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歸 夫君整日早出晚歸,徒留妻子在家……(1 / 1)

人群裡頓時嘩然,魏將軍對幽蘭仙子真是情意綿綿,連逛市集都念著家中的妻子,二人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這小商販今天是要掙大發了!

紀聽年再一次眼裡冒光,也就是說她既能吃到炙肉,銀子又能一分不少地進到自己口袋子裡?

小古板今天做的事怎麼這麼合她心意!

沒過多久,葉同舟的侍衛便捧著一個大箱子走了過來。箱子打開,數道金光在暮色裡奔湧而出,人群裡的無數雙眼睛仿佛附著在了上麵。

紀聽年的眼睛也附著在了上麵,金色的光芒與身著金色衣裙的她融為了一體。

有人酸了吧唧地看向她那身金色衣裙,仔細一瞧發現了端倪:金衣服上繡的不是金元寶就是聚寶盆,不是貔貅就是金蟾,不是錢幣通寶就是金桔,這麼多“法器”繡在衣服上,這財還不得讓她招去?

事實證明這種衣服具有奇效,趕明兒也去置辦幾套!

剛開業就發了把小財的紀聽年坐到了爐子前,把一串串肉烤得起勁兒。爐子上不停發出滋滋的聲響,一滴滴熱油順著肉的紋路緩緩流下,兩隻小手一把抓起竹簽子,給它們來了個驚天大翻轉。

瞬間,油香四溢,餘味繞梁。

誰能想到這雙手剛剛還在棋盤上叱吒風雲,現在又回到了煙火人間,在市井中勾勒出世間美味。

看戲的人群還未散去,眼酸的人變成心酸了:這嫻熟又專業的手法靠的是多少天賦和努力啊!而且人家還不是四肢發達,腦子也特彆好使,那棋術精湛得連魏將軍都打不贏。至於一開始輸給了葉公子,那都是為了吸引客人藏拙罷了。人家得了那麼多黃金憑的都是真才實學。

婁氏酒館內,一名女子正在盛酒。

她一身淡藍色的襦裙,頭上簡單地綰了一個發髻,顯得清麗而寧靜。

在她身側站著一位老者,拄著拐杖,佝僂的身形儘顯蒼老。

“阿茵。”南湛輕喚婁茵。

女子轉過頭來,她彎眼一笑,清秀的麵龐上浮起淡淡的紅暈。而後注意到南湛身後跟來了幾個人,雖著常服,但看起來氣度不凡。

老者提著酒釀一瘸一拐地走來,心下明白幾人的來意,朝他們稱謝:“諸位將軍為我大祁守衛山河,實乃我大祁百姓之幸。今日得見大祁的大好男兒們,亦是小人之幸。”

幾人連忙拱手回禮。

“這是婁氏的百年陳釀,今日終於有機會打開它了!”聞到珍藏已久的酒香,老者神情激動。

他挽了挽袖子,張開右手摩挲了一番,掌間的厚繭清晰可見。再將左手攤開一瞬,繼而握住壺身,右手略微使勁,蓋子“哢嗒”一聲便開了。

魏頤安突然盯住老者的手,一絲複雜的神情閃過瞳孔。

副將們雖想推卻,無奈這位伯父太過熱情,隻得互相斟酒。

月至中天,夜風發出低吟,為小室內帶來一抹暗冷。

小酒館裡亮著數盞燭燈,眾人都已被酒意浸染,唯有二人仍然清醒。

“若論平生有什麼本領,這千杯不倒的功夫,老朽還是敢在人前誇耀的。沒想到魏將軍竟也能勝桮杓。”

“晚輩其實也不勝酒力,隻是我一直撐到了現在。”

魏頤安放下酒盞,麵容瞬間變得莊肅,沉聲道:“因為我知道,您在等我。”

“還請將軍隨老朽走一趟。”

魏頤安隨老者進入帷簾後的隔間。

老者摩挲著手掌,滄桑一笑:“將軍機敏過人,什麼都瞞不過將軍的慧眼。南湛是個靠譜的人,我其實早就將他看作女婿了,隻是我必須通過他見將軍一麵,因為老朽這裡有一條重要的線索,或許能對將軍儘微薄之力,也能幫我了卻餘生的執念。”

魏頤安低頭,再次細看他的掌心,掌心下端那團圓形的手繭赫然醒目。魏頤安了然一笑,帶著敬意道:“還望老翁提示。”

老者執起筆,蘸了蘸乾涸的黑墨,在紙上勾畫了無比簡單的兩筆。

一撇一捺,狀似倒八。

“紫風劍痕,將軍大抵是知道的。”

魏頤安凝神看向婁父。

“此人現在就在西市。”

聞言,魏頤安睫毛輕顫,垂在身側的手一點一點攥緊。

他問道:“前輩如何得知?”

“老朽從前過著披星戴月的生活,而今依然留有舊習,夜間總是無眠,就出門采露釀酒。我就是夜間在雨來林裡見到了那人。雖然林間黯淡無光,但習慣在暗夜行動的人,夜間的雙眼甚至比白日更加銳利,更何況那是刻在我心中的劍器留下的影子。”

魏頤安心中一聲喟歎,而後沉思道:“雨來林?”

