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神女 天收英才,神妃短命(1 / 1)

技術女工從軍記 落叢笑 4521 字 10個月前

帳中人聞言,都將目光轉向了溫念。

虞爻捏緊掌心,擔憂地看向她,腦中想起了昨夜詛咒畫符亂飛的畫麵。

因為這些符紙,她隱約覺得溫念身份有暴露之嫌,隻好緊趕慢趕做出淨水車,又借用係統為溫念設計打造出兵器,終於在睡前得到了溫念的身世信息,希望能夠幫她遮掩一番,但還是遲了。

“將軍,”溫念抬頭,看向秦郅,“能否聽我講個故事?”

一臉威儀的人點了點頭,溫念神情悲傷,娓娓道來。

——

南夷國,地處大夏以南,為草原之族,水草豐茂,牛羊成群。然農田沃野稀少,養蠶繅絲技術欠缺,不如水運發達、勤於耕作的大夏人富饒。因而蟄居草原,對大夏虎視眈眈,屢次縱馬揮戈北上,發動侵襲。

然而,與大夏作戰前多方探討商榷不同,南夷鐵蹄踏夢,隻問天。

赫曜王妃,就是替他們請示神明旨意的人。

王妃名為溫多歌,是南夷第九任巫祝,第一位女巫祝。

傳言其容貌美若仙靈,卻終年以麵紗示人,除國王拓跋宏努見過真容外,旁人不曾見過。又道其神力比天,占卜預言之術勝過曾任所有巫祝,是貴族王庭心中的定海神針。

對於民間話本子上寫的,趴在軟塌上翻看著的拓跋爾念嗤笑了聲,躺進了一旁閉目養神的女人——溫多歌懷裡,笑著道:“母妃,民間把怎麼把你寫得神乎其神的?”

話落,細眉微蹙的女人睜開了眼,雙瞳對上女兒的眼眸。

女人長得極美,膚若冰雪,麵若燦霞。褐色雙瞳像閃著光澤的寶石,隻看一眼,便叫人魂牽夢繞,再也難以忘懷。然而,眼底總籠罩著一層薄紗似的霧。

拓跋爾念那時不懂母親眼底為何會流露出雲霧般的神情,隻當是自己驚擾了母親的清夢,撒嬌道:“話本子裡隻有一處講得好,就是母妃真真是天底下第一美人,比天仙還美。”

說完,拓跋爾念眨眼等待著母親的回應。

溫多歌淡淡一笑,眼角細紋隨之出現又消失。抬起蔥白的手指,輕點了下女兒的額頭:“就你會說話。”隨著言語,她慢慢直起身子,斜倚在床邊,聽著窗外落雨,又道,“讓你看的書都看了嗎?”

“我才不要看呢!”拓跋爾念也坐了起來,“那些教公主禮儀、循規蹈矩、相夫教子的書太無聊了,我不喜歡!”

滴答——滴答——

雨落在草地上,漸起清脆的聲響。

“那爾念喜歡什麼?”溫多歌轉回目光,問鼓著臉頰的女兒。

“我想學習中原的耕犁之術。”拓跋爾念目光灼灼,“我要種菜給自己吃。”

溫多歌看著天真無邪的女兒,默默聽著她說:“母妃,明天雨就停了就可以用梧赤為我搜羅的書學習種地了。”

話未落,溫多歌看向女兒的眼神突然變得幽深,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沉著聲音問:“你怎知道?”

“知道什麼?”母親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讓拓跋爾念心生懼意,從她緊握的手中掙脫出來。

“你如何知曉明日雨會停?”

