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小鮮郎最終果真失了魂兒(1 / 1)

魏頤安直接呆住了。

他很清楚,他家夫人一直明晃晃地向他拋出鉤子,使出各種花樣兒引他上鉤。他千方百計地防守,在臉上安上各種高冷古板的麵具,可到頭來,需要主動表達心意的為什麼還是他?

明明紀聽年的每道妙方他都破解了,又是學琴,又是找書的,算得上花費了好大一番功夫。

可到頭來他還是不爭氣地上了鉤?

這其中到底哪一環出錯了?

魏頤安實在想不清楚,可心中的鬱氣和牽掛又一次提醒了他,他就是淪陷了,淪陷得徹底。

他想起了紀聽年的那本緋紅色秘籍《小鮮郎攻略手冊》,也不知道這是哪方高人的著書,竟然這般效用顯著。他倒是可以給它寫上薦言:奇書也!親身所試,效果驚人!小鮮郎最終果真失了魂兒!

魏頤安在心中接受了大哥的妙計,已經自暴自棄地琢磨起了表明心意的法子。

心中正甜蜜著,忽然被糖泥一嗓子吼醒,手上的犬糧一個不注意甩了滿地。

他不樂意地回過神來,正見大哥端坐著淺笑,便想起了什麼,趕忙找補道:“哦,是個妙計,我這就去把這法子告訴那位同僚。”

當汴京城的第一片秋葉飄落,滿城桂花香的時節就到了。

金雨閣的一方小隔間內,一對金童玉女正挨坐在一起。

金雨閣是汴京城最火熱的聽曲樓。大祁民風開放,女子可以不受拘束地在街市各處遊走,因此年輕男女常會搜羅一些休閒談情的地方。金雨閣由於其雅致的風貌和精致的小食,又有單獨的隔間,成為才子佳人青睞的聽曲品茗之處。

紀聽年與魏頤安一同來金雨閣,一來是為了兌現了諾言,二來是為了增加獨處的時機,好讓魏頤安對她死心塌地,與家中的夫人和離。

此刻的這方小隔間內,紀聽年嘴上嘟囔著說個不停,眼睛也還不懈怠,使勁找尋著機會,一點一點地往男子身上挨去。

“我說小將軍呀,你這個人現在臉上看著一本正經的,心下指不定有多激動呢!你快告訴我,你心裡在想什麼?”

她的手還不忘把蹭歪的發髻挪正,把持著淑女的腔調。

見魏頤安一點也不反抗,紀聽年直接腰一軟,全身都貼在了他身上。

“在想你。”

一道微啞的聲音傳來。

看著說話人微顫的眼睫,紀聽年心中更是振奮,眨巴著眼睛道:“我們可是在偷情呢!你說就現在這種情況,人家想跟你親密一點都不好意思,心中也怪委屈的。”

這話說的委婉,其實意思分外直白。無非就是在說,你家中尚有妻子,她還出來跟你偷情,對她來說實在是委屈。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幾滴淚水就突然被擠了出來,滴在了麵紗上。

“我知道。”魏頤安柔聲安慰,幫她輕輕擦掉淚滴。

魏頤安自詡了解紀聽年的心思,不用多想就解讀出了她話中的意思。她無非是說,他始終不向她表露心意,她卻始終不離不棄,還一門心思地黏著他,實在是委屈不已。

她在催促他表明心意呢。

紀聽年點撥道:“那你可知道要怎麼做?”

魏頤安點點頭:“等我。”

紀聽年明白,到如今這時候,他心中和離的心思已經穩定下來了。

她免不了裝腔作勢,表達出急躁的模樣,催促他道:“等到什麼時候?等到猴年馬月?”

“今晚。”魏頤安鄭重道。

乍然,紀聽年婆娑的淚眼張大,放出萬頃光芒。那張小嘴半天合不攏,透過薄紗可以看出,她嬌豔的麵容上蔓延開漣漣笑意,連微亂的發絲都雀躍地飛起來了。

也就是說,小古板今晚就打算跟她和離?

她的腦內放起了錦繡煙火!

兩人各懷心思,連聽曲品茶都沒有了耐心,直盯著那輪金烏降落。

當暮色降臨,紀聽年欲與他分道回府,好早做準備時,魏頤安一把牽住了她的手:“可有去過秋月蓮塘?常人鐘愛夏蓮,其實秋初的蓮花也彆有一番意蘊,尤其是月下之蓮。”

