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哭 宋寶珠在車廂內學得正專注。……(1 / 1)

盛唐小女醫 驚昳 3917 字 10個月前

宋寶珠在車廂內學得正專注。

師父說溫故知新,這一路她全在溫習之前學的草藥知識。

她跟王順學醫已有四年久矣,最早是學習認藥材,待她學會些藥材後,就開始幫忙采摘藥材、炮製藥材。

而王順的教學在精不在多,他的打算是讓宋寶珠每日都與藥材泡一處,日日浸淫在藥材堆裡,打小開始學,才不算埋沒她的天分。

王順也這麼做了。

至於辯證之術,是近一年學的。

醫者,最忌諱的是心急。

隻有調理好自個的內心,恢複平靜後再去聽病患的脈搏。

這份沉靜,多半靠的是心境,還有那一顆治病救人的心。

王順仔細看向宋寶珠,她正翻閱著那本薄書,兩指捏在書頁下角的邊,似看到要仔細琢磨的內容,指尖不自覺細細摩挲書頁,力道很輕。

顛簸厲害的時候,宋寶珠下意識護住的不是她自個,左手撲通一拍把書合上,縮回手往小腹處藏。待走過那處,車廂複又穩穩前行後,她這才掏出來繼續讀。

他的眼就釘在宋寶珠身上,王順自己倒是先吐出一口濁氣來,眼裡突出某種彆樣的光,甚是堅定的模樣。

他,王順。

定要把這好苗子培養成一名民間女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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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林打頭大踏步走在最前端,粗濃的眉毛沾有點點水光,手同腳一塊順拐走出去,一擺一擺的,走的好生威武。

這一天曬人的時間過去後,走的也就不那麼磨人些。

涼風帶著邊緣微黃的葉子吹下來,一點兩點的落在地上,運氣好些的落到人腦袋上,高出地上的葉片一等,隨著人有時搖頭晃腦的走,它也跟著飄起來。

還是與早間相同的速度,也沒見桃花村的隊伍各家之間懶散開來,照樣是緊湊的。

抬頭觀望天空的陳林朝他身邊招手示意停下,負責趕車的是陳林的長子,陳家東。

陳家東見著他阿耶的手勢,他非常配合,停下趕牛的手,還甚是體貼的將放在陳家東身後的鑼翻找出來,想要遞給陳林。

伸手接過鑼的陳林啪啪啪一通敲打,中氣十足的大喊:“停!大夥們放家夥休息!”

第一聲鑼敲響,大家的腿就停了。聽完陳林說的話,更是利落。趕車的鬆手、走路的一屁股坐下。

走一塊的宋青陽宋青良兩人顧不得讀書人作派,扯袖子就往臉上擦,隻差不端架子往地上坐了。

他倆這廂模樣給車板子上的何蓮心見著,她嫌棄般撇撇嘴,停好騾車,轉過身從騾車裡找出兩張帕子就下車,張嘴就開始數落道。

“停停停,甭擦了甭擦了。”何蓮心一手抓倆袖,把袖子從他們的手中奪過來,拿眼瞅瞅他們,把帕子扔他們的懷裡,就差沒說直話了。

自家阿娘的嫌棄那是必須得受著。

倆兄弟抱住懷裡的帕子,乖覺地拿帕子複又擦起臉來。

解決完自個生的兩個糟心郎君後,何蓮心交代好宋大壯在一旁邊休息,邊看好牛車騾車,叫宋青安三兄弟沿小路上山去拾柴找大石頭。

囑咐好他們千萬千萬呆在山外圍撿,何蓮心就拿盆接水去了。

桃花村這一隊伍今個停的好。

近飯點的時間能停在一處路邊能見著溪流,臨近隊伍後方還有一條狹長的山路進出口。

晚食生火煮食有去處,那可是頂頂好。這兩趟下來,雖說中間停留一段時間,但這腳程快的不是一點。

就差沒走到人困馬乏的大夥,得吃一碗熱騰騰冒氣的好飯好菜才能好哩!