這與溫多歌所占卜的不同,她所預見的是三日後雨才會停。

拓跋爾念不知該如何解釋,就像是一種清晰的感覺,心中的聲音很篤定地告訴她:明日雨會停,最喜歡的夜光杯會被……母親打碎。

“我不知道,”爾念搖搖頭,真誠道,“可能是天神告訴我的。”

聞言,溫多歌眼睫顫動,看向女兒的目光滿布著難以言明的情緒。

拓跋爾念這一次卻看清母親眼中流露出的情緒,是濃濃的哀傷。

翌日,雨停了。

溫多歌卻將爾念禁足於臥房,直到她答應不將預知的能力顯露於人前。

然而,紙是包不住火的。

三日後,碧空如洗,萬裡無雲,南夷國主拓跋宏努領百官圍獵,溫多歌遮麵同隨。

草原上長大的公主王子皆善騎術射箭,應其父王之命,競相追逐比賽狩獵。拓跋爾念身為最小的公主,亦要跟在哥哥姐姐的後頭,射殺獵物。

老實說,她一點都不喜歡這樣的圍獵。

爾念單手拉韁繩,向後看了一眼父王。

拓跋宏努身材魁梧,眉目深邃,神態威嚴,哪怕是笑著,也會讓人有心畏懼。

然而,拓跋爾念雙眸來回轉動,對著他露出了擔憂地神情。須臾後,她駕著馬,晃進了林中。

拓跋爾念有比爭搶獵物更重要的事。

她要救她的父王。

果然,拓跋宏努因追趕獵物駕馬跑進了林中。因千裡駒一騎絕塵而與眾人漸行漸遠,卻忽略了潛藏的危險。

因連日的落雨,林中一片土地塌陷,馬上人卻不知,拓跋爾念隻得提前在哪裡等候。

見女兒在此地悠閒而息,拓跋宏努因追擊獵物而顯露出的興奮神情退卻,隨之而來是風雨欲來的慍色,開口詰問前,卻看到了拓跋爾念身後的大坑。他下馬後往前走了幾步,探身去看,心中大驚,這天坑儘有數丈之深,幸而及時止住了馬蹄。臉上神色去不改,他問:

“爾念為何在此?”

“女兒在此等候父王。”拓跋爾念回。

其實對父王拓跋宏努,拓跋爾念並未有多深厚的感情。她如今已有十五歲,見到他的次數,兩隻手就可以數得過來。

王庭中人皆知,南夷國王愛王子比愛公主深厚些。王族之人亦是,南夷民間效仿貴族中人,貫以男尊女卑的待之嬰孩。

但因拓跋宏努貴為一國之主,又是她的父王,於情於理,她都能看著他死。

拓跋宏努聽到女兒這般說,眼中驚詫一閃而過,幽沉的目光盯向爾念,低厚的聲音又道:“女兒如何得知父王會經過此地?”

問話的語氣不像是父女之間該有的溫和融洽,倒更像是在審問。

被其眼神震懾,拓跋爾念顫著聲音道:“我、我……感、感覺、預、預示到的。”

話落,拓跋宏努眼底的凶悍頃刻不見,大喜過望,道:“好。好啊!”

好?

好什麼?

拓跋爾念被父親陰晴不定的心情弄得一頭霧水,抬眸卻看到了身後的母親,淚水打濕了她的麵紗。

那一瞬間,拓跋爾麵心口像是被刺了一把利刃。

她在母親的眼中,看到了絕望。

母親死在一個繁星璀璨的夜晚。被活活燒死的前一天,南夷兵敗於夏軍。

而在此之前,拓跋爾念成功預言了草原會遇大旱的部落,說對了拓跋宏努第十位妃嬪產子的日子。

她甚至未用占卜卦陣,隻是看著某人,又或隻是睡一覺,醒來後便可知。

新妃順利產下一子喜訊傳來時,正在為女兒清洗夜光杯的溫多歌,手抖動不已。

啪——

閃著多彩色澤的杯子碎了。

溫多歌拖著華重的衣裳去撿。

拓跋爾念在一地破碎中,隻看到母親淚如雨下。

她不知道,她不可一世的父王,也曾問過她的母妃關於旱災、新妃生子的事。

溫多歌都說錯了。

再後來,南夷大敗,為這場戰事占卜的赫曜神妃——溫多歌,以告慰亡魂被秘密燒死在一場大火中。

神女祭天,平息哀怒。

被選為新任巫祝的拓跋爾念,逃出了南夷王庭。

——

“你是如何逃出?”在一眾的沉默中,秦郅斂了斂神色,問。

“母妃被活祭的當日,拓跋宏努讓我去為草原上的部落祈雨,我預感母妃將遭死劫,在眾人因重獲甘霖而喜悅的間隙,騎馬回到了王庭,卻見——”

