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軍沒有給黎宛見到魚鷹的機會。

事實上，不知道明燏向上頭彙報了什麼，第二天黎宛並沒有被押去審訊室，而是收到通知，要她去預備隊指揮官的辦公室一趟。

黎宛根據手環的提示找到辦公室，輕輕敲門。門開了，黎宛看見兩張熟悉的麵孔。

“嗨。”倉鵠沒有穿白大褂，而是穿著白襯衣和黑西褲，笑眯眯地同她打招呼。長尾雉則坐在長桌後處理公務，聽到開門聲，麵無表情地抬起頭。

“兩位長官好。”黎宛禮貌地問候道。

“坐吧。”倉鵠指了指身邊的椅子，黎宛從善如流地坐下。

“今天叫你來是為了先鋒隊的事。”長尾雉開門見山，“你在第一場比賽中的表現不錯，也達到了晉級條件。第二天、第三天的比賽隻有一個人成功晉級，按道理來說，你應該得到進入先鋒隊的機會。”

長尾雉這句“按道理來說”一出口，黎宛就知道後麵有轉折。

果不其然，長尾雉緊接著講：“但是，你的外公通敵。按照組織的規定，間諜的直係親屬一律不得參與組織的任何行動，也不能保留任何職務。你來到基地的時間很短，而且之前一直在官方管轄的A城生活，有很大的嫌疑。”

他一口氣說完，停下來觀察黎宛的神色，卻並沒有捕捉到一絲一毫的慌張。對方不為所動，靜靜地看著他。

長尾雉微微皺眉。他覺得黎宛的表情可以解釋為茫然，但更多的好像是......清醒，仿佛已經看穿了組織對她的安排，無論麵前的人是誰，用什麼樣的說辭，都不會影響她的判斷。

“咳，不過組織還是非常人性化的。你的身份雖然還未消除嫌疑，但是能力確實無可指摘，並且很有潛力。為此，上頭決定先讓你加入先鋒隊，照常執行任務。身份查清楚之前，你會受到24小時監視。”長尾雉輕咳一聲，自己接下去說道。

“無間斷監視包括隨時監測你的位置，不包括窺視脫衣、洗澡等個人隱私。”倉鵠貼心地替他補充。

“嗯。”黎宛點頭。

長尾雉：“並且，加入先鋒隊之後，你們要簽署保密協議，不能給無關人員透露任何相關信息，之後要在徹底與外界隔離的情況下進行特訓。”

“好。”

“你沒有問題想問嗎？”長尾雉的雙手在桌前交握，指關節抵住下巴。

黎宛誠懇地答道：“我想知道我外公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罰，以及我要怎麼才能幫到他。”

黎宛其實更想問先鋒隊的任務到底是什麼，不過礙於人設，她必須表現出極其關心林瑾誠的樣子。

作為間諜的親屬，“有把柄好利用的傻白甜”無疑是她最好的保護色。

長尾雉搖頭：“我們隻能跟你保證他還活著。至於他的處境，由你來決定。”

明晃晃的威脅。

黎宛麵上猶疑，心中卻冷笑。

“現在該你繼續回答我的問題了。”長尾雉說。

長尾雉：“在和鬣狗交手的時候，你看到對方躲開攻擊卻沒有後退，反而有個往前的動作，說明你本來就做好了用命換貼片的準備。”

“你為什麼這樣不顧一切地想要進入先鋒隊？哪怕以性命為代價？你的目的是什麼？”

來了。

黎宛早在昨天就預想到了這個問題，現在終於問到了。

她輕鬆地念出答案：“我想讓外公高興。”

長尾雉：“讓林瑾誠高興？何以見得？”

黎宛說：“嗯。外公一直說，我的異能很厲害很稀有，終有一天會成長為可以獨當一麵的強者。他希望我能夠努力變強，然後用自己的能力去幫助彆人。”

“外公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個親人，但我們失散了十年之久。他說，很遺憾沒能親眼看著我長大。”黎宛的眼睛清得像一汪泉水。

“我想進入先鋒隊，想告訴他，隻會跟在外公後麵要糖吃的阿宛已經是個很厲害的人了。我會實現他的期待，成為他的驕傲。”黎宛輕聲說，“另外，我聽說倉鵠大人是S級治愈係異能，我隻是被紮一刀而已，不會死的。”

這一番話出口，倉鵠的嘴角含笑，長尾雉則有些動容。

一路走來，他見識過太多拋妻棄子、骨肉相殘的戲碼，隻餓了兩天的人為了幾口肉就用棒子敲死年邁的父母。親情羈絆在這個時代是極其罕見而珍貴的東西，比任何東西都要珍貴。

“背叛了組織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不過隻要你能將功補過，你外公的處罰可以酌情減免。”長尾雉低聲道。

