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太遠，黎宛隻能看到對方模糊的長相。有點像影域旅館前台的那個金發男，但是氣質截然不同。

黎宛低頭迅速瞥了一眼林洛。大片大片的血跡蔓延，恐怕是凶多吉少。

“獅子，你又在說廢話吧？趕緊用精神鎖鏈把我拉進去。”一個嬌小的身影在空中顯形。小女孩的聲音響起，這次不是在腦海中，而是直接傳來的。

雖然距離較遠，但對方的聲音清脆響亮，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緊接著，那個聲音也出現在她的識海裡了。

“能聽到嗎？我是坐鎮夢遊者聯盟的烏鴉大人。”小女孩驕傲地說。

黎宛感覺到一種不適的窺探感，在一道精神力的沉重壓製下，另一道較弱的精神力在她的識海裡晃了一圈。

烏鴉“嘖”了一聲：“莉莉絲的占卜結果說改變我們未來的拐點會出現在這裡，這個拐點就是她麼？不像啊。”

獅子道：“其實我也覺得不對。這麼弱，能有什麼影響？莉莉絲大概是病急亂投醫。”

烏鴉自言自語道：“嗯.....那要不一起殺了，省事。”

獅子搖搖頭：“差不多行了，她身上還有老大的精神力炸彈，沒必要。而且你不是也討厭官方嗎？何必幫他們。”

黎宛在腦內聽著兩人一唱一和，冷冷地看著三百米開外兩人的身影。

此時她受到的精神力壓製已經被撤去，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兩人身上無比強大的異能波動，尤其是那個小女孩。

十餘秒的時間，自己這邊的隊友已經展開了動作，龍世明借機把林洛向後方轉移，明燏則發動了異能。

二人組還在用精神力你一言我一語閒聊，並沒有注意到方才陽光燦爛的天空已經不知不覺黯淡下去，大範圍的陰雲出現，朝兩人所在的樹尖靠攏，隱約的雷鳴伴隨著陰霾一同降臨。

然而那兩人並不在意。

“喂，你能聽到我們說話吧？”名為烏鴉的小女孩很不客氣地丟出一句話。

“你們不是官方的人？為什麼要殺我的隊友？”黎宛索性直接問道。她有一些猜測，但不敢確定。

“不是啊，我們隻是執行任務。你的隊友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所以被盯上了。官方拿某些條件要挾我們，我們權衡利弊之後決定幫他們殺人。就這樣。”獅子接話道。他的回答意外地坦率，語氣輕鬆得就像在談論選哪個口味的薯片。

“什麼條件？”黎宛問。

獅子打算繼續回答，被烏鴉打斷了。

“說那麼多乾嘛。”烏鴉不耐煩地催促道，“走吧，任務搞定了，招呼也打了，再不走沒準會吃點小虧。”

“那有緣再見哈，希望下次我們再見麵不是敵人。”獅子用一種愉快的語氣和黎宛道彆，收回了精神力。

就在精神鏈接中斷的刹那，幾道巨大的閃電朝烏鴉和獅子所在的樹頂劈了下來。緊接著，幾十米範圍內的泥土也像有生命一般快速蠕動，隆起形成厚厚的土壁，把二人所在的地麵區域包圍。明燏和龍世明同時從空中和地麵發起遠程攻擊。

閃電擊中樹梢的時候，黎宛隱約聽到那個小女孩“咦”了一聲。接著狂風驟起，整片樹林都劇烈搖晃，飛舞的樹葉和塵土擋住視線。待到幾秒後，疾風散去，兩人已經在視線範圍內消失的無影無蹤。

“逃得真快。”龍世明啐了一句。明燏則不說話，麵色陰沉。

黎宛來到龍世明臨時打造的保護牆邊，蹲下身來細細查看林洛的情況。這樣的致命傷，其實已經沒有救了。不過，她湊近林洛的時候，還能感覺到對方極其微弱的呼吸。

林洛的眼睛裡滿是不甘和掙紮，嘴唇顫抖，似乎有話想說。

黎宛輕輕握住她的手，湊近去聽，

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她重新看向林洛才發現，原來在這短短幾秒內，對方的呼吸已經停了。呼吸，心跳，傷口流出來的血......血流乾了，一切都靜止了，隻剩眼角有一滴沾了灰塵的淚還在緩緩滑落。

黎宛伸手為林洛合上眼皮。

他們把林洛安葬在一個能照到陽光的山坡上。

“阿洛走之前有說什麼嗎？”看著那個小小的土包，黎宛輕聲問道。

“沒有。她的肺被一整個打穿了，好像是想說什麼，但一直沒能說出來。”龍世明的聲音悶悶的。

黎宛默然。

她並不了解林洛這個人，不過可以從對方講述的故事裡依稀瞥見她的碎片。

如果再多一點時間，她們甚至可能會成為不錯的朋友，值得彼此托付的戰友。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想說什麼呢？

是掛念著心中的秘密，還是感歎自己短暫而荒唐的一生。

不確定還會不會有追兵，他們繼續向前。接近下午的時候他們經過了另一個中轉站，這個小城已經有反抗軍的勢力。這次，明燏不支持龍世明和他們一起走。

“龍哥，今天你也看到了，和我們一起走會非常危險。錢不用還了，以後有緣再見吧。”明燏說，神情和語氣都淡淡的。

龍世明看到他心意已決，自知不便堅持，於是報了一個地址，說如果有需要，可以去那裡找他。

三人互道珍重，隨後分道揚鑣。

在一個破破爛爛的修車鋪裡，明燏報了自己的名字和暗號，借走了一輛車。

越野車沿著公路疾馳。明燏從上車起就一直一言不發，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

明明沒什麼表情，卻給人一種心事重重的感覺。

黎宛坐在副駕駛，安靜地看著窗外的景物飛速後退。

有風從車窗縫隙裡灌進來，遊走在車裡的每個角落。

從前習慣在鋼筋森林裡生活的黎宛常常想象在這樣的地方生活是什麼樣子。這裡很像新聞裡的那種無人區，每年都會有不少人在路途中喪命。

無儘延伸的瀝青路麵因長期失修而開裂。道路兩邊是無邊無際的原野，及膝深的野草，變異的長腳野兔群，通通被甩在身後。

巨大的夕陽正在墜落，遠處隱約有野獸嗥叫的聲音，黑夜在緩緩侵襲。明燏把油門一踩到底，仿佛要與時間賽跑。

“那個水係異能者的死，是你乾的嗎？”明燏突然問。

夜幕已經降臨在他們身後了，越野車像離弦之箭一樣追向最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