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 彆亂喊(1 / 1)

技術女工從軍記 落叢笑 5088 字 10個月前

營帳內,向秦郅走去的少年,容貌昳麗,氣質清雋,一雙眼尤為透亮,唇角帶著溫潤的笑意,玄色披風下是米金色鑲錦邊長衫,上繡雲紋,金縷玉腰帶束腰,腰間綴有銀白流蘇玉佩,腳步輕快又神氣。

秦郅看著大夏太子衛珣迎麵而來,眼中無奈一閃而逝,欲躬身行禮之時,被人托住了臂腕。

“你我之間,何須多禮?”衛珣目光清透,朝他輕眨雙眼。

依他之言起身,秦郅便也不再客氣,換上一貫冰冷的麵孔,轉身落座回案幾旁的交椅,拿起桌上的文書,道:“李拓,去給殿下搬把椅子來。”

“是——”

“不用不用,我還想去營中轉轉呢,”衛珣扯住李拓,“李副將,等會兒麻煩你帶我去鄔寨一趟吧,聽說寨子景色甚美,能人異士良多,我想去瞧瞧。”

“這……”李拓略顯為難地看向伏案書寫的將軍。

話落,秦郅抬頭,放下手中的狼毫,看向他,道:“殿下,且慢。您還未說清來軍原由。”

“我說清了啊,”衛珣從袖中掏出一物,走上前遞給秦郅,“喏,這是父皇讓我轉交給你的,秦大哥你看看,我和李副將出去了。”說完,他便拖著李拓出了營帳,身後的侍衛快步跟了上去。

帳中隻餘秦郅,他緩緩將橘色描金紙卷鋪平,二龍戲珠紋臘信箋內容簡潔,隻有八字:

吾兒頑劣,將軍賜教。

是當朝國君字跡,亦是同他書信往來時慣用之口吻。隻是,這來人是大夏太子,未來儲君,戰場凶險,刀劍無眼,他又該如何賜教。

聖上當真是在給他出難題。

秦郅目光落在紙上,思緒萬千。

大夏建國百餘年,曾大廈將傾搖搖欲墜。先帝即位後勵精圖治,力挽狂瀾,一改頹唐之勢。後當今聖上秉先賢之訓,開盛世之觀。朝堂政通清明,百姓安居樂業,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近近十餘栽,直至三年前。

南夷突襲,後屢次來犯,與大夏交戰不下百回。然每逢夏軍得勝之時,又好似提前知曉般井然撤退。今日又遇將士遭暗殺,秦郅很難不猜疑朝中軍中有人通敵。

眼下皇上又送長子來戰,軍中敵又在暗,他想著,這太子身份怕是暴露不得。

思至此,秦郅憂心忡忡,快步出了營帳,卻瞧見衛珣與虞爻勾肩搭背站在一起,交談甚歡,他眉心輕皺,向二人走去,靜靜立於其後。

李拓和太子侍衛左青看到他,兩人紛紛拱手行禮,秦郅眼神示意他們不要說話。

“虞弟當真厲害!”衛珣手搭在虞爻的肩上,湊近去看她手裡的兵器設計圖,“這些都是你見識過不同的兵器後在原有基礎上改的嗎?”

被珠光寶氣的太子勾著背,虞爻是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她也挺無奈的,方才從帳中出來,找劉賀無果,又四下看了看,確定裘無肖不在,便尋得一方僻靜席地而坐,想著根據係統獎勵的材料,為自己造一件趁手的兵器。正掏出筆畫圖時,這少年便探頭過來,一臉天真又好學,問:“小將士,你是工匠嗎?”

礙於這人的皇家身份,她隻得起身行禮,點頭應承:“回殿下,小的是軍中匠人。”

太子盯著她的臉瞧了許久,笑著道:“我叫衛珣,方才在秦將軍帳中你果然聽見了。我是當朝太子。”頓了頓,又道,“我大夏真是人才輩出,這麼年輕就會設計打造兵器了,真是後生可畏啊。”

後來衛珣問了虞爻的名字,又對著她誇了有一刻的時間,才道出了自己的心思:“虞兄,我認為咱倆甚是投緣,又覺你天賦異稟,故有個不情之請。”

沒弄懂這句話有任何因果關係的虞爻,受寵若驚道:“殿下請講。”

“幫我打造一件兵器吧。”

聞言,虞爻抬頭看向他,少年明眸皓齒,笑起來風清月朗,待人和煦,是長在金銀裡的天潢貴胄,對於向初次見麵之人討要所需之物並無覺不妥。虞爻卻不喜,她是一軍之工匠,並非受命一人。況且,她尚未成功新造出過兵器,如若冒然應答,實為不妥。

