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錯覺,嬴霍江見過不少夜色美景,但今晚的景色尤其令人沉醉,愈品愈香純,一時竟不想脫離。
過了不久,帶路那人將他們一行人引至城中最繁華的客棧。
客棧很大,建築風格也是喜歡的,向上看去,每個客房都帶著可以支上去的木製窗,實在是個可以夜觀城中美景,觀夜景的絕佳位置。在門外駐足不久,便跟著進去了。
隻見那人穿過來往匆匆的人們,沿著右側的樓梯,上了三樓。正巧,停在整個客棧的中心,這三個房。
“既然公子先行跟上,那麼請公子先選房間位置。”那人依舊是做禮和顏對公子道。
“那便這間吧,多謝。”公子也是和顏回禮。
已是推開門,隻見公子側身看了看這邊。
順著他的目光,“我嗎?哈哈。”男子挑了挑眉,倒是有些自戀道。
“......”公子沒多說什麼,便關了門。
“多謝公子今日出手相救。”這邊男子做禮,倒是多了恭謹和禮貌,“在下華陽淮漢,不知公子是何許人?”
“嬴霍江。”對麵這人倒是沒有回頭,隻是目光朝著那位公子的房間,話語略顯直白。
“今日領略閣下武藝,是鄙人不才,也多謝公子願放我一馬。”華陽淮漢接道。
“你最好是失手,往後也少藏著這些捉弄人的心思。否則,我定拿你是問。”嬴霍江麵無表情,轉過頭看向他。
話落,兩人皆是無言,對視良久,目光焦灼。
華陽淮漢先打破了這場尷尬:“嬴公子哪裡的話,這可真是誤......。”會字尚未出口,嬴霍江便撇下他隻衝著那公子右邊緊鄰的客房去了,開門,關門,隻留華陽淮漢一人在淩亂。
“哼。”華陽淮漢目光自中間的客房向右掃過,嘴邊一抹笑意不明,隨後便走向左邊的客房去了。
這個客棧當是城內最繁華的,自然熱鬨,不過三樓中間三個客房卻是格格不入的安靜。
“叩叩叩——”屋外傳來恰如其分的敲門聲,不算大,不至於驚擾屋內人的安靜清閒,不算小,不至於屋內人會因客棧以及客棧外街上來往的喧鬨聲而聽不到。
“......”屋內沒有任何動靜,一時靜默,似是知道是何人,無心去理,又似是不知何人,有意忽視。
“姑娘?”嬴霍江探了一聲,和敲門聲一樣,也是恰到好處的。
來者貼心的舉動,讓人有些安心,方才的戒備頓時煙消雲散,屋內人有些驚訝,亦是不解,又有些好奇,起身朝門走去,不過並未開門,似乎是等待來者的詢問。
嬴霍江聽到屋內的動靜逐漸清晰而又戛然而止,仿佛也是讀了屋內人的心,依舊是耐心道:“姑娘,是我。”接著解釋道:”是這樣,我這間客房視野好像不太好,不知可否叨擾姑娘,進去看看。”
真的是一個非常奇怪又不禮貌的請求。
雖說方才救了自己,但這樣的請求擱旁人看來確實有些逾矩了,不過屋內人倒是沒有什麼所謂,不一會兒便打開了門。
“無事,進來吧。”倒是少了白天有些疏離的語氣,屋內人臉上帶了些溫和的淺淺笑意。
“多謝姑娘了。”嬴霍江也是輕輕一笑,也沒有規規矩矩的做禮,隻是隨手關了門。
“哪裡的話,若非姑娘相救,我方才就.....”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不多。倒是有些奇怪,也沒有那樣的條條框框,規規矩矩,說話間,便很自然地坐在了窗邊,看起來樓下街邊的景色。
“姑娘也喜歡這樣坐在窗邊看嗎?”嬴霍江跟著姑娘也坐了下來。
如此麵對而坐,更添了些不知意的曖昧,不過二人都契合地未曾言明。
姑娘眼神與她對上,表示肯定,也沒有多回答,微笑著“哼”了一聲,略帶一些靦腆和放鬆。
“我叫嬴霍江,不知如何稱呼姑娘?”嬴霍江突然沒厘頭地問道。
“小女薑風璂,你......”仿佛還未說完,又或是怕氛圍冷場,薑風璂正要接著問。
“我可以叫你風璂嗎?”目光熱烈,嬴霍江似乎有些急切,但是語氣並不打擾,也是很有禮貌地問。
薑風璂怔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不過說來也是奇怪,自己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妥,反而很是溫暖安心。
帶著一抹笑:“那,我可以叫你阿江嘛?”薑風璂也沒想到自己會這樣問,隻是大腦一片空白,仿佛思緒總能被嬴霍江牽引著,不知覺便這樣答了。
“好。”嬴霍江爽快答應了。
“風璂,我們下去看看吧,天色正好,順便買幾個孔明燈?“嬴霍江似乎是個自來熟,剛認識便這樣熱情。
要是以往,薑風璂多半會感到有些不適應,即便不表現出來,也隻是客客氣氣地。
雖然薑風璂很想去,但是因為自己的銀兩不夠,還需考慮接下來發生的萬一事,稍顯猶豫:“嗯.......”