溫念聲音抽動,良久後才接著道:“卻見母妃被綁在祭祀台上,腳下鋪著甘草木柴。母妃亦感知到了我的到來,用眼神告訴讓我離開。”

“我不願走,卻被母親部族的人強拉著離開了血祭的地方。”溫念清甜的聲音起伏著,“母親死後,族中人交給一卷絹帛,是……母親的絕筆書上麵記載著她慘死的全部因果。”

這些,虞爻從係統哪裡,已有了解。

巫祝,南夷之國,每每隻能留有一任。換而言之,就是新巫祝誕生時,舊巫祝就必須消失。建國至現在已有九任,算上溫念,是十任。

前八任均為男子,都是老巫祝壽終正寢後,新巫祝才逐漸被發現後繼任。直到溫念的出現,她是比她母親更有天賦的少女巫祝。

溫多歌初顯鋒芒時已過二八年華,且需借助卜卦來知天命。而溫念,不過十五歲便可預言占卜,不需借助任何外物。

這對看中“天命神力”的南夷王庭來說,如獲至寶。偏偏此時,溫多歌屢屢失誤。迫切想要知曉天命的拓跋宏努,便生了殘忍的念頭——將兩軍交戰的失敗,全數歸咎於為戰事占卜的赫曜神妃身上。

對內以王妃祭天告慰刀下亡靈,迎新巫祝上任;對外則宣稱可探知天命的女巫祝,因憂國憂民心枯而亡。

南夷子民中信以為真,皆道:天收英才,神妃短命。

虞爻冷哼一句:這哪裡是短命,不過是有人為了權力不想讓她活到明日罷了。

帳中人聽完溫念說的,又是長久的緘默。

左青在一眾默然中道:“新任巫祝出逃,信奉神佛、看重天命的南夷王庭慌了神,遲遲不敢出兵。”他看向溫念,又道,“我雖未見過你,但自你進軍營起,便對你的身份起了疑。直到那日你站出為虞夭說話,才確定了身份。”

“南夷符紙不是一般人可繪,你卻用得嫻熟,又是溫巫族巫祝的身份,很難不讓人生疑。”左青又看向秦郅,“你說是嗎?將軍。”

秦郅未應,隻是沉眸看著,聽他又道:“我於幾日前將遇到溫念的消息放出,南夷回信讓我陷害虞爻在先,後扮鬼下蠱又以‘女子進軍營視為不祥’咒符試圖引起恐慌,讓將士將溫念趕出軍營。”

“她無處可去,南夷之人便可伺機將她帶回。”

聽完左青說的,虞爻隻有一個想法:南夷屢戰屢敗是有原因的。將戰事的成敗寄托於天命,靠占卜取勝。勝之不武,為人唾罵!戰敗又讓女人承擔所有的罪責,令人不恥!

“一派胡言,”秦郅看向他,亦有些惱怒,“女子進軍營,何來不祥一說?”

“南夷軍隊膽小怕事,信鬼奉神窺知天命,卻將所有的過歸咎於一女子身上,才是令人不恥。”

字字珠璣,皆是虞爻心裡話,她聽得過癮,接著道:“赫曜王妃沒有錯,錯的是那些將是非成敗綁縛在她身上的王庭貴族!”

“說得對!真是天理難容!”衛珣吼出了聲,拉住溫念的胳膊,“你恨拓跋宏努嗎?”

溫念點頭又搖頭,聲音平靜:“有比恨他更重要的事。”

轉頭看向秦郅,她接著道,“母妃的絕筆書上說讓我來找秦將軍,說您一定會幫我、幫她們。”

“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