但礙於身份地位,不知作何拒絕。些許苦惱思慮過後,虞爻欲啟唇,卻聽身後有聲音先她一步應答。

“殿下,此舉怕是不妥。”秦郅走到虞爻身旁,垂眸看了眼身側被箍著肩的人,乖順安靜,一點無頂撞自己時的氣性,又看向衛珣,“這位兵士是新招的工匠,此前並無獨自打造兵器的經驗,殿下還是另尋高人得好。”

“可是本宮見他圖冊上畫得都很好,照著做一個不就好了。”衛珣指著虞爻手中的圖典,氣衝衝道,“就這麼難嗎?”

從自稱“我”變為“本宮”,虞爻聽出了太子以勢逼迫之意,也知秦郅在幫她拒絕。雙眸流轉,她看向秦郅,見他欲繼續為自己辭辯,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秦郅看向她,虞爻輕輕搖頭,又看向衛珣,聲音沉靜,清凜溫淡:“殿下,正如將軍所言,小的確實是新手工匠,從未獨自打造過兵器,承蒙您——”

本想委婉拒絕,但她看到了向此地走來的裘無肖,立馬改變了想法,萬一自己拒絕,太子轉身又去找他打造,要是做得好,受到賞識,他豈不是能仗勢欺人,對自己更為所欲為了。

虞爻決定扼殺這種可能得產生,話鋒一轉,笑著道:“殿下,您看這樣如何,小的先為自己打造一件兵器,如若成品您看過後滿意,我再為殿下量身定製一樣,如何?”

衛珣想了想,衝她眨了眨雙眸,露出笑容:“好。”

靜靜聽完兩人之語的秦郅,目光慢慢從拉著他袖口的素手轉移到虞爻的臉上,神色微寒,目光幽沉。片刻後,將衣袖從攥著的手中掙開,走至於一旁默默不語的李拓跟前,問:“殿下的身份幾人知曉?”

“回將軍,就虞爻一人。”李拓答。

“秦大哥,我沒到處說我的身份,”衛珣悄聲道,“父皇同我交代過,在軍中不可享優待,要從最小兵做起。”

在場的三人齊齊看向說話之人,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虞爻心道:穿得珠光寶氣來當小兵?

李拓腹誹:小兵可不會第一次見麵就要人定製兵器。

秦郅神色不變:“既然陛下這樣說了,那臣就無所顧慮了。”

在三人眼神中的衛珣點頭,真誠道:“將軍,您儘管操練,我不怕吃苦。”

沒吃過,當然不怕。

心中正吐槽著,虞爻身形被秦郅擋著,瞥眼瞧見了漸近的裘無肖,他在看到衛珣時,目光明顯閃過錯愕。心中直呼不好,果然如她所想,裘無肖知曉衛珣太子的身份。但見其驚異模樣,應當不是一派之人。

衛珣也看到了他,熱切同他招呼,笑容和善:“小哥,看你手裡拿著工具,也同虞兄一般是軍中匠人嗎?”

裘無肖走近後點頭,卻無任何謙卑樣,對著秦郅喊了聲“將軍”後,又點頭應承了聲:“是。”離去前目光匆匆掠過同李拓並排而站的人。

見狀,虞爻看向秦郅,同他目光相接。兩人眼中皆帶有疑慮。

“我還沒去寨子裡呢,”衛珣見幾人都不說話,望了望天邊紅火的落日,暮色漸至,他不免急躁,“李副將,帶我去寨子裡轉一圈吧。”

李拓看向秦郅,後者頷首,道:“回來後給殿下換身行軍的衣裳。”

“是。”

兩人離去,這隅曠地隻剩虞爻與秦郅,卻都不再言語,各懷心事。

望著被落日濃妝豔抹過的天際,虞爻腦海中翻騰:也不知今天說了那麼多,秦郅到底有沒有聽進去。應當是洗清了自身的懷疑,至於有沒有讓他將視線放在裘無肖身上,很難說,因為並沒有證據。

好氣哦……

下次一並要留下他乾壞事的證據,將他繩之以法!