嬴霍江似乎也是懂了其中緣由,臉上浮起一抹笑意:“銀兩足夠的。”
薑風璂眼神一亮,也是笑意回應:“那我們快走吧!”孔明燈對薑風璂來說當然是個不錯的誘惑。
放孔明燈當然是件很簡單的事,但是一個人放總歸有些差點氛圍,薑風璂自及放過幾次,也欣賞過孔明燈升空後,和夜色融為一體的畫麵,一切都很順利,隻是總歸差了點什麼。第一次有人主動和她說,一起去放孔明燈。她從來沒有想過,或許也沒有憧憬過,但是這一刻,她很憧憬。
這間客房好像不是薑風璂的,隻見她已先一步離開座位直奔房門:“快走吧快走吧?”她的眼眸好像在發光,和最開始有些淡然有一絲冷漠的人不同,這時她仿佛一個天真的小孩子在催促著。
嬴霍江還坐在這邊窗戶附近,一時呆住,看著她許久:“來了!”語氣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寵溺,須臾,便跟在她身後一同去了。
其實,薑風璂等待這個回答有些時間了。這一次終於有人和她一起去放孔明燈了。
出了客棧,一路上薑風璂都風風火火的,不時向後看看嬴霍江是否跟了上來,幾次回頭確認後,確信她一直跟著自己,便放心地認真找賣孔明燈的小攤。
不一會兒,就看到了一個買孔明燈的小攤販,其實燈的樣子都沒有什麼不同,但薑風璂還是挑了一會兒。嬴霍江跟了過來,也跟著挑了起來。兩人都挑的入迷,這時,兩人都拿到了同一個孔明燈。這樣的默契讓兩個人皆是對視一愣。
“好,那便這個吧。”嬴霍江溫柔道。隨後問了老板,拿了幾文錢給他。
薑風璂很自然地拿著孔明燈,也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或者客氣,嬴霍江也覺得並無不妥。兩人走了一會兒,竟是不知覺走回比賽的金蘭台處。與方才打鬥時不同,這時行人都上了通往那中心金蘭台的水路,不過金蘭台這時已是人滿為患,實在不適合去擠,於是兩人倒是找了一條人較少的水路,兩人靠著水路兩測中一側的護欄,也開始認真整理孔明燈。
“願望你許吧,之前還是有願望的,不過現在沒有了,所以還是你來吧!”嬴霍江有些莫名其妙,聽不明白其指意,薑風璂也沒多想,謝過後,許了願望,兩人一同拖著孔明燈向推去,之後,也如同其他人的一樣,一同浸入這一片夜色中。
許是夜色甚美,兩人都忘了說些什麼,隻是默契地一直靠著水路護欄,抬頭看著天上不斷緩緩升起的孔明燈,時不時看看自己放的,想要看看可以飄多久飄多高。
“其實我有點怕人,或者說,戒備心有些強。”應該是品了夜色過剩,有些醉了,於是薑風璂開始有些隨意地胡言亂語,“但我一開始,應該也不是這樣的吧。”她有點兒迷茫地說。“我是有點些期望的,希望有這麼一個人聽我隨便說些什麼,但我怕會讓她不舒服。”
“不介意的話,你可以說給我,我一直會聽。”嬴霍江雙手隨意地搭在欄杆上,看似隨意,但是卻很堅定。
薑風璂愣了一下,其實以前不是沒有人聽她說說心裡話,隻是後來走散了,自己遺憾的同時可能更多的是無措和無奈,心裡的人走散了,隨同散了的還有那份對感情的信任和堅定。後來,她習慣了這種暫時的陪伴,也做好了任何人都會隨時走散的準備,與人再相交,倒不是不真誠,隻是會多些防守,不為彆的,隻為保護自己,在分彆的時候留自己一個體麵。
“謝謝你。”臉上沒有太多情緒,隻是有些苦澀的笑意,但是或許沒讓嬴霍江看出來。其實薑風璂隻是禮貌的回答,對於是否真的可以一直聽,她自己並沒有太多期待的。
應該是破罐子破摔,按往常薑風璂話並不多的,可能是今夜高興,一時沒控製住,也覺得雖是第一次見麵,但好歹救了自己,看嬴霍江也沒有什麼不悅的表情,於是便傾訴更多:“你知道嘛?”薑風璂似是打趣地說道:”我小時候還蠻驕傲的,家裡雖不至富裕,但爹娘總會培養我一些喜好,雅樂舞,丹青,雖沒有精通,但也是拿得出手的。”
