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蔚睡不著。
可能是晚上聚餐時茶喝的太多了,看了下時間已經淩晨一點,翻來覆去也睡不著,她乾脆又打開手機,本來想找葉雪明聊幾句,又想起這個時間她已經睡了。
看著列表,寧蔚點開了和周時瀲的對話。
他的頭像很簡單,一張烏雲密布的天空照。
朋友圈跟他的臉一樣乾淨,什麼都沒有發。
寧蔚漸漸來了困意,按熄手機屏睡了。
迷糊間,她忽然又想起晚上周時瀲送她回來時,那略顯慵懶拖著幾分腔調的話。
他的聲音很好聽,懶洋洋的尾音,像是在耳邊說情話似的。
伴隨著周時瀲的聲音,寧蔚又夢見了她的高中。
高一那年,她來到佑原這座城市讀高中,佑原是對她來說,完全陌生的城市和學校,因家裡遭逢巨變,那段時間她上學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加上她的長相要是不笑,就顯得很冷漠。
新學校上了將近一個月,她在班上一個朋友都沒交到,沒人願意跟這樣孤僻的人說話。
寧蔚也不打算交朋友,她的生活被學習和賺錢填滿,要是交了朋友還沒時間去維係感情,等朋友失去後她心裡也會不好受。
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什麼都沒有。
有天中午她回了教室,打算趁著午休人不多的時候,好好背書默寫。
偏偏不巧,那天班裡一群男生紮堆在最後一排圍著不知道在做什麼,時不時有詭異的笑聲傳來,看到寧蔚走進來,其中兩個男生還朝她吹起了口哨。
寧蔚微微皺眉,當做沒聽見回了自己的座位。
幾個男生正在推搡一個臉龐紅通通的男同學。
“快去,是男人就不要退縮!”
“還是算了,她好像在學習,不好打擾。”
有個男生吐槽,“窩囊廢,你不主動怎麼知道人家學霸不喜歡你?”
嘰嘰喳喳的聲音傳來,寧蔚嫌吵,就拿了幾本書打算去操場找個陰涼的地方複習。
她起身走過通道,正要出教室時,其中一個男生被幾個男生用力推了出來。
他支支吾吾地喊:“寧,寧同學……”
這個稱呼剛出口,引起滿堂大笑。
林鬆吾索性破罐子破摔,紅著臉表白,“我,我喜歡你!”
“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跟我交往。”
寧蔚直接拒絕,輕聲細語:“抱歉,我不打算早戀。”
說完,她垂著眼問:“能借過一下麼?”
他擋著她去路了。
被當眾拒絕,林鬆吾的臉爆紅,自尊心像是被按在地上摩擦,肩膀都在發抖。
跟他關係親近的男同學看不過去,有人站出來:“喲,你有什麼了不起的,眼睛長頭頂去了,林鬆吾的成績也就比你差那麼一點而已,他還是咱們班的班長,你有什麼資格看不起他?”
寧蔚覺得莫名其妙,她問:“我什麼時候看不起他了?”
她隻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那種沒有意義的事上麵。
寧蔚說完這句就出去了。
等她出去後,教室內最起碼吐槽了她二十分鐘。
無非是傲慢,冰冷,不通人情,隻會死讀書,不會做人長得再好看有什麼用之類的話。
“嘭”的一聲,教室們被用力推開,幾個打完籃球的男同學回來,聽到他們口裡一直在說寧蔚。
羅霄好奇問:“怎麼了,咱們寧大學霸又得罪誰了?”
林鬆吾的好朋友忿忿不平把剛才的事說了出來。
羅霄挑眉,肩膀撞向正在擦汗的周時瀲,打趣地說:“你這同桌很有意思啊。”
周時瀲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挑眉問:“我同桌叫寧蔚?”
羅霄一愣,“不是吧,跟你做半個月同桌了,你連人家名字都不記得?”
“還說咱班最無情的是寧大學霸,原來是咱們周大少爺啊!”
周時瀲嫌他一身汗臭,一把推開:“去你的。”
羅霄坐在寧蔚的座位上,惡意地打著商量說:“怎樣,你要不要去試試追到寧蔚?”
