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心為上(一) 會嫌腳臭嗎?(1 / 1)

技術女工從軍記 落叢笑 4639 字 10個月前

兩人一道看過去,隻見少年氣定神閒地邁步而來。

秦郅抬手攏好衣領,虞爻起身放回藥瓶後,迎向來人,急忙問:“傷兵們都醫治好了嗎?”

溫念朝她微微點了點頭。

虞爻心放了下來,又問:“梧赤你快講講那些狼兵是怎麼回事?”

褪去渾然一身的懶散樣,梧赤目光從帳中人身上一一劃過,開口解釋:“這些狼兵,和南夷國師莫倫風有關。”

南夷王妃溫多歌占卜逐漸難以靈驗,天賦異稟的巫祝溫念又逃出了王庭,南夷王拓跋宏努從莫鐸族再尋少女巫祝無果,便在國師莫倫風的提議下,起了“歪門邪道”的心思,開始培養“狼兵”。

地處草原的南夷,牛羊成群的同時,伴有狼群的威脅。狼生性凶殘,機警狡猾,然四肢強健有力,又輕捷有力,奔速極快。

被大夏壓著打了十幾年的王庭國師莫倫風,在它們的身上探到了可讓戰爭獲勝的法子。

“莫倫風這個畜生,什麼本事都沒有,隻會用惡蠱害人。”口中吐出這個人的名字時,梧赤眼底的厭惡清晰可辨。

虞爻瞥了他一眼,心道:這得是多恨哪!罵自家爹是畜生。不過,她好像也能理解少年對去父親的憎恨,畢竟,他的母親……

“莫倫風用人肉喂狼群,又用活狼喂蠱,再將蠱蟲種到兵士的身體裡。蠱蟲遊走於他們的血脈之間,撕咬其五臟六腑、脊肉,將狼血灌入其體內。”

“狼血同人血交融,狼性自然也就在人之骨血中滋生。”

梧赤目光認真,在一眾人之間道:“因以蠱楊兵,這些兵也可稱為蠱兵。”

虞爻突然想起柔伊娜曾說,從莫鐸族抓來的少女會因占卜出錯被抓去喂狼,現在看來,竟是為了為了養蠱,可是,為何非要以人肉喂養呢?

“煉狼蠱就非得用人喂養狼嗎?牛羊不可?”虞爻心中一陣惡寒,又想到這些蠱最後被種南夷兵士的身上,不就等同於人吃人嗎?

“因為以人肉養狼,就會讓狼兵對人的氣息更為熟悉,在戰場上,聞到人的氣息,會讓他們更嗜血,殺意更濃,從而保證戰爭的獲勝。”

呃!

虞爻大受震撼,但很快又想到一個問題,看向倚靠在床頭的男人。

秦郅也向她看來。

眼神交彙,困擾兩人的疑問一致:南夷一半的兵將都被煉成蠱了嗎?

無論是虞爻在王庭的所見所聞,南夷王庭除了看守少女大帳的守軍,其餘需要不斷借調;還是秦郅派李拓去突襲那也城,探得城門駐軍空虛,都能看出南夷駐軍的短缺。

“南夷常備軍兵十萬,此番出征五萬,剩下的五萬,莫非都被煉成了這蠱兵?”

隨著秦郅的發問,在場的人都緊張起來,看向梧赤的目光急切又擔憂。

虞爻迫也切想要知道問題的答案。

這問題要是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在座各位都得自求多福,畢竟那蠱兵的厲害在場的都見識過了。

一千的兵力,就把李拓、劉賀的兩千精銳騎兵打得毫無招架之力。秦郅帶出去的兵將也是非死即重傷,要是真有五萬,這仗還怎麼打!

