兒和侍女都是看著那幾幅畫,但是不明白上麵的故事。
忽然,不知從哪裡吹來的一陣風,輕輕挽起那些畫。
“小心啊!”旁邊的侍從驚道。
“誒?”女孩兒趕忙去抓住那些畫,隻可惜那些畫似是無意留在此處,竟是隨風飄進了池中,落在水麵上。隻抓住了那幅上麵畫著玉佩的紙張。
“......”。女孩兒無言,神情有些惋惜,一邊微皺了眉,望著水中那兩幅畫,一邊手中輕輕地抓著,看著那畫上的人,出了出神。
那風好像是被誰操控著般,無情地再次奪走女孩兒手中的僅存的畫,已是隨風飄在了那水中,靜靜地躺著。
這女孩兒身上似有同齡人沒有的穩重與內斂。自己的東西丟了,也是不哭不鬨,隻是愣愣地看著。
看著那幾幅畫靜靜地躺在水麵上,風拂過,池中的漣漪攜著它們一起飄曳,
“滴答——”。女孩兒看見一個雨滴落在那紙上的玉佩上,不一會兒,這畫便緩緩地沉入了水中。
接連的雨水亦是將其它兩幅畫帶入水的深處,再也尋不到蹤跡。
“薑風璂!”身後傳來一個女孩童的聲音。
薑風璂轉過身,看到周琬易沿著走廊小跑過來,臉上笑盈盈的。
“嗯?怎麼了?”還未從方才的惋惜中緩過來,見她語氣有些急切,薑風璂問道。
周琬易神神秘秘的,拉著薑風璂便離開亭子,走到走廊一處,見沒有人,便停了下來,臉上沒有剛剛的急切,此時倒有些假裝地緩了緩神情。隻見她從袖口處拿出一個疊好的紙張,須臾將它打開,遞給了薑風璂。
“這是......?”。薑風璂疑惑地接過那張紙,看了看那上麵的內容。還沒看完,就被周琬易拿回去了。
“好啦,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和我們學堂的那個小男孩兒,整日文縐縐的,還經常被先生誇。他寫書給我,說是心悅我,如何?”周琬易說道,隨後看了看薑風璂。
“嗯。噗~,我沒記錯的話,你之前不是跟我說過你對他印象蠻好的麼,你......”。薑風璂話沒說完,嘴角也是一抹打趣的笑,也是瞅了瞅她。
“咳——”,周琬易撇過頭,假裝有些不好意思,“哼,我可沒說喜歡他,他不過就是有些好玩兒罷了。他性子悶,偶爾和他打鬨,他說不過我,每次無奈的樣子我覺得還蠻有趣。”她挑了挑眉,微微抬頭,看著滿不在意。明明是個小孩子,卻是有著與生俱來的傲嬌氣質。不過,這並不令薑風璂感到不自在。
薑風璂看她這樣,也是沒忍住笑了笑。
兩人不知又聊了些什麼,隻知道她們聊得很是開心。
時光飛逝,又是一年。
“薑風璂,我爹娘他們......”。周琬易猶豫道:“他們好像不太喜歡你”。又接道:“不過我還是很想和你一起玩兒的,他們不懂我們之間的感情,我不會被他們的想法左右的。”她似是堅定地安慰著薑風璂,又或許是在安慰著自己。
“嗯,我信你。”薑風璂頓了頓,不自覺的微點了頭。聽她這麼說,一時心裡不知在想什麼。
“......”。周琬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孩子間的感情是很單純的。真摯的人之間總會想傾訴自己內心的想法。
小孩子的記性也是很差的,總是不會去記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
一方做到了足夠坦誠足夠真心,而另一方也做到了足夠理解和寬容。
周琬易沒有告訴她的爹娘,自己拉著薑風璂在府上偷偷玩兒了幾天,許是想要隱晦地告訴她自己的決心。
隻是,無論多麼親近,信任對方的人,總會因這樣那樣的理由而遺憾分開。
直到後來有次,她們照舊去城中看花燈,賞美景,一切都很美好。
“我們明天還......”,薑風璂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
“薑風璂,我們,不要聯係了吧”。頓了頓:“謝謝你。”周琬易臨走時隻留下這些話給她,沒有做過多的解釋。
她們在夜晚分開,那天和往常一樣玩鬨著,隻是自己隱隱感覺到周琬易好像興致有些低沉,不像以往話那樣多。
薑風璂隻記得她們是在八、九歲時認識的,期間她們玩兒的很開心,也鬨過矛盾,但每次總會有一人先邁出那一步,即使自己是邁出更多步的那個人,因為在她心裡,周琬易是值得的。後來因為她爹娘的緣故,便不再來往。
那時,薑風璂15歲,周琬易留給她最後的一句話,讓她記了好久。
後來薑風璂偶有從周康醫館經過時,也總會遠遠地望了望裡頭,有時運氣好,會碰見她剛好也在,兩人隻是對視良久,但誰也沒有再先邁出那一步。而每次的離開都是先以周琬易的轉身作為結尾,沒有多說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