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以清有了個新寵。蘭壽。這些身嬌肉貴難養活的魚。養它們圖得就是長相可愛。可愛是不能長久的。很快的黎以清就不再去關注這些有著娃娃臉的肥魚。
貓貓狗狗更不用說。貓太有個性,她現在沒有耐心去哄這些傲嬌的小動物。狗呢。太黏人。
小動物治愈不了她。她也不想禍害小動物。
那麼,還剩誰?
柳無隅再一次被攔在外麵。她想見黎以清。童溪說:“她不想見你。我也愛莫能助。你實在沒事做就出去逛逛。”
“她怎麼樣?有沒有好好吃飯睡覺?”
童溪指著新裝的魚缸,“她養的魚,現在歸老先生和我們照顧。”柳無隅走過去看。這些魚長得好像波妞,很可愛。
“養了幾天就丟給家裡人養。長不大的小孩。”
童溪被這句長不大的小孩觸動,她問:“因為我年紀小所以就要被一直當小孩嗎?”話是問柳無隅,可眼睛裡的渴望卻是給遠在天邊的那個人。
柳無隅還在看魚,有些話聽語氣就知道是在問誰。
“當成小孩可能是個借口。”
“借口?怎麼說?”
事情沒頭沒尾的要她怎麼說。柳無隅換了條魚來看,這條魚身上有墨點,“年齡的差距本身就是遺憾。避開談都來不及,怎麼會經常提及呢。就好像喜歡一個人卻偏偏對她/他說是女生或者是男生就好了。都是婉拒的借口。”
童溪聽著也覺得有道理,她還有問題想問。但是看到黎以清從樓上下來,她咳嗽了聲說:“老板下來了。”
柳無隅也不看魚了,滿心滿眼都是人。
“我...聽我解釋...”
黎以清不想聽,“阿溪,走吧。一起出去玩。”童溪來到她身邊說:“真不聽聽她解釋嗎?”
“不聽。”
柳無隅擋住她的路,“不耽誤你很多時間。”黎以清拍了下童溪的手臂。童溪明白,她說:“柳小姐,還是先讓開吧。”
柳無隅不聽,不聽的後果就是被扭住手臂。她吃痛咬緊嘴唇,“等等我。”
黎以清回頭看向柳無隅。等她?除非她斷開手臂,否則她不可能從童溪手裡掙脫出來。
柳無隅的手不能動但腿能動。她硬是要跟上去。咕隆……這個聲響,跟崴腳時隻有自己能聽見的錯位聲一摸一樣。童溪清楚這手感,她也沒有鬆手。
黎以清看著柳無隅的臉從紅到慘白,她說:“鬆開她。”
柳無隅:“對不起。”
就隻是對不起。
“你的道歉是不是像‘你好吃了沒’那樣隨便又無意義?”
“我選她也不能證明我對她舊情未了。”可能是因為痛,柳無隅的眼淚滴下來。她低下頭,她不喜歡在外麵哭。哭是屬於自己的,不應該被人看見。
黎以清的視線移到柳無隅一直捂著的左手手臂上。她托住柳無隅的下巴抬起她的頭,“你連猶豫都沒有還敢說不是舍不得嫂子。”
“沒有。真的…沒有舍不得。”
怎麼辦,心硬的暴君也看不得美人梨花帶雨。
“阿溪。請醫生過來。”
童溪聳肩,“小小的錯位而已,我來。”黎以清瞪了童溪一眼,“叫你去你就去。”
童溪:“叫醫生的時間我都能治好她了…行,我馬上去請醫生。”
八天的冷戰結束。
晚上。兩個人坐在床上。黎以清找到答案了,養什麼都不如養這個老古董有意思。
空氣彌漫著藥味,藥味裡混著叫想念的東西。兩個人默默地對視。
柳無隅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摸了摸黎以清的臉,“魚很可愛。”黎以清也在感受著她手心的溫度,“魚可愛你對著我說做什麼。想死嗎。”
看吧。暴君永遠跟可愛兩個字不沾邊。
柳無隅輕輕地搖了兩下頭。這回輪到黎以清,她摸了一把又擰住,力度輕。柳無隅握住黎以清的手腕,稍微偏了下臉,親了親她的掌心。
黎以清眼裡的人逐漸放大到失真。她閉上眼感受著柳無隅的吻。主動的,帶著點苦澀的。吻是美好的,是觸摸得到的雲朵。該讓人開心,想要繼續沉溺在軟綿綿的愛裡。
這麼想來親吻的時候還算純粹。單純的想和對方親近,想要也想給。
手在移動的時候碰到了硬的東西。是相冊。
柳無隅問:“方便看嗎?”
黎以清把另一頭的相冊一起拿過來,“看吧。”
第一張是兩個小孩。兒童時期的照片天真無邪。小朋友的喜歡也是明目張膽,連結婚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卻能和喜歡的人許下要一起結婚的約定。
柳無隅的注意力全都在這個小小的人身上,“小時候就這麼皮。捏著拳頭想打人。”
黎以清稍微低了點頭看過去,“才不是。”她的視線從照片移到了翻頁的手指上。再從指尖跳躍到老古董的臉上。
老古董沒有小時候,她一定是一出生就是現在這幅樣子。不愛笑,不愛說話,也不愛彆人進入她的領域。
“你會怕老嗎?”
