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聊天後童溪對柳無隅的話也變多了。她的身邊極少有姐姐一樣的人。她從市區裡的糖果店買了各式各樣的糖回來,“姐姐呢?”
黎以清把雜誌從臉上挪下來,“你們義結金蘭啦?叫她姐姐不肉麻啊。姐姐~”她的好朋友有點投敵的趨勢。
童溪抱起黎以清,“公主殿下,臣這輩子隻會守護你這位公主。我是覺得姐姐跟我家裡那位年紀相仿,她應該能解答我的一些疑問。”
“沒相仿。差三歲呢,好大一條代溝。你送糖白送,她不喜歡甜食。不如給我吃。”她要下去拿糖果吃。
柳無隅收了剛曬好的衣服進來,陽光混著洗衣液的味道,奇妙的好聞。
“我以前在外麵讀書的時候十天有九天是陰天。還有一天是雨天。”
黎以清抱起糖果盒子,“阿溪拿糖果賄賂我。你要回答她的全部問題。”柳無隅回頭看了眼,一盒子糖果就把她租借出去了。
童溪找出紙筆,她說:“姐姐。一直得不到感情上的回應除了年紀差距,還會有彆的原因嗎。”
柳無隅疊著衣服,真的把她當情感谘詢師了。
“既然不會給你感情上的回應。你為什麼還要做這麼多。”柳無隅認為童溪該及時止損,免得越陷越深。
“瞧瞧你說的話多麼功利。”黎以清拆掉一顆玉米糖。
“事實而已。要分清楚究竟是喜歡,還是喜歡一味付出感動自己的感覺。”
童溪舉手:“我可以確定是喜歡。”
柳無隅:“付出的前提是自保。感情不是安全可控的,如果付出到讓自己受傷,那麼很難保證不去怨恨。”
她看過太多這樣的人。從學生時期再到工作。說著永遠愛你的人同時也會為了三瓜兩棗而大打出手。
“我倒是沒有想過這些。”童溪的手臂放在椅背上,“我享受有她的每一天。”
黎以清丟了顆糖給童溪,“及時行樂啊。”柳無隅走過來拿走糖果盒子,“少吃點。”
才吃了一顆就要管。黎以清把老古董扯下來然後堵住她的嘴,把糖果渡過去。就著一顆糖果接吻,過分甜了。
西瓜味的硬糖。
童溪聽見耳機裡的話,她的表情瞬間變得不淡定,她說:“阿善來了,現在和阿公說話。你先彆把我的事跟她說啊。”
黎以清把老古董和糖都扔在這裡,見朋友比較重要。
沈善愛哭,一見到黎以清就掉眼淚。黎以清和童溪都哄著她。她抱著黎以清痛罵童溪,“你鑽錢眼裡了…你要是早點聽我的勸回來。也許還能阻止這些事情發生。該死的靳陶山……”
童溪難得沒還嘴,誰能想得到靳陶山會做出那些事。黎以清主動說:“喝酒嗎?我感覺這時候需要點酒。”
有沒有一種酒,喝完不傷身也不會醉但是又能把過去那些不快樂的事情全部忘掉呢。
隻怕酒神也釀不出來。
“如果全都是裝的…為什麼不裝到底?為什麼要騙我。”黎以清醉眼朦朧,恨得久了都快忘記掉那點痛。
沈善把她的酒杯拿下來,“不能再喝啦。”童溪起身去叫柳無隅,現在也隻有那位姐姐能有辦法。
柳無隅在不遠的茶室裡待著,她在看茶的紀錄片。她更喜歡喝白開水。奶奶喜歡泡茶。可能是那輩人的愛好吧。茶,道,佛,總要占一樣。
童溪敲敲門,“姐姐。你快跟我來,阿清要醉死了。”
一整個客廳都是酒味。柳無隅直皺眉,她來到黎以清身邊扶起她,“酒就這麼好喝?”