婁老點點頭:“他曾在那裡出沒過幾次,隻是老朽的雙腿殘敗不堪,早就一身輕功不再。”

“或許還得依靠年少之人,讓萬惡之人贖罪,為有冤之人昭雪。將軍,是婁某無用了。”

老翁拱手行禮,以紫風軍中隱衛首領之名。

小窗之外,夜雨重重墜落。忽而一聲驚雷碾過天際,狂暴肆虐,隻把天際作了塵土。

魏頤安伸開攥緊的拳頭,用力扶起老翁。

他看向老翁臃腫的雙腿:“是仇是怨,都會一一償儘的。”

燭淚搖曳,老翁將紙落入燭火中,眼看著那隻布滿繭紋的手就要觸及到火星子,隨後就被一隻溫熱的大掌握住。

“婁叔不怕灼燒之痛嗎?”

婁叔。

是在喚婁義。是終其一生蟄伏於黑夜中,為紫風軍清掃叛敵的隱衛。

是一手暗器使得出神入化的暗夜行者。

但他畢生仍懷一願,就是有朝一日能站在陽光下,與紫風軍們一同執刀劍上戰場,瀟灑肆意地殺一回敵。

後來,他終於脫下了黑衣,身著紫風戰甲,站在了穀城之役的戰場上。

然而,目及之處皆是屍橫遍野。

那堆成高山的屍體堆裡,有他暗夜守衛的紫風同伴。

更有在這風雨一路相互扶持的魏侯。

灼艾分痛,從此世間再無肝膽相照的手足。

這次他再也沒能找到叛敵,他並不感到圓滿。

天也不知是否會突降大雪甘霖,將他的不圓滿消弭殆儘,唯有祭奠他的熊熊烈焰始終燃燒著。

魏頤安凝視著那雙手,突然苦笑一聲。

“沒想到公子把這道暗器的模樣記到了現在。”婁義摩挲著掌心的繭紋。

夜雨悄無聲息地落下來。

“婁叔的一切,紫風軍的一切,我都記得,家兄也都記得。”魏頤安看向窗外的落雨,嘴角掛著一抹苦澀而諷刺的笑容。

序幕之後,夜雨開始疾速下落。勁風猛烈地搖晃樹枝,鳥叫和蟲鳴都消失在雨聲中。作威作福的洪荒野獸四處奔襲,卻也難逃滾滾驚雷,被吞入一片灰黑的深淵。

黑灰的餘燼蔓延開來,引得樹影搖曳,樹上的簇簇枝葉在枝頭轉醒,在天地間伸展開綠茵。

明月破開濃密的烏雲而出,枝枝葉葉,在月光的映照下,閃耀著幽幽碧光。

雨點漸小,魏頤安回到魏侯府。

他喚來心腹於六:“袁寺的事查得如何了?”

於六把彙集到的情報呈上:“稟告將軍,我們的人最近主要在東西市探查,東市目前還沒有發現懷疑目標,但是東市人員密集,恐怕還需些時日探查,才可保萬無一失。西市多乞丐僧侶落腳,他們大多包裹嚴實不露脖頸,查探起來有些不便。”

“什麼都不必查了,就查西市。通知池風,明日暗中守在西市的雨來林,我倒要看看他們想做什麼。”

於六領命離開後,魏頤安步入魏家祠堂,良久方出。

他躡手躡腳地回寢屋,原以為他這位夫人已經霸占了地盤睡得又香又甜,沒想到屋裡燈還未滅。

魏頤安輕輕把門開了一條縫,小仙子確實四腳大張地橫占了整張床,但那眼神爍亮爍亮的,哪有一點昏昏沉沉的樣子?

小仙子手上鋥亮的東西一下子吸引了他的視線,他定睛一看,竟是黃金?

原來是這東西讓她振奮到現在。

他朝屋內輕咳一聲,就見屋內的小仙子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先把手上的黃金塞進箱子裡,再一個翻掌把箱子推進床下,然後盤腿坐直身子。

一連串的動作做得流利至極,他還未及反應,就見床上坐著一尊仙子雕像,胸前誇張地翹著觀音手,雙目微閉,如在蓮花盤上打坐。

他忍俊不禁地走到床邊,就聽到小仙子嘴裡振振有詞:“夫君整日早出晚歸,徒留妻子在家抹淚,到了夜半還不成對,惹得妻子夜不成寐,乾脆和離各自千歲!”

魏頤安:“……”

雖然……但這話還挺有才氣,他得好好解讀一下,不辜負她的才思。

今日確實回來晚了,不過這不是在路邊“巧遇”了某位神通廣大的小商販嘛?

“抹淚”大抵是做炙肉被煙熏的,“夜不成寐”是看黃金看的,她說的倒也不是假話。

她都提“和離”了,估計是覺得他不夠體貼,心中有怨而說的氣話。畢竟他早就看出來小仙子並不討厭他,大概還有點心儀他。

紀聽年眼睛眯成一條縫往外偷看,隻見魏頤安一副凝神細思的模樣,眼睛一眨不眨的,顯得格外沉峻。

紀聽年暗笑,看嘛這人不高興了。這小古板肯定嫌她是個麻煩精,估計已經在考慮和離了!

“夫人說的對,都是我的錯,今後一定改。”魏頤安也坐到了床上,把腿盤起,學著紀聽年的樣子打坐。

紀聽年腹誹:裝什麼和顏悅色呀,他不累嗎?

“對了,夫人今天吃了我派人送回來的炙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