“以前也會偶爾拿出來練練的,後來......很少了。”薑風璂似乎有意隱瞞,又或是不想再提,臉上浮起一絲無奈和苦澀的笑意。
“你還......”嬴霍江的話還沒說完,薑風璂不願多說,便扯了其他的。
“你呢,說說你吧,我很願意聽彆人的故事的,不會覺得煩的。”薑風璂隱去了方才臉上的悵然無奈,又是有些假假的笑,但是儘量裝的不被發現。
這樣的偽裝,其實嬴霍江很容易就發現,但是為了不然薑風璂感到難堪,也並沒有直接問或者說出來一些如同:“沒關係,你不必強撐,可以說給我聽”這樣當下看來確實一番真誠無比,但實際上並不能保證以後有多長久的溫暖的話。
她明白這樣的話多少有些敷衍了,也知道現在的她可能不會相信。
也不肯相信。
順著薑風璂的話接:“其實我沒有什麼故事。”話鋒一轉:“不過你若實在想聽,我說些其他的你願意聽嗎?”
“......”薑風璂沉默,似是覺得也沒關係,總之今夜這樣的景色也是自己期待已久的,若沒有什麼故事聽聽下景,總歸有些遺憾。沒有反駁,也當是默認嬴霍江的問題。
嬴霍江測了頭看了看她,笑了一下,夜色下看著舒心極了,不過薑風璂並未看見,隻一心看著天上的孔明燈。
“我認識一個人,我跟她很像,但偶爾也有不一樣的地方,比如,她很感性,勇敢,真誠,天真,倔強.......”嬴霍江停頓了一會兒:“當然,她也很驕傲。”說到這句,她又轉過頭看了看薑風璂,臉上倒是帶了一些看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薑風璂也是回頭與她對視,但沒說什麼。
“你喜歡她嗎”或者“她對你很重要嗎”這樣的話其實算有些沒話找話,薑風璂忽然沒理頭地問道:“那你找到她了嗎?”
“找到了.......”嬴霍江又有些猶豫道:“或許吧,不過沒關係,我願意等她。也等她很久了。”
“那你和她又分開了嗎?”薑風璂又是沒厘頭隨意地問了一句。
“沒有,可能以後會吧。”嬴霍江有些悵然道。
“......”薑風璂一手搭在了嬴霍江肩頭,表示安慰。
兩人都是沒有說話,仿佛各懷著自己的心思,此刻兩人都默契地沒有打破這安靜的氛圍,隻是看著方才一起放的孔明燈,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向月光的方向飄去。
她們看了會兒孔明燈,後來這燈許是飄得遠或是燈滅了,看不到影子。順著去時的路,回客棧時一路走走停停看看。
“今夜打擾姑娘了,姑娘早些休息。”在薑風璂進門前,嬴霍江帶些歉意道。
“哪兒的話。”薑風璂擺手道。“那阿江也早些就寢吧”她看著嬴霍江道。
這一聲“阿江”令嬴霍江有些晃神,微微睜了睜眼,隨後微笑道:“好。”
看著薑風璂關門後,嬴霍江在她門前站了許久,她有些不願離開,但是也不願打擾屋內人,一時沒聽到屋內的動靜。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薑風璂其實就站在門邊靠著,這門不透光,外麵看不清屋內人的身影。
兩人像是約定好是的,一人在門外靜默等待,一人在門內思緒迷茫。
突然像是警覺到什麼。“你跟著我們?”嬴霍江稍稍挪了挪步,離門遠了些,轉頭對右邊的華陽淮漢道,隻見他手左背在身後。
“哈哈,碰巧而已。姑娘.......信嗎?”華陽淮漢一直看著她,這一句打趣意味太強,以至於聽著就很假。
嬴霍江瞥了他一眼,不語,便也回房了。
他脾氣似乎很好,也沒有感到被冒犯,隻是輕笑一聲,不一會兒也進屋了,左手提著一個燈芯已經燃儘的孔明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