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以清等到花兒都快謝了終於等到她爸媽回家了。她手裡有份合同,這可不是簡單的普通的勞動合同。是能解放她的自由鑰匙。她跟在爸媽身後。關怡良轉身豎起食指戳了戳小孩的額頭。
“沒用,做跟屁蟲也沒用。”
黎以清秀出合同,有底氣地大聲說:“爸,媽。你們教我做人要會感恩。現在我跟我的救命恩人簽訂了勞動合同。我要去她的公司…店裡上班。”
夫婦倆不相信,誰知道是不是小孩子騙人的把戲。
“你們不信我馬上打電話給我老板。”黎以清找出手機準備給柳無隅打電話。關怡良抽走小孩的手機,“你找人家來給你幫忙是吧。”
“誰…誰說。我上回就和她說好了,她的店鋪剛開張生意好特彆忙需要信得過的人手。我就說我去啦。”
黎冶收起合同。小狗不出門都會抑鬱,更彆說他這個天生愛亂跑的寶貝。也是時候該放出去遛遛風。
“我跟你媽媽考慮一下,明早給你答複。”
“怎麼這樣。”黎以清知道爸爸說話不頂用,她儘量裝出憂鬱的眼神,她的腦子裡浮現出鐵叔愛而不得的眼神。就是它了,模仿這個眼神。
關怡良不吃這套,“說了明天就是明天,你彆裝可憐。”“阿公,奶奶…”T-X特有的陽光單純無添加的童音出現了。爸爸媽媽變成了慈愛的爺爺奶奶。
黎以清偷偷地翻了個白眼,她躺倒在沙發上,“我的事原來隻值幾分鐘來討論。”
T-X對她發起了親親攻擊,黎以清還以撓癢癢。
“爸。媽。我回來了。”
親嫂子回來了。T-X以她的肚子作為發射點彈出去,“媽咪。我好想你,爸爸也好想你。”
“媽咪也想你啊。給你帶了好多禮物。”
黎以清繼續躺著,她不要加入對嫂子噓寒問暖的隊伍。她從口袋裡找出柳無隅送給她的鑰匙扣。上麵的紅鈴鐺掉漆了。她一直都很容易被舊的東西吸引,一些她認為有意思的舊。
比如栗子巷裡有個阿婆賣涼茶,她那些用久了的茶壺和長勺。壺口被草藥水長期浸泡染成了褐色。那和臟不一樣,阿婆把茶壺洗得非常乾淨。
這個鑰匙扣更不一樣,它常待在口袋裡或者被拿在手心。而口袋是個極其迷幻的地方,它會沾染到身體的溫度和氣息。
“定情信物嗎。”
嫂子坐到她身邊還拿走了她的鑰匙扣。叮鈴響叮當。不聽話的鈴鐺。黎以清坐起來,“嫂子。”
“挺厲害的,能從傳銷窩裡跑出來還能收集證據去報警。”
“這個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嫂子現在還提起來。”
“過去三十幾天叫久嗎。唉…也是,找人的是我們。怕你被拐到緬甸柬埔寨大老遠地跑去找的也是我們。”
黎以清的撒嬌術在她嫂子麵前不管用,她偷偷地看向她的爸媽。她爸媽無視她的求救在那裡陪孫兒玩。這個家到底是變了,她嫂子是新上任的有絕對話語權的家長。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黎以清說:“嫂子,我真心悔改,以後出門一定報備。”
“口說無憑,把你的寶貝們交出一半來。看看你的誠意。”
“我全交出來。隻是嫂子你可不可以幫我個忙?”黎以清小聲地說:“我想出門,你幫幫我吧。去我救命恩人那裡上班,真的。我們合同都簽好了。家裡你是老大你說了爸媽肯定同意的。嫂子……”
“救命恩人…好。我知道了。”她盯著鈴鐺看,是那個鈴鐺嗎?如果是的話,上麵的漆應該早掉光了。
……
一家名叫Thanatos的店。大堂裡的桌椅歪七扭八,白色的瓷盤裡有殘碎的蛋糕和撒出來的茶飲。地上也能看到揉成團的紙巾。漫畫書也有好幾本泡到了水。
柳無隅戴上手套收拾。她有好好遵守進門都是客這樣的規則。隻可惜,有的人不想當人。
王梓昨天問她要不要幫她招個人,她告訴王梓會有人來幫忙。
門口櫃台的招財貓喵喵叫,比起歡迎光臨的語音播報柳無隅更喜歡這種動物叫聲。
“老板…我來上班嘍。老板?”