撇去連走兩趟累的不行的人,但凡留有力氣的人,都動身給家中掌廚的娘子做活,給她裝水找柴,這時候可不挑活煩活累,隻需給他們好好燒一頓飯就足矣。

心疼自家夫君的何蓮心壓下他的蠢蠢欲動,隻叫他看車,走到有水的一處,拿起木盆往水裡一撈,倒映出木盆底的清水就給她撈上來,何蓮心端好木盆直往回走。

她的身邊來來往往,多是拿盆拿鍋接水的人家。

擦過三四人的肩,何蓮心就走到牛車和騾車之間的空地,俯身把木盆放到地麵。

宋青安三人亦是沒有叫何蓮心多等,何蓮心清點出糧食拿出來的時候,他們就抱木柴抱石頭的回來了。

石頭壘好,壘成能讓鍋底放下並留出空位放木柴的樣子後,何蓮心抄起鍋往上放,左推一把,右拉一把,就把鍋調好位置。

宋青安蹲下來伸手把木柴送到空隙裡,他擔起起火的事,推他的大兄二兄休息去。

許是走的累人,何蓮心的興致不高,她一板一眼的洗米,倒米,倒水。

待蒸好米,她擦乾淨前次裝水的木盆,把鍋裡的熟米倒進去。

再使喚一人去給她洗鍋,接一鍋水。

她打算把沒熱好的餅熱起來,佐著飯湊合吃一頓。她複又熱一鍋水,用帕子擦乾淨手,一手探出懷裡的小方塊,攤開,裡頭是一指頭大的鹽巴,不白,白就怪了。

何蓮心隔著包裹的布塊,一手拿好鹽巴,另一手的手指輕輕一捏,捏下三四個小顆粒,全都掃入鍋中,她就快速疊好布塊,重新包裹好鹽巴。

把鍋中的水直往空的水囊裡灌,灌滿水囊才作罷,至於鍋中剩下的鹽水,是拿來現喝的。

桃花村其他家,沒人不這麼乾。

不吃鹽,哪來的力氣走?

已是做好決斷準備再次背井離鄉,但當腳真真正正踏出許昌縣的地界時,心底深處那根與故土相連的枝乾有被撕裂開,是拿砍刀一頓一頓往死裡砍,隻等把它弄成兩半。

頻頻望向回頭路,卻沒有一人要往回走。

當然,這裡的人指的是知事的大人跟小郎君小娘子。

隊伍裡不知事的小娃娃有好幾哩。

複又見不走了的小娃娃左瞅瞅右瞅瞅,唉不對,怎麼不見自個的家呢?

一路全都是不變樣的景,他們早就看膩歪了,有眼就能看到天快暗下來,可他們怎麼還沒有回家。

小娃娃的腦袋裡哪有什麼逃荒不逃荒的,隻以為出去走一遭玩玩,晚間就可以回家去,舒舒服服躺塌上等睡覺,在夢裡回味白天走的這一路。

想躺塌上,想家去的小娃娃嘴巴一撇,眼角下擺,哇一聲就哭出來。

沒哭的小娃娃一聽有領頭的,那是天不怕地不怕哇哇跟著哭叫。

他們哭前,宋寶珠正咬一口何蓮心蒸好的餅,哭聲驚起的時候,她才匆匆把嘴裡的餅咀嚼幾口,哭聲突然且聲音尖銳,她也聽得一震,嘴裡的吃食一滑卡在嘴的深處,有些難吞下。

咳咳幾聲,把口中的餅吞下,宋寶珠轉頭看向離她甚是清楚的方向,和她沒差多遠的距離,宋寶珠的目力極好,她能看出來哭的是何方神聖。

她還甚是熟悉。

是撲她的三個小娃娃之二,男音比女音哭的還要響亮。

起先其他人有一陣的嘀咕聲,驚異小娃娃哭的突然,卻在聽到他們喊著回家去的時候變得悄然無聲。

大夥都沉默了。

隻聽得到小娃娃的阿娘嘮嘮著小娃娃。

“哭甚麼哭!“

“甭哭了!”

眼見有些暴脾氣的阿娘舉起手,就是要打的模樣,臨近的其他人立馬衝上來勸阻道:“哎哎哎,嬸子,小娃娃不知事哭哭,我們可不得凶打。”

“就是,待打了就又心疼哩!可彆打娃娃。”

被攔下來自是打不成,加上隻是一時氣急敗壞才作這番模樣,聽著耳邊人這麼說,她們亦是知趣的順坡趕驢,放下手。

衝嚇傻了忘記哭的自家娃娃,沉臉警告道:“這次阿娘就不訓你了,要是再叫叫,仔細你的屁股!”

幾家有小娃娃的基本上都是勸下了,小娃娃怕阿娘家法伺候,也都吚吚嗚嗚的小聲下來,待哭不動後就抹抹眼淚,擺出一副要哄才會好的神色。唱完紅臉的阿娘不理,自然是要唱白臉的阿耶出馬,抱起來哄哄又是一陣笑鬨。

獨有一家不依。

那就是陳森家的。

本就肚子憋有一股子氣的陳王氏,她心疼夫君走一天的路不與她換人,準備一人忙活做吃食的所有事,雜事她就都擔著。

原在琢磨自家兩個小的能不能給她幫上什麼忙,卻思及他倆才這麼丁點大,叫去幫她乾活,她也不能放寬心的陳王氏剛要自個去做事,結果兩個小娃娃就嚎嗓子哭出來。

哭聲就跟戳心窩子似的,把裡頭積攢已久的滿腔怒火都給戳出來。

“哭哭哭!就知道哭!”

“我都說了要想法子回城,你倆整天村頭跑村尾,玩的不是挺快活著嗎?”

“甭給我哭,憋著!”

作勢要打的陳王氏可沒有接他們給的台階下,她如母獅發狠怒吼般,唱念做打一通使出來。

“還哭哭!這是你們自找的。”

“我那好好的房子,青磚黑瓦的房子就給你們阿耶大手一鬆給賣出去了,眼下還要走這望不到頭的長路,還攤上你倆個催債的,我的命怎麼就那麼苦啊——”陳王氏話頭一轉。

陳王氏的聲音甚是悲苦,扯破音了還是要說完。她的雙手狠狠捂住臉,崩潰的縮起身體。

見娘子崩潰的陳森是一愣。

臨近幾家圍上來勸架的宋寶珠等人更是一愣。

真就,這一瞬看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