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喜歡觀察各式各樣的人。現在多看一眼都煩。黎以清能理解那句,“人類的悲歡並不共通,而我,隻覺得他們吵鬨。”
欣賞風景能帶來好心情。非常短暫的好心情。就好像伸手去碰燭火。啊那一下很痛,然後把手伸回來。結束了。
阿善和小七在景點前打卡拍照。叫了阿溪但是她要陪小媽。黎以清想擴大一點小七的世界。不再隻認識她和檀姐姐兩個人,她的世界應該要有更多的色彩。
旅途上是開心的但又不完全那麼高興。黎以清和沈善都看得出來,小七的心被拴住了。儘管她願意開放自己的世界,這塊地方總共一畝三分地,塞進去的東西太多隻會撐壞它。
隻是現在還不能送她回去。檀姐姐還沒有任何反應呢。
今天的遊玩結束。終於可以回酒店躺著了。腦子裡沉寂許久的小劇場也開始修複起破舊的舞台。舞台慢慢修,要上演的劇目還沒想好。翻了個身,準備思考人生。有了一點思念的感覺。
翻回來。在想鹹魚不能自己翻身,是不是可以喊人來幫忙。世上哪有那麼多好人。
好累。心裡有個空掉的洞。占的位置不大,時不時的就會掉進去。探不到底。
明明所有人都抓到了也丟到島上去體驗她曾經的日子。沒有她的命令,他們想死都難。除了靳陶山,他這個卑鄙小人是不是變成老鼠藏到下水溝裡。
啊——黎以清放聲大叫,她要做個大惡人,要馬上打電話給淩哥讓他把柳無隅那個壞心老古董抓起來。吊打三天三夜。
電話沒有打給淩哥。反而撥給了柳無隅。
嘟嘟嘟……電話接得比她想象中的快。隻不過對麵的聲音沙啞,一點都不好聽。
“嗬。討厭你。”冷笑加一句討厭結束了通話。
柳無隅捂著額頭,她對黎以清的底線就是沒有底線。她躺下去,手邊有瓶喝掉一半的白酒。想要醉買些度數高的酒來喝就好了,喝上一兩杯能睡到第二天中午。
彆說進入暴君的世界了。那天晚上連她的家門都沒能進去。
如果在酒店躺屍那為什麼要出來散心。沈善把黎以清從床上掀起來帶走。隨便在街頭小巷亂晃都好過躺在床上。
“聽說淺草寺的簽很靈的。我們去試一下。”
“中國人不求外國簽。”
沈善捏住黎以清的臉蛋,這段時間養得好,總算有點肉了。
“中國人也不睡外國床。你不試也要陪我去。小七也想去啊,她說她會用草根算卦。”
“笑死。一點也不準。”
上次那個算出來是好簽,結果呢。結果就是小七活著,柳無隅也在車禍中死裡逃生。沒有受很重的傷,就是腦震蕩把最重要的她給忘記了。怎麼又想起老古董。
“啊——該死的柳無隅。我回去一定要殺掉她。”
沈善已經習慣了她這樣時不時的發瘋,“你舍不得的。”
淺草寺周邊的街道有許多小吃攤,沈善買了盒糕點。小七對另一家店裡的達摩感興趣,她正在認真地看。沈善拆掉包裝拿出糕點先喂給黎以清吃。味道真的是…非常普通。免稅店裡的都比這好吃。
“看吧。在這種熱門景點買吃的就彆指望味道好。騙的就是你這種心善的大傻瓜。”
黎以清雖然嘴上說著普通,但本著不傷阿善的心的原則,把那塊糕點吃完了。
“哪裡都是一樣的。難得來一回,試試也挺有意思的。隻要價格不要太離譜,味道不要太難吃。賺就給他們賺吧。景點的鋪租那麼高,誰也不想天天挨罵吧。”
又開始了。菩薩。黎以清說:“我看應該把你供起來,也彆讓他們去求那些簽了。直接來求你吧。對,還有小七。你們兩個都是活菩薩。”
真想不通檀姐姐怎麼會忍心欺負小七這種活菩薩啊。
“你看這個可愛吧。招財貓給你掛在鑰匙上。”
“買吧買吧。”
在九九八十一買之後終於到求簽的地方了。這裡叫什麼她說不上來。小七和沈善都求到了吉。
活菩薩求簽能不吉嗎。黎以清給她們買了禦守,“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沈善馬上就掛在鑰匙上。小七聽到後也想買,她寫:“我能再多要一個嗎?”