他示意黎宛把原本的銀色手環摘下來，並拿出一個新的環帶。

“這是......?”黎宛接過那根細細的帶子，發現它的材質很特殊，外表類似黑曜石，手感卻冰涼柔軟有韌性。正中間有一個小小的雨燕暗紋，尾部有一個搭扣結構。

“這是你的頸環，加入先鋒隊必須戴上這個。如果你違反了先鋒隊的規則，頸環就會爆炸。”長尾雉雲淡風輕地解釋。

黎宛眼神一暗，一時間差點壓不住升騰的殺意。

官方的精神力炸彈還沒解除，反抗軍又給她埋一個實體炸彈？

有這樣虐待員工的企業嗎！

不止要她全年無休地工作，還想要她賣命，還讓不讓人活了？

“就算你不加入先鋒隊，也要戴這個頸環，因為你的嫌疑還沒洗清。”倉鵠仿佛對黎宛的想法有所察覺，搶先開口道。

“嗯。”黎宛沉聲應道。吐槽歸吐槽，她其實也清楚自己是逆天開局，此刻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黎宛曲肘低頭戴頸環，腦子裡快速思考下一步計劃。

反手不太容易對準，倉鵠很自然地繞到黎宛身後幫她扣上頸環。

“哢噠”一聲，冰涼的觸感如蛇一般環繞在脖頸上，頸環徹底鎖死。

“按你的尺寸量身定製的，果然合適。”倉鵠滿意地打量一番。細細的金屬頸環在少女白皙纖長的脖頸上有一種奇異而危險的美，適合他們接下來刀口舔血的遠征生活。

“檢查手環大概需要15分鐘，你先回去休息，等下會有人把新的手環帶給你。”長尾雉看了一眼時間：“對了，不要試圖解下頸環，會爆炸。下午先鋒隊全體成員開會，時間還沒定，記得看手環消息。現在可以走了。”

黎宛禮貌地打完招呼退出辦公室。出門的時候，她看到倉鵠懶懶地倚著長尾雉的辦公桌，在操作手環。

而另一邊，明燏正在訓練場，忽然收到一段倉鵠發來的視頻。點開一看，是黎宛在辦公室的談話錄像。

下麵附了一條文字消息：“好女孩，彆錯過。”

外加一個惡趣味的笑臉。

視頻很短，從進門開始錄，到第一視角給黎宛戴上頸環的時候戛然而止，屏幕裡是妖冶的金屬頸環和少女如同天鵝一樣修長的後頸，給人以無限遐想。

明燏盯著視頻沉默片刻，回了一個問號。

屏幕另一頭，倉鵠推推單邊眼鏡，狡黠地笑了。

·

黎宛猜到反抗軍會收走手環檢查她和魚鷹的往來消息。好在，魚鷹和她都很謹慎，考核之前早就刪除了所有文件和聊天記錄。魚鷹說，反抗軍基地使用的都是小範圍無線連接技術，無需網絡。隻要刪除手環上的信息，就不存在被彆人知道的可能。

所以交出手環的時候，黎宛並不擔心。

下午一點二十五分，指揮官助理給黎宛帶來了新的手環，外形和之前的無異。

黎宛剛道完謝關上門，手環就開始振動。

【會議通知-緊急】

“請在十分鐘內赴行政中心407會議室召開先鋒隊第一次全體會議。”

字體標紅。落款寫著長尾雉。

黎宛：“......”

她記得之前的會議通知都是比較公事公辦的口吻啊，怎麼進先鋒隊以後就像老板隨時隨地下發任務一樣？

穿越之前黎宛做過很多兼職，對這種要求員工隨叫隨到的工作深惡痛絕。

但是，命被捏在人家手上。不去不行。

五分鐘後，黎宛來到了手環所說的地點。這個會議室的門是智能化的，感應通過，門的樣式厚重且有科技感。

感應器掃到頸環發出“滴”的一聲，黎宛走進會議室，幾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

明燏，葉楓瑤，葉南安。長尾雉，鬣狗。

還有一位不認識的異能者，男性，中等體型，五官鈍感十足，看上去沉默寡言。

黎宛環視一圈，除了長尾雉，所有人的脖頸上都有一道細細的金屬頸環。明燏看向她，似乎有什麼話想說，葉楓瑤見狀，偷偷翻了個白眼。鬣狗也注意到了黎宛，緊抿嘴唇，移開了視線。

門在她身後自動關上。這個房間應該配備了不錯的隔音層，因為整個房間瞬間變得靜悄悄的，連外麵的鳥鳴聲和樹葉的沙沙聲都被徹底隔絕在外。

“人齊了，開會。”長尾雉沒有給他們寒暄的時間，而是立馬宣布道。

他並不講究形式，台下的人有的站著有的坐著也絲毫不在意，直接開講。

“之前有人問過我，為什麼這次先鋒隊的選拔如此嚴格，又為什麼要保密，還要戴上能時刻威脅到你們生命的頸環。現在我就公布答案，這個答案關乎我們所有人的立場。”

長尾雉頓了一下，嚴肅的目光一一掃過所有人的臉。

會議室裡鴉雀無聲。

“如果說，世界是汪洋大海，那我們所在的地方，隻是地圖上一個微乎其微的點。”長尾雉說。

長尾雉：“外麵的世界被強大而可怕的異種占領，潮汐的力量將過去的文明毀滅，我們是這片土地上最後的人類幸存者，在麵目全非的搖籃裡重塑文明。二十年以來，反抗軍和腐朽的官方鬥智鬥勇，為了僅有的資源爭得頭破血流，惶惶終日。”

“但是，就在三年前，一個叫夢遊者聯盟的組織出現了。”他的聲音沉而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