紀聽年懵怔著搖頭。

一個不留神,她就被魏頤安牽走了。

一輪明月已上樹梢,映在池中。水麵風來,將月影蕩滌出層層漣漪,又喚醒幾朵蓮葉,在碧波上挺立起來,似層層綠浪。

紀聽年順著魏頤安的手朝池中看去,隻見月白的菡萏正安祥地臥在蓮葉間,自然完美地開合著,正逢“月小風清欲墮時”。

秋夜的蓮花,在彌留之際,散發著一股雲卷雲舒的天真。

重重青蓋下,一半月白,一半粉紅。

紀聽年看得入迷,把手探入池中撫碰芙蕖。

“可見過蓮心?”魏頤安聲音溫和,層層水波倒映在他的眼眸中,柔和得好似要把人融化了一般。

紀聽年收回手,挑頭看向魏頤安。月光灑在他清雅雋秀的麵容上,襯出他淡然高華的氣質,一如水中清蓮這般溫潤。

她晃晃眼神,搖了搖頭。

“我來蕩舟,帶你去看。”

紀聽年這才發現池邊有隻小船,隻能容下兩個人的身量,似乎是為他們量身打造。

她欣喜地點頭,主動把手遞給魏頤安。

紀聽年軟坐在小舟邊,順便將小手伸向水裡,水中沁人的涼意襲來,她感到萬分愜意。她不自覺瞧著魏頤安擺動木漿的動作,那魁梧偉岸的身軀和寬闊的肩膀總是惹人遐想,還引她不自覺地還深處想去,透過衣服想象那副健壯肌肉的模樣。

紀聽年心中一蕩,連忙把這種思緒甩開。大概是快要和離了,才會對他有所留戀而已。這實屬正常,畢竟他們一起度過了好幾個月。

她甚至覺得魏頤安是個好人,值得與之為友。

隻是做夫妻實在講究性格相合,他倆性格不合,一個古板老氣,一個活蹦亂跳,做夫妻委實是強人所難了。如若僵硬著相處下去,不僅她自個兒憋得慌,魏頤安也會心中煩悶。

這樁害人害己的婚事,還不如儘快切斷!

待她以後經商有成,她一定會奉上幾倍的利錢給他,再拿出一筆金子好好報答他,報答他這幾個月的悉心照料,答謝魏家的哥哥妹妹們對她的厚待。

池塘不大,蕩幾下漿就到了池心。

池心處立著最大的紅蓮,紀聽年興奮地探出頭去,見到蓮花中央長滿了細細密密的蓮子,含羞的花蕊包裹在蓮心四周,搖曳生姿。

再一細看,隱約察覺到似有張錦書貼在花蕊旁,在月光的映射下發出淡淡的光亮。

紀聽年“咦”了一聲,就伸出手把錦書拿了過來,如獲至寶地驚喜:“快看這是什麼!這不會是……仙人給我們的靈語吧!”

她的腦袋裡飛快地閃現了話本子中的無數情節,什麼喜獲天書,又是什麼天賜警語……她大喜過望,錯過了魏頤安臉上緊張的神情。

她激動地展開錦書。

書信上浮現出強勁有力的字跡,似乎有點眼熟,好像還出現了魏頤安的名字……

並不是什麼天書?

她連忙正襟危坐,然後清清眼睛,在信上一字一字地指著,仔細讀道:

“欲摘蓮子惜蓮心,欲避芳心卻情久。月明風露秋蓮走,多少意,相思入骨長相守。———魏頤安敬贈。”

讀到後麵,她的聲音漸小,隨後顫抖著問:“你……你給誰的?”

“給你的。”

魏頤安眸光堅定,當他看向紀聽年時,那柔情的眼神似乎要將她包裹在懷中,正如那瓊瓊明月,在墨黑的天際灑下清絕的光華。

池塘流光溢彩,如夢似幻。

不消片刻,池麵上卻猝然出現了一陣威猛的動靜———

小舟翻了,水花乍濺。

與小舟一起翻騰的,還有女子的上氣不接下氣的笑聲。

“怎麼樂成這樣了?”水中的魏頤安與紀聽年扭在一團,用身子把她扶穩。

池塘很淺,尚不及小腿長,二人坐在水裡倒也沒有什麼不適。

“你都給我寫情詩剖白心意了!人家開心嘛!”紀聽年不想笑得太大聲了,趕緊把嘴捂著。

小古板迫不及待地向她袒露深情,再一想到他白日裡讓她等到今晚,看來他今晚鐵定要向“家中的夫人”送上和離書了!

他也太貼心了!

紀聽年實在興奮得繃不住了,剛剛一個不小心把小船都掀翻了。但那也不能怪她,畢竟勝利在望!

那本《小鮮郎攻略手冊》果真有趕跑郎君的奇效,趕明兒等她和離書拿到手,她就立馬動身去那家“半日閒的書肆,好好給那位老板娘奉上銀子,再掛上“經驗人士,無所不精”的錦布以示謝意。

紀聽年又咯咯笑了起來。

魏頤安也跟著笑,看著月光下笑靨如花的伊人,心中一股驚濤駭浪的暖意襲來。

他把紀聽年擁入懷中,再把她的腿墊在他的腿上,以防水底的鵝卵石哥硌疼了她。

夜色如水,秋蓮安睡。衣裳被水浸透,他卻感覺不到絲毫涼意,隻覺得心如炙火,萬般熱烈。

原來這便是愛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