沈善勾住小七的脖子,“送給主人大人嗎。哈哈哈…“小七的臉紅了,她不好意思地笑著。是要給主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多求一個開開心心。
“來吧。拍照。”
照片當然要第一時間發給叔叔阿姨他們,然後再發朋友圈。黎以清坐在路邊的石墩子上,有個穿和服的姐姐送給她一個蘋果糖。她們語言不通,但姐姐的笑容比糖甜。
她把糖帶回酒店。沈善幫她放好。兩人洗完澡躺在一張床上。小七在另外一個房間。
“我想過等我解決完靳陶山之後要做好多事情。想去法國找個西點大師當他的徒弟。還想考個跳傘證……”
想做的事情特彆多。就好像肚子餓的時候能想到十幾種食物,可真的到填肚子的時候就隻能吃得下一兩樣。
“我感覺我做不到那麼多的事情。光是治愈自己就要花費好大的力氣。”
沈善撐起上半身,“你不要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你已經很厲害了。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活不下去。”她像哄小孩子入睡那樣輕拍著黎以清的肚子。
“有時候會覺得自己走過最艱難最崎嶇的那段山路。再努力一點就要登頂了。守得雲開見月明。可是…真的好累。我撐不下去又舍不得之前的付出。腦子裡有無數個人在打架。”
沈善抱緊黎以清,“你不是一個人。我們都愛你。”
愛。如果不是這些愛,誰會來包容她的瘋狂和扭曲。可也是愛逼著她繼續走,壓得她喘不上氣。
搞不懂了。愛,究竟是恩賜還是懲罰。
故地重遊。奶奶曾經養的花花草草都死得差不多了。三角梅還活著,有些已經開花了。齊越雲和黎以寧一起來的,聽保鏢說柳無隅一天出門一次。吃喝全靠外賣。
屋子裡這是什麼味道。有人死在酒桶裡了?
隨處可見的開封的酒,幾乎都是滿的沒喝過的。地上還有撒出來的酒。點的外賣也沒有丟。有的沒有動,有的吃掉了一半。
黎以寧指著牆邊的大桶啤酒說:“大家失戀真的都差不多,我那時候被你拒絕也在家裡喝酒。喝酒太傷身了。”
“她根本沒喝。她愛惜自己的身體,不可能借酒消愁。”
桌子上那朵煙蒂向日葵讓齊越雲沉默了。還有沿著桌子排成圈的長短不一的燒過的煙。柳無隅會抽煙?
黎以寧說:“這抽得夠狠啊。你看那邊也是。我們要不要一間一間找啊?”
齊越雲直接往左手邊的第二個房間走,房間的門敞開著。柳無隅躺在床上睡覺。
黎以寧看了一眼後背過身去,這還是他那個沾點香火就要飛升成仙的妹妻嗎。
齊越雲:“打電話叫人來搞衛生。”她說完後朝著床上的人走去。
齊越雲把柳無隅拖起來,她的力氣小拽起來後又扶不穩。柳無隅生生給摔醒了。她勉強看清楚是誰,“你來乾什麼?我不道歉。”這一刻誤以為是五年前剛剛失戀的時候。
“阿清也來了。”
這個名字一下子把人喚回現實。柳無隅立刻坐起來。人在哪裡?
“騙子。”
齊越雲拖著人下床進浴室。這人往臉上糊點泥丟到街上路人都會覺得是個瘋乞丐。
起來的瞬間頭暈目眩。過去和現實全都混在一起了。為什麼沒有人告訴她現實的心痛不會習慣也不會麻木。
它就像撕不完剪不斷的倒刺,一直撕一直痛。又像是處處都是尖銳的桌子腳。一動小拇指就撞上去。然後渾身無力,隻能蹲下來捂著。想喊又喊不出來。再不然就是無限翻轉的指甲蓋,翻了合起來又翻上去。
嘩啦啦……花灑裡的水衝下來。齊越雲猶豫著。脫還是不脫,要不要幫她洗。柳無隅把衣服捂緊,“我可以自己來。麻煩你出去。”
齊越雲到外麵去等她。清潔人員也上門來打掃。黎以寧正在給小妹打電話,這樣的事情不能瞞著。有多少誤會和隔閡是瞞出來的。
抽煙…借酒消愁。騙人。老古董才不會做出那樣的事。黎以清冷淡地說:“不關我的事。不想聽她的消息。”
愛怎麼樣怎麼樣。
柳無隅洗乾淨了,她站在鏡子前擦頭發。煙酒療法不管用的,但它能證明煙酒過量會傷身。她曾經目睹王梓喝酒喝到胃出血。所以她不會試用這種辦法。她單純是沒事做。
“謝謝你們。”
“謝我就快點恢複,你熬成一副骨架子難看死了。”
“我沒有事的。”
“有事沒事能騙得過自己嗎。被困在感情裡不是丟人的事。”
“因為感情而影響到方方麵麵才是不好的事。”
“感情就是會影響到方方麵麵。你不是機器人。你的情緒有問題難道還要假裝沒有。你是被判了訴說痛苦罪,說了就立刻槍斃是吧。”
“我要跟誰說?”
“你要揣著明白裝糊塗?”
柳無隅往桌上趴。現在能明白暴君說的愛。像身上砸了一顆衛星。被愛重拳出擊,拳套裡麵藏著指虎打得她暈頭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