黎以清暈暈乎乎地抬起頭,“嗬…不太好喝。”柳無隅抱起她。她蠻橫地扣住柳無隅的脖子往下壓,“究竟有什麼是我給不了的。非要用死來騙我?難道尊嚴比我還重要?我真是想不明白啊…靳陶山。”
是錯把她當成靳陶山了嗎。不是的。柳無隅溫柔地說:“是自己比較重要。他的喜歡是真的,他最愛自己更是真的。”
“我知道…要愛自己,可是不該傷害我。”
“所以他該死。”
黎以清被逗笑了,她把食指豎在柳無隅的唇上,“難道你就不該死。你更壞,你心裡第一位不是我。你走開,不要看到你。”這下又把人推開。柳無隅不肯退開。
兩人拉扯著。黎以清捂著嘴往衛生間跑。柳無隅跟過去。黎以清抱著馬桶吐。柳無隅輕撫著她的背,“以後彆想再碰酒了。”
是不該再喝。
過量飲酒的下場就是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舒服的。黎以清吃完藥後躺在床上,她的腿縮起來,枕頭頂在肚子那裡。睡一會兒醒一會兒。
“小七……”
柳無隅擰乾毛巾給黎以清擦掉身上的汗。
迷糊中有人抱住了自己,黎以清半睜著眼,她想看清楚是誰。陽台的窗戶旋轉扭曲成鐵窗。空氣裡腐爛的氣味從那扇窗戶進來,它變成了黑色的人形。
“不…要。不要過來……”
柳無隅抱得更緊些,她說:“醒醒…”
小七不能說話,所以抱住自己的人不是小七。黎以清渾身抽搐了下,她完全醒來了。
“想喝水。”
“我去倒。”
溫熱的水喝下去舒服了很多。
“…小七是?”
“你不需要知道。”
她說不出口。每一個小七相關的回憶都是刀片,剜下她心頭最脆弱的肉。
黎以清的態度十分抗拒。就像貓兒的斷尾處碰不得,手伸過去就會被抓出血痕。柳無隅不會硬碰硬,她輕聲細語地哄著她。
“先不睡覺了好嗎。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黎以清的嘴角往下彎,變成了不開心的圓弧。柳無隅捧起黎以清的臉,“有時候真是恨自己沒有弄臣的本事,做不了滑稽小醜哄陛下開心。”
黎以清撥開柳無隅的手。情緒真是個特彆奇怪的東西。它受得住來自外界的打擊可是唯獨受不住溫柔和耐心。
不行,她不能哭。至少不能對著柳無隅哭。她的喉嚨痛得要爆炸了,忍住的眼淚好像全灌進肺裡,像個充氣過分的氣球,要噴出五斤血出來才能緩解。
柳無隅摸著黎以清的頭發,“這裡沒有其他人,你憋著不哭很傷身。”
不行了,再憋下去她真的要瘋掉。她乾脆把柳無隅拖過來,借用她的肩膀來擋臉。痛痛快快地哭。
“啊…嗚嗚嗚…啊……”
可恥的,無能的,那時候的自己。她憑什麼值得小七付出那麼多。就因為她的話,她的承諾?在那樣的環境下話比屁還沒有價值。可小七就是相信她。
小朋友大哭容易招人憐惜,大人用小孩的方式哭不免讓人覺得悲慘。
可是大人不能大哭好像才更加可憐吧。
“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待著。”
沒有賭氣也不是和柳無隅鬨脾氣。哭完後是專屬於自己的羞恥時間。
“好吧。”
柳無隅要去找一件東西,她曾經見到過的。雖然隻是匆匆一眼,但是她想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一本舊的本子。
她來到黎以清的書房,現在的問題是找到之後後能看嗎。她在書架的最頂上找到了。封麵是灰色的本子。就是它。她記得阿清的表情,悔恨還有看不懂想不明白的堅決。
仿佛給黎以清機會她就能用全部所有去挽回遺憾。
柳無隅看了眼門口,這時候不會有人來。她的視線回到本子上。
要不要看?
她翻開第一頁。裡麵的字像剛學寫字的小朋友,下筆重又認真。一筆一畫板正得要將紙張寫穿。
其中有一些是黎以清寫的話,她的字跡輕盈飄逸。
多吃。有力氣跑。
所有的都是天注定好的。
女人命苦。下輩子不當女人。
想去。大城市。
……
不知不覺看到了最後一頁。
柳無隅合上本子。問答閒聊,有答案推不出問題。聊天的話題也十分跳躍。她找出手機給黎以寧打電話。
黎以寧知道小七這個人,但不多。是個對阿清來說很重要的人。聽阿清說是去世了。電話掛斷後,柳無隅收到一份文件。是小七的基本信息。
又是去世?去世。重要的人。這兩個光環疊加在一起威力不比死去的白光月差。
去世但沒有銷戶也沒有認定是失蹤人口。為什麼阿清會叫人去找小七埋在哪裡。親眼所見小七的死亡?大概也隻有這個可能。
可是……親眼所見也未必是真的。有靳陶山這個例子。況且靳陶山還是個擅長編織謊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