周時瀲靠在椅背上睡覺,臉上蓋了一本書,愛答不理的。
羅霄慫恿,“你不是一直想氣死你爸媽麼?你這壞學生拉著好學生墮落早戀,這不比打架更能氣死叔叔阿姨?”
羅霄繼續出壞主意,周時瀲忽然朝他坐的椅子踹了一腳。
羅霄嘭地一下摔得狗吃屎,椅子同樣散架。
他捂著屁股,剛準備破口大罵,迎麵就看到寧蔚捧著書回到了教室。
羅霄灰溜溜跑了。
寧蔚看著散架的椅子,冷靜地說:“你把我椅子踢散了。”
周時瀲臉上蓋著書,睡得很平靜,像是剛才發生的事不是他所為。
要不是寧蔚親眼看到他那一腳出的多麼用力和迅速,也會以為他是無辜的。
周時瀲在學校裡的名聲很響亮,他的學習成績不是最好的,但打籃球和體能很出色,男同學幾乎沒一個不服他。
跟他做同桌的這半個月,寧蔚也隱約感覺得出來,班裡的女同學會在下課的時候時不時來他們這桌轉悠,就是為了多看他幾眼。
這是個輕而易舉就可以得到最多讚賞與目光的人。
與她更不是一類人。
但這不代表,他能欺負她,把她椅子踢散架。
寧蔚放下手中的書,見他仍然懶懶散散地靠在窗邊曬太陽,心裡的火氣不打一處來。
她傾身過去,一把取過蓋在周時瀲臉上的書。
一張白皙俊朗的麵容,毫無保留的出現在她的視線內,寧蔚遲鈍地看了幾秒。
午間的陽光通過玻璃落在他的麵頰上,他許是剛打完籃球回來,額間的劉海還帶著濕潤。
朝氣蓬勃,熠熠生輝,少年氣息無比鮮活。
周時瀲緩緩掀起眼簾,桃花眼的眼尾銜著鋒芒,慢條斯理地說:“吵什麼,椅子分你一半就行了。”
寧蔚:“?”
周時瀲懶洋洋地挪動了下,“坐。”
看著那半邊空出來的椅子,再看周時瀲那渾身沒骨頭的懶散勁,竟讓寧蔚看出了些,他不是在分椅子,而是在分床的離譜。
正處在高中青春期的男生,也沒少用這種方式挑逗女同學。
回想剛才在教室裡那些男同學看她鄙夷的眼神,寧蔚內心受到了很大的屈辱,她後退一步,什麼也沒說,又出了教室。
羅霄坐在周時瀲後麵,小聲說:“你把學霸惹到了,她會不會去找老師哭鼻子啊。”
周時瀲掃了眼散架的椅子,朝身後勾勾手。
羅霄笑嘻嘻的將耳朵湊過來,周時瀲吊兒郎當地笑:“你當她是你那麼沒用?”
羅霄一愣,反應過來周時瀲在罵他。
氣得上前勒住他脖子,“好啊你,虧得兄弟我還陪你到這種鄉下地方讀書,你就是這樣對待兄弟的?”
上課鈴響之前,寧蔚還是回了教室。
教室內的人幾乎都坐滿了,她的同桌卻不在,而那滿地的椅子殘體也早被收拾了乾淨。
她的書桌前,竟是已經有了一把椅子。
寧蔚看了眼同桌,發現他的書桌前空蕩蕩的,沒有椅子。
羅霄的同桌傳話道:“寧蔚,周時瀲說讓你好好坐著。”
周時瀲一下午沒來上課。
第二天寧蔚來上學,就看到他很早就到了教室趴著睡覺。
他好像總是一副睡不夠的樣子,哪有人早上來上學就補覺的。
難道他每天晚上都沒睡?
課間休息時間,寧蔚在寫作業,聽到後麵的羅霄踢了踢周時瀲的椅子,邪笑地問:“喂,周時瀲,你昨晚又做賊去了?”
周時瀲頭也沒抬地嘖了聲,嗓音低啞:“是,做你的偷心賊。”
羅霄一臉被惡心到的表情,“呸呸呸,老子取向是女的!做你同桌的偷心賊去,她喜歡男的!”