幾人的熱切的注視之下,梧赤起了惡劣的心思,慢慢向上揚起了下巴,似是要上下點頭。

帳中人心隨之升高,噗通狂跳。

見眾人這副樣子,少年人突然爽朗地笑了起來:“騙你們的,不會有那麼多。”

幸好啊。

眾人皆舒了一口氣,唯獨虞爻咬緊了牙關,想要揍人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梧赤,”秦郅喊他,“過來。”

被病榻上的男子一喊,還沉浸在騙人得逞愉悅中的梧赤,不設防地向他走去,以為這位傷重的將軍,哪哪又不舒服了。

“作——”“何”子未說出聲,立在床榻旁的少年,額上突然感受到一下重叩。

秦郅抬手彈了他一指,淡淡道:“好好說話。”

“……你。”

梧赤捂著頭向後退了幾步,眾人輕笑,房中原本壓抑沉悶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秦郅看向虞爻,後者一副大仇得報的模樣,笑得開懷,很……好看。

“好好好,我好好說,”梧赤抱臂,接著道:“煉成蠱兵需要時間和試煉。”

“溫念離開王庭是半年以前,這期間可以煉出三批。每一批都會有人血肉因為受不了蠱蟲的撕咬而死。”

“而第一批的兵將是試煉的初代,因蠱蟲喂養得不夠成熟有效,隻會死得更多。”

“據我估量,駐留在南夷的五萬兵將,應該隻剩兩萬活著,哦不,隻剩活著的蠱兵。”

本笑著的人,聽完梧赤所述,臉色都變得陰沉下來。

五萬的人,活著的隻剩兩萬。而活下的人,被生生煉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在一片死寂中,沉思了良久的秦郅率先開口,問:“蠱兵聽到狼嚎急撤,與何有關?”

梧赤看向他,又道:“蠱兵雖受到狼蠱的控製,然而這狼蠱毒性猛卻並不持久,故而,他們需要再一定時辰內趕回,再次服下蠱蟲,方可保持體內的狼性。”

怪不得剛才在瞭望台時,梧赤看著戰況問她狼兵到來的時辰,原是如此。蠱蟲毒性是有時效性的——虞爻敏銳地覺察,這可能是克敵的關鍵。

這樣想著,她老鄉吾赤,期待地問:“有沒有什麼戰勝蠱兵的方法?”

“當然——”梧赤看向虞爻,笑道,“有啊。”

“彆忘了,我也會煉蠱。”

少年人的成竹在胸讓眾人的黑沉的臉色好轉了些,一齊看向他。隻見梧赤從袖中掏出一白色瓷瓶,打來封口,從裡麵爬出一隻紫黑色的小蟲。

離他最近的虞爻,被這粗壯的蠱蟲所嚇,趔趄地往後退了一步,站穩後恍然記起這蟲好像是從柔伊娜和衛珣身子裡逼出來的“七日鬼”。

但好像,又跟那日見到的不太一樣,數量少了一隻,個頭倒是大了不少。

紫黑色的蟲在瓶口扭動著腰身,虞爻害怕地問:“另一隻呢?”

見人這般膽小,梧赤向她走了幾步,把人逼到了床榻旁。

“你說話就說話,離這麼近作何?”虞爻退到了床沿處,再退就要坐床上了。

“為了回答你的問題啊。”梧赤猛地將蠕動著的黑蟲推到虞爻眼前,“被它吃了。”

因毫無防備,虞爻被這一嚇,腿一軟徑直向下坐去,背隨之靠上了一方硬挺,以為坐的會是床沿,靠的的床頭,卻不想聽到一聲輕咳,有人咬牙道:“下去。”

虞爻後知後覺,尷尬轉頭,慌忙起身,她坐的是秦郅蓋著被子的腿,靠著是他受傷的胸膛。

因梧赤之言,腦中思忖著事情的秦郅,方才並未注意到二人之間的胡鬨,眼下因這突然入懷的人,臉龐暈出了淡淡的紅。

新鮮得很。

見狀,帳中幾人遂環眼四顧,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將兩人方才眉來眼去的看得一清二楚的梧赤,反擊得逞後,狀似若無其事,又開始認真起來:“這是兩隻七日鬼相殘後活下來的那隻,毒性是從前的兩倍,也就是三日半之內便可叫人死亡。”

“可與狼兵身子重的蠱蟲毒性相抵。”

衛珣一聽這話,撓了撓頭,笑道:“如此說來,我和柔姑娘的傷沒有白受,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身旁的溫念輕扯他的袖口,低聲道;“彆亂說……受傷不好,一點都不好。”

依言,衛珣側眸看了她一眼,衣袖伸出的手,將她的手反握住。

眾人:“……”

看不下去一點你情我濃的梧赤,翻了個白眼,繼續道:“數量不用擔心,我可將白蠱煉化成它,要多少有多少,隻是——”

“隻是什麼?”衛珣追問。

“該如何將它放進狼兵的身子中?”

