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順的安排下,宋寶珠同他一塊為胡服郎君們把脈。
宋寶珠把著一名郎君的脈搏,她甚是認真,倒是郎君臊的,脈搏雜亂。
她皺眉輕說:“郎君放輕鬆,這般我是不好診脈的。”
郎君尬笑,努力平複他的心情。
此前他與其他同僚還審視宋寶珠一番,結果到頭來,她居然還是名女醫,如今他們還得在她手下“過活”。
小命在她的手上啊!
想著不能打擾宋寶珠診脈,還是他自己的脈搏哩,郎君深深呼吸,平靜心態。
放輕鬆,放輕鬆。
聽見脈搏的聲音逐漸有節奏起來,宋寶珠暼一眼深呼吸的郎君,不再看他,仔細聽他的脈搏。
宋寶珠來前的那點尷尬,在她一個個的診脈過程中消失殆儘。
她專心地診脈。
發絲突兀地刮到宋寶珠的眼角,她隻是閉眼,關注力全在她手指按的脈搏上,嘴成一條直線。
崔庭玉下馬車後,看到宋寶珠診脈的樣子,心下把她如今與前次他看到的小鬼撒嬌比較。
更有魄力些,倒是他小瞧了這小娘子。
崔庭玉複又回想起宋寶珠的甜笑。
身旁的茗山為他解釋道:“郎君,這位是王大夫,另一位是王大夫的徒弟,宋小娘子。”
姓宋?
方才崔庭玉在車廂上,聽到陌生男聲喊這個稱呼,叫他回想起宋萬的嘴臉,還覺得有些晦氣。
但…現下的話,崔庭玉借茗山介紹的機會,他複又瞧一眼宋寶珠。
原來她就是那位宋小娘子。
崔庭玉突然覺得宋萬順眼了一點,不能因為他一人的所作所為,去詆毀一個姓氏。
“王大夫,我家郎君來了。”茗山眼尖發現王順空下來,宋寶珠正給最後剩下的那名郎君把脈。
王順走過來。
崔庭玉向王順見一禮,說道:“王大夫好,小子姓崔,今日真的是麻煩您了。”
王順笑嗬嗬擺手,直說不麻煩。
崔庭玉聽王順這麼說,亦是笑臉相迎,他掏出一荷包遞給王順,開口:“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今日走運遇上您,不然再這麼走下去,我的人也吃不消。”
王順不扭捏,食指與拇指扣住荷包,從崔庭玉手裡接過,沉甸甸的感覺。
他不著痕跡地掂量兩下荷包,大手一包,牢牢握在手心,收好放起來。
同時,王順說道:“好說,好說。這些日我還愁著,今個兒就碰上郎君了。”
王順說起話來,光聽著就能感覺他人十分高興。
愁什麼,當然是愁錢啦!
原先在桃花村,王順拉著小徒弟在小地方也能過活,但如今要逃到京兆府去。
那地界可不一般,人多,事多,財多。
王順想開一家病坊的心啊,又春風吹過般的瘋長起來。
奈何他是怎麼也湊不夠這錢,這些天桃花村的人找他來治病,他是分文錢不收,也不願收。
但這種送上門來的就不一樣了。
王順恨不得再多幾家。
王順猜想著荷包裡到底有多少錢,尋思他方才摸的感覺不想是銅錢的樣,難道是金子?
要是金子的話,他開病坊的錢可就不差多少了。王順的心火熱起來,一時間忘記搭理崔庭玉茗山兩人。
待王順把他的腦子追回來,他裝作什麼也沒想的樣子朝宋寶珠方向看去,正巧宋寶珠看診好,同那名郎君說完話。
王順招手:“寶珠,過來這裡。”
宋寶珠做甚看過去,王順身旁的正是把她嚇一跳的人,藍白色繡有竹花紋的圓領袍,他腰間佩戴的束衣帶,皮革的中間段鑲嵌有一塊圓潤的玉石。
穿的倒是人模人樣。
宋寶珠心想。
一眼的功夫,宋寶珠反應過來,向王順他們走過去,忽略掉那點尷尬勁,彆的,宋寶珠可不怕。
“師父。“宋寶珠走到王順的身邊喚一聲,複又看向崔庭玉茗山兩人,她不認識,不過出於禮數,宋寶珠向他們邊問好,邊做拱手禮。
茗山側身躲過去,笑著同宋寶珠打招呼。
崔庭玉站住不動,朝宋寶珠回禮過去,他說:“宋小娘子好。我姓崔,今日多謝你和王大夫了。”
崔庭玉的聲音不沉悶,聽起來朗朗如玉石擊打泉水,發出泠泠作響般清脆的聲音。
他說出的話也甚是客氣,麵上亦是溫和。
宋寶珠卻想到她在窗子處看到的那副模樣,不自覺地比較起來,比較出應是她大驚小怪後,宋寶珠倒是先不自在起來。
希望他沒看到,宋寶珠暗暗想。
在崔庭玉說完話,宋寶珠尬笑一下,說:“不用謝,不用謝。”
說第二個不用謝的時候,宋寶珠的聲音就有些扁下來,聽起來有些底氣不足的心虛。
眼神虛晃幾下。
宋寶珠看向王順,希望她的好師父能幫她說幾句話。
王順自是發現宋寶珠的不自在,想著她今日人還不太舒服。
於是王順開口說道:“如果無事的話,我就先帶寶珠回去了。”
宋寶珠如聽仙樂耳暫明般,眼底放光,迫切的等待著王順走出第一步,她跟上去就好。
結果,那名自稱姓崔的郎君還真有一事!