周時瀲緩慢地抬起頭,眼睛還跟沒睡醒似的耷拉著,他撇過臉看向同桌。
就連課間休息時,他的同桌還在刻苦讀書。
周時瀲背脊靠在椅背上,一雙修長的腿塞在桌子下不太安分,有一隻腿從桌下的空曠處抵到了寧蔚的桌子下。
學霸半點沒有怨言,像是沒有感覺到她書桌下的空位被他占領了一半。
周時瀲手肘撐在桌上,掌心托著下巴盯著寧蔚。
他慢聲笑了笑,眉眼落下一層融融陽光:“喂,同桌,我的腿不太聽話,你沒意見吧?”
寧蔚手中的圓珠筆一頓。
微風從窗戶吹入,蕩起一股清冽的氣息,她抿了抿唇,低著頭語氣不太好地道:“還好。”
她說還好,隻是一種客氣的說法。
實際上周時瀲的腿抵過來帶給她不少的困擾,隔著單薄的校服,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的腿部很有力量。
她想,隻要是個正常人,應該聽得出她那句“還好”有多麼勉強,也會自覺點把腿收回去吧?
奈何周時瀲還真當她沒意見,為了讓自己無處安放的長腿更舒展,他伸過來的動作也更加自然隨意了。
寧蔚:“……”
周時瀲不體貼,不懂得看人眼色行事。
他隨心所欲,又高傲到眼裡裝不下任何人,分明乾著很多欠揍的事,又有能力讓人不自覺被他吸引。
等寧蔚回過神時,她桌位下的空間,不知不覺被他占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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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下旬正是忙碌的時候,寧蔚大早上到了工作室,把自己手頭上的事處理好後,就帶著唐逸一起先去了場地。
定好的婚禮場地是西郊的一所私人度假彆墅,這次的新人采用的是戶外婚禮的模式。主打隨性自由,基本是迎合了年輕人的愛好,婚禮過後晚上還另外舉行晚會放煙花。
插好花,擺好事先設計好的道具,寧蔚想著等新人過來,先彩排看看效果。
休息了沒一會,新人就化好妝過來了。
在司儀的指點下,彩排沒有任何問題,今天陽光明媚恰是最適合戶外婚禮的天氣。
寧蔚趁著空檔之餘,在這彆墅外轉了一圈,想看看還有沒有更美的景一會兒晚點讓新人過來拍張照。
“寧寧姐,你在看什麼呢?”唐逸找了一大圈,才在彆墅外麵發現寧蔚站在發呆的身影。
走近才看到她一直在看著彆墅裡麵的一台鋼琴發呆。
濃長的眼睫微微翹起,明亮的眼神落在那台鋼琴上,神思飄忽,像被抽走了靈魂。
唐逸問:“寧寧姐,你會彈鋼琴麼?”
寧蔚搖頭,“不會。”
唐逸笑:“看你盯著出神了,我還以為你留有一手呢。”
寧蔚失聲地笑了笑,就開始轉移話題。
沒一會兒唐逸被道具師傅喊過去幫忙,寧蔚又自己去找景了,才走到小花園,隱約間似乎看到有個男人在噴泉後抱著一個女人親吻。
他們的位置在死角處,如果不是寧蔚這個方向走過來,幾乎不會看到他們。
寧蔚認出那個男人就是今天的新郎,而他在親吻的人,不是新娘。
目睹這種事,她作為合作方萬萬不能出現,沒有遲疑,她轉身就走,無論一會要發生什麼事,都不該是她插手的。
她腳步匆匆出了小花園,迎麵就撞上剛到了彆墅的周時瀲。
周時瀲穿了身正裝,身姿高大挺拔,肩膀寬闊,腿型筆直修長,他氣質過於出挑,將一身極其板正的西裝都穿出了幾分隨性的瀟灑。
寧蔚意外在這看到他,禮貌性地朝他點點頭,正要擦肩而過,這時從她剛才出來的小花園那突然傳來一陣吵鬨聲。
隱約聽到了幾句:“來抓奸啦!”
“狗男女!你們還敢在我的婚禮上偷.情?”
周時瀲垂睫看她,似笑非笑的:“跑什麼,不想去看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