柳無隅看完了兒童時期的照片,小小的人變成了中等大小的學生。穿著統一的校服,校服也蓋不住她叛逆的本質。
“不會。”
“可我比你年輕好多。”
她們第一次說起了年齡的差距。也是該拿出來好好的聊,交換一下對年紀差距的不同看法。柳無隅說:“我…應該不顯老。”
“噗哈哈哈…”黎以清的手放在肚子上,老古董也會擔心自己顯不顯老。
好笑嗎。她沒有特地去保養臉,她一直認為規律生活按時鍛煉就是最好的養生方式。她抬起手摸了摸臉,也沒有注意過臉上是不是有細紋。這麼一想,煩惱竟然出現了。
黎以清坐起來拿開柳無隅的手,將自己的眼睛努力睜大然後盯緊柳無隅的臉。柳無隅現在會擔心,自然也不喜歡被仔細的看著,她想把臉偏開。
“彆動。我發現…”
發現什麼。怎麼突然不說了。柳無隅有些緊張。
“我發現你的皮膚好好啊。剝了殼的雞蛋。很棒。”
柳無隅的緊張消失了。幼稚鬼說胡話。不過能把她逗笑。黎以清喜歡看老古董笑。她笑的時候沒有那麼多的負擔,人也輕飄飄起來。
“阿清。我不可能和你有同齡人的默契。遺憾處處都在,我給不了你完美的一切。”
“完美是你自己的習慣吧。屬於你自己的一套美學。對我可不是。老了就老了唄。誰願意當個天山童姥,光長年紀不長臉。會被當作妖怪抓去研究的。然後成為長生不老的試驗品。好慘的。”
黎以清不想老古董被年紀困擾。柳無隅把暴君抱過來,這歪理說得她心軟,“那就一起慢慢的變老。”
“你沒有資格跟我一起。”
“我申請。”
黎以清擰住柳無隅手背上的皮,“你以為是入黨申請?你想有就有。”
“那個也不是我想有就能的。你說怎麼樣才能獲取資格。”
這是老古董自己說的。那可就彆怪她不留情麵了,她附在她耳邊悄聲說:“今天換個姿勢。你趴著我從後麵…”
“咳咳…再說。”
“哼。”
黎以清的記憶本子裡收集了很多個‘再說’。
柳無隅拿起相冊繼續看。
中學時期的曖昧。家長老師眼中手碰一下就要造成兩個家庭的悲劇的青春期戀情。這個時期有複雜也有簡單。簡單的可能是約定一起奮鬥。複雜的就是偷食禁果後的意外。
“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很快樂。”
“是啊。快樂。那時候覺得陶山是全世界最懂我的人。”過去得到過的快樂是真的,她也做不到因為現在而去否定曾經的美好。
“我們都說好了,要對自己喜歡的專業負責,要做出一番事業。”
柳無隅點點頭,很好,有誌向的小孩。黎以清張開手壓在相冊上不讓柳無隅翻到下一頁。
“你會為了過去而原諒他嗎。”
“不會。原諒他才是對不起過去。陶山總說他受了很多罪,說我現在遭受的苦難不及他的十分之一。他說感同身受後我才有資格說感情。根本是放狗屁。”
“確實。”
“你也休想得到我的原諒。”
“求原諒是厚臉皮的人做的事。我不敢,要求也是求你好好養身體,把心裡的氣出乾淨。然後大發慈悲開恩再給我一次機會。”
這人。又開始花言巧語哄人。
黎以清把相冊一股腦推到地上,再翻身枕著柳無隅的腿,拿起她的手放在胸口,“你想不想我。”
“想。不過今天不行,你的月經才結束。”
“就是完了才方便啊。”
“不可以。過兩天再說。”
“真的不能嘛。”她委屈得快哭出來。
答不答應?柳無隅的左手抬起來將垂下來的頭彆到耳後。這幅要答應的模樣讓黎以清想跳起來歡呼。
“你乖一點。身體是根本。”
“那我要你。”黎以清蹬腿坐起來,遙控器被踢到地上。誤觸到播放的按鈕,音樂緩緩地播放。
梁祝化蝶。
奶奶說過中意一個人的時候心會變成供毛蟲吃的葉子。她的心已經被啃食乾淨了。而她的蝴蝶也從心窩裡飛出去,偶爾會飛回來看她。在她的鼻尖手背停留。停留的時間隨它們的心情。
她也想伸手去捏住它們的翅膀放進透明的乾淨的玻璃罐中。可如何控製力度才能不傷害到它們,不碰掉它們的鱗片,不弄破那薄薄的一層翅膀。
做不到十全十美,不如隨它們自在吧。
一副名為柳無隅的畫卷鋪展開來。不光能看,還能進入畫裡。
畫裡的景色會隨著黎以清的到來而改變,她看到了廢墟。廢墟的中心插著一麵白旗。這裡曾經是宏偉的大神廟。是她帶著怒火將大神廟轟碎。
廢墟裡開出了花,花變成樹苗。樹苗長大覆蓋掉廢墟。這裡又變樣了。改變是為了保護自己還是抵禦她的再次到來。
答案是什麼都無所謂。她要做這裡的主人。她四處掠奪,最後迷路在一片雨林裡。霧氣從四周蔓延過來,她莽撞地往前跑,越來越快。一不小心被樹根絆倒,她摔在小小溪流裡,好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