“我的確還是一事相托王大夫,敢問您同他們一路是去往何處?”崔庭玉待王順問出這句話,他就開口說道。
這不是不能說的,王順回答他:“是京兆府。”
聽到是京兆府的崔庭玉複又開口,甚是心喜的樣子:“那這般更好,我們能否同王大夫您們同路?我們也是要去京兆府的,一路上也能有些照應。”
崔庭玉這話一出,王順就有些難色,但一聽崔庭玉說到待平安回京兆府,他定是會好好謝過大家。
怎麼謝的內容崔庭玉沒說,但王順是什麼人,根本不需要崔庭玉點明。
王順想到方才他拿到手的那個荷包,再一想桃花村的一眾人,說實話,他是意動的。
但他沒有一人打包票地應下崔庭玉的請求。
王順說:“這我不能給郎君打包票,我回去同村長說一說,問問村裡人的意見先。”
崔庭玉自是同意。
宋寶珠王順兩人告彆後,就在他們的注視下,走回桃花村的隊伍裡。
桃花村隊伍這邊。
早早有人發現對麵的人把王順請過去,還帶上宋大壯家的小娘子同去哩。
膽子大些的人就時不時往對麵瞧上一眼,發現他們是在給那些郎君們把脈,也就不好奇了。
請人治病嘛。
但這會見著王順宋寶珠兩人往回走,卻走過宋大壯家的位置,直直往陳林家處走。
一些有眼力見的人就默默關注起來,心裡納悶著怎麼回事。
而與王順麵對麵的陳林一開始也納悶,他往後看一眼王順身後的宋寶珠,絞儘腦汁地想發生了什麼。
結果王順接下來說的話,叫他大吃一驚。
“對麵的郎君想同我們一塊走去京兆府,托我來問問你們的意見,這才來告訴你。”
“估計等到京兆府,他會給些報酬之類的,說是會答謝大夥,加上我看那郎君是出手闊綽的人,錢應是不會少的。”
給王順這麼一說,聽到錢,陳林也眼熱起來。
談錢又不俗,他們現在在逃荒哩,人是災民,雖有明府給的路引文書,但到京兆府後,起家可不是容易的,沒有錢寸步難行啊。
他們村裡大半人的家底估計都花差不多了,一路沒有進項,心底發慌。
現下跑來這麼一項來錢的好事。
人家十幾人看起來確實少,但他們手裡有真家夥,同桃花村一塊走,不說走到後的好處,光是路上,桃花村的人也有好處。
因此,陳林自是同意的,不過他還得問問村裡其他人。
王順在把消息帶到陳林這,就與他辭彆,帶著宋寶珠回去了。
徒留陳林在那招呼前,招呼後的。
一時間,桃花村二十八戶人家,除去陳林自個家,其餘二十七戶人家都派來一主事的人來聽他說話。
陳林把王順說的話,照葫蘆畫瓢地說一番,順氣說完話的陳林掃視一眼在場的二十七人。
見沒有人是不願的神情,陳林的心就放心一半。
陳林的另一半心在二十七人齊齊舉手,表示同意的態度後,更是放心了。
陳林叫他們趕緊回去同家裡人說一嘴,回去好好休息,準備一會就出發。
趕走二十七人的陳林整一整他的衣裳,把沾在他身上的灰都拍走,還給他娘子看一番,聽她說好,陳林才往對麵走去。
且不說崔庭玉如何同陳林說的話,陳林出來的時候是滿目春風,心情倍兒好。
陳林走到桃花村隊伍中間兩家,同那兩家人說待會對麵的馬車,裝糧食的車都會到這裡來,還有七名胡服郎君會走在這裡。
但是其他十名胡服郎君會跟在桃花村隊伍的兩側。
那兩家人笑著點頭道:“當然可了,叫他們快快過來。”
“是啊,我們一路走,更有照應。”
“那郎君的車一看就貴重,在中間走我們也放心。”
同兩家人說好的陳林趕忙走回他自個家處,他抄出鑼,咚咚咚敲打起來,桃花村的隊伍就開始動起來。
先走的是前一半的人家,待崔庭玉坐著的馬車、兩輛糧車到桃花村的隊伍中間,後一半的人家就緊接著跟上。
桃花村的逃荒隊伍更是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