這樣想著,但虞爻還是想確定秦郅現在的想法,是否已完全相信她。於是,虞爻扯了下秦郅的衣袖後轉身,冷不防地對上了他深邃的雙眸,心中一顫。

虞爻以為,秦郅同自己一樣,在望著夕陽思索,不成想這人,目光好像一直在放她的身上。

方才待人走後,秦郅本想同她說些什麼,一轉身卻忘了要言何語。隻見落日餘輝灑於身側之人的麵頰,秀巧的臉上蒙了一曾淺黃的光暈,輕閃的杏眸翹睫投下疏疏淡影,輕抿著的粉唇瑩潤水澤。結喉不自查地上下慢動,腦中倏然想起了岑文清的話:

“比尋常女子還要嬌俏三分。”

虞爻隻覺看她之人的眼神越來越沉,仿佛一口深潭,一不留神就要跌陷,便趕忙開口:“將軍。”

秦郅回過神,彆開了眼。

“何事?”

聽他嗓音有些暗啞,虞爻心覺奇怪,“您聲音怎麼了?”

眉間閃過一絲不自然,良久後,秦郅輕咳一聲:“無礙,你有何事?”

“哦,沒事就好,”虞爻兀自點頭,“我就想問問,將軍還懷疑我嗎?”

秦郅這才轉頭看向她。

許是黃昏的暮色氤氳,虞爻難得從時常冷著臉的人眉宇間看出些許溫和暖意,她眨了眨眼睛,聽到這人說:“你覺得呢?”

言語也不似尋常冷漠,虞爻舒心,道:“我覺得——”她頓了頓,像是是想起什麼似的,狡黠一笑,“我覺得姐夫是信我的。”

話落,虞爻便覺秦郅的臉色沉了下來,隨即負手而走,心中大惑時,又聽他咬牙道了一聲:

“彆亂喊。”

喲——原是害羞了呢。

虞爻輕笑,拿起手中的圖冊,全然忘記要問裘無肖之事,注神於書頁,想在天黑之前,確定兵器的設計。

——

晨曦初現,軍隊整裝待發與鄔寨前。

虞爻正打著瞌睡,便見梧赤一身戎裝朝她走來,笑著問:“姐姐,你還沒被趕出軍營啊?”

“怎麼說話呢?”虞爻叉腰,“我虞爻怎麼可能被趕出去呢?”

梧赤笑著正想問她怎麼瞞過去的,便聽見一俊秀少年走了過來,身著盔甲,看起來比他年長些,就是昨日在寨子瞎晃蕩的人。他問過族長,知曉這人貴為太子,正欲行禮時,卻被少年止住了。

“我的身份他們不知。”衛珣走近他道,又看向虞爻,笑著說,“不過虞爻兄是知道的。”兩人雙雙看向他,隻聽他接著道,“我與你二人很是投緣,以後咱們仨結伴而行吧。”

太子發話了,梧赤和虞爻相顧一眼,點了點頭。

“那走吧。”

衛珣一手拉梧赤,一手抓虞爻,笑得開懷。

虞爻看著他的笑臉,心中暗道:他怎麼和誰都投緣,真不怕被人給賣了嗎?

梧赤口中叼著一根青草,看一眼虞爻又看一眼走在中間的衛珣,想著:中原人是不是眼神都不太好,她真的看起來像兄弟嗎?

幾人心思各異,隨著隊伍相攜而行。虞爻好幾次感受到了不善的目光,還覺不止一處,裘無肖瞪她已是常態,這還有一處……

她四下望了望,衛珣拉著梧赤叭叭叭地說著什麼,後者敷衍地應著,再往旁邊看,衛珣的侍衛同她目光相觸,衝她微笑了下。

明明挺和善的笑容,虞爻卻覺得哪裡奇怪,愣了片刻後也回以淺笑,繼續警惕前行。忽地聽到——

“救命啊!”

“救命!”

一少女突然從她身側的山野土路跑出,身後跟著一群流裡流氣、麵色凶狠的異族男人。

隊伍裡的士兵聞聲望去,喧嘩漸起,騎在馬上的秦郅眉間不約,目光也轉了過來。

隻見一少女跌跌撞撞,越過阡陌橫塹,徑直跪倒在了虞爻腳下。

走在隊伍外側的的虞爻,被這突然一跪一驚,本能向後退,卻被少女緊緊攥住了雙手: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虞爻看著她,卷曲的秀發散亂的糊在血痕繚繞的臉上,深藍輕紗的衣裙破爛不堪,露出的肌膚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深淺不一。

心中不忍,喉中乾澀,虞爻正想說些什麼,卻見披風掠過身,有人站在她身側。

秦郅垂眸,看向撲跪在地上的少女,聲音不夾雜一絲溫度,他問:

“她憑何救你?”

見此狀聽此言,一旁的梧赤眼底晦暗不明,想開口說些什麼,便見撲跪在地上的少女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轉而拉住秦郅的衣角:

“將軍救我!”

虞爻看向秦郅,神色冷硬,不見半分動容。

“我、我是溫巫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