“狼兵奔速快,力量凶悍,近身都難,該如何讓讓重新煉化的蠱蟲進入他們的體內。”

順著梧赤的話,虞爻摸著腰間掛著的弓弩,開始拚命回想在瞭望台的看到的一切。

“我有一個辦法。”一直默默在一旁聽著的劉賀突然開口。

“說。”秦郅看向他,道。

“我們可以將這毒蠱綁在箭杆上,”被幾雙眼睛盯著,劉賀有些緊張,說話卻是有條不紊,“今日諸位也看到了,萬箭穿身對那蠱兵來說毫無作用,但箭鏃插在身上後,這些蠱兵大多是不拔的,這就讓梧赤煉化的蠱蟲有了爬動的時間。”

聽完他說的,梧赤定神思索了些許,道:“可以,‘七日鬼’本來就是行速較快的蠱種。”

秦郅也道:“你有長進了。”

從前劉賀處事靈活歸靈活,但在戰場上,一向隻顧驍勇衝鋒,殺紅眼後不管不顧,不曾有細致入微的觀察,經此一役卻能發現了敵兵中箭後的遲鈍,實屬有長進。

“謝將軍。”

聽到秦郅讚肯的話語,劉賀登時如腳踩浮雲,對著李拓賣低聲弄道:“聽見了嗎,將軍誇我了。”

李拓懶得搭理他。

虞爻摸著腰間的弓弩,一遍遍想方才看到的敵人:身高體大,血目白瞳,赤足速疾……赤、赤足——光腳。

有了。

目光閃閃,虞爻期待地問:“這蠱蟲,可以埋進土裡嗎?隻要咬到肉就能鑽入人體內嗎?會嫌腳臭嗎?”

本一道同想著方法的眾人,聞言都看向了她。

“啊?”

一連串的問題問的問得梧赤有些懵征,須臾後道:“在土中可活一炷香的時間,遇骨肉便入,至於你的最後一問——”

“……應當是不嫌的。”

虞爻滿意地點頭,抱臂道:“我也有辦法了。”

話落,秦郅看向她,唇角帶著笑。

梧赤同帳中人也一道看向虞爻,正想問有何高招時,帳外突然有人來報。

一小兵衝進來,雙手相拱,單膝跪地,火急火燎道:“稟將軍,軍械出了問題。”

秦郅直起身子,開口問的卻是:“裘無肖在工匠營否?”

來報之人身形一頓,又道:“他、他消失了。”

“軍械之事,或與他有關。”

一眾人麵麵相覷,又緊張起來。

虞爻同秦郅相視一眼,心道:果然,主意還是打到了軍械上。

事到如今,一直靠在榻上的秦郅也坐不住了,想翻身起來,卻被虞爻一把給摁了回去。

“你好生養著,軍械我去看。”

被推倒扯動了身上的傷,秦郅卻也不惱,隻是聽著手放在她胸膛上的人言語。

不管榻上男人如何反應,虞爻收回手,趕忙問,“梧赤,照你說的,蠱兵需要不斷服用狼蠱來保持他們的狼性,那狼性徹底發揮需要多久?”

“兩個時辰。”

聽到梧赤的回答,虞爻心中盤算了下:夠了。

秦郅通曉虞爻的想法,出聲提醒:“他們方才隻派了一千兵力。”

言外之意,還有一萬九千的兵並未動用,隨時可再來攻。

語虞爻身形一僵,後往外走去:“無論如何,我先將軍械的事解決。”

她抬步,走出了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