黎以清左看右看。這裡大概有一間教室那麼大。中間是書架,書架的左邊是桌椅,右邊是放置甜品的玻璃櫃台。
柳無隅從架子後麵走出來,她晃了晃神。她看到拔地而起的大樹,這棵樹不停地長啊長啊直到遮住了半邊的天。樹上的葉子是橙紅色的楓葉。
過分美麗了。
“你怎麼啦?”黎以清蹦躂到柳無隅麵前,“我知道我是個絕世美人,你的反應是不是太遲了。”
柳無隅回過神來,“會嗎?”
“當然會。雖然說我們初見時比較驚險,我又比較狼狽。可是你不覺得像那種被追殺的黑衣俠客嗎。”
這種時候該回答是嗎。
“也對。”柳無隅的一肚子氣被海精靈帶來的新鮮海風吹走了。
“那些蛋糕是你自己做的嗎?”黎以清指著冰櫃裡賣相優秀的蛋糕,她饞,她也想吃。
“嗯。試試嗎。”
這些大學課堂裡會出現的桌椅跟店裡的風格不太搭。黎以清說:“怎麼全是單人桌啊。”
“單人桌好移動。我不喜歡客人聚在一起打牌聊天。吵。”
黎以清拖了一張桌子出來,“你知不知道小桌子會讓兩個人的距離更近。”柳無隅端著托盤過來,上麵放著幾款不同的蛋糕。
“單人桌不能兩個人坐。烏龍喝嗎?”
“我要講究點,給我祁門紅茶。”黎以清開玩笑地說。柳無隅從冰箱裡拿出瓶裝的烏龍茶,“我這裡沒有十元以上的茶。”
“這樣的話給我來一元錢的冰露。”
這人看著年紀也不大怎麼會知道冰露。現在市麵上都很少看得到。柳無隅順手拉來旁邊的椅子坐到黎以清對麵。她們的膝蓋碰到後又擦著腿不得已地交疊在一起。
“冰露也沒有。你怎麼會知道?”
盤子上的提拉米蘇脫穎而出,黎以清決定第一個先吃掉它。“我為什麼會不知道。”“因為你看著比較小。”柳無隅不好意思直接問她幾歲。
“我都二十三了不小啦。這個有點苦…你是不是可可粉放多了?”
“我特地多放的。我不太喜歡甜食。”
做甜品的人不喜歡甜食,好像有點說不過去。但是又沒有死規定要做菜的人愛吃。
黎以清又吃了一口,她說:“甜品啊。它隻有足夠多的黃油,奶油和糖才能讓人原地飛升。”不甜又好吃的蛋糕更容易讓人上癮。柳無隅做的蛋糕比起很多打著外國學藝回來的甜品店要好得多。
“這個好是好,就是容易讓人依賴它。它不那麼甜所以能讓人心安理得的忽略掉它的糖分。”
“你好像在胡說八道。”
“你知道提拉米蘇的故事嗎。”
“如果是說妻子給士兵連夜趕工做出來的那個,我聽過了。”
“不是那個。這道點心最初在意大利宮廷流行是因為它能讓人興奮,貴族們認為能夠催情。所以tiramisu想表達出來的意思應該是跟我一起來失樂園吧。”
黎以清繼續說:“我還聽過另外一個版本就是給嫖客事後吃的,為了讓他回家後能再次應付老婆。”
意式咖啡,馬薩拉葡萄酒,可可粉……興奮。柳無隅盯著缺了一口的提拉米蘇出神。
失樂園的邀請函……進去體驗亞當夏娃的快樂嗎。
“你不熱嗎。你的拉鏈拉得那麼高?”黎以清出門時想穿短袖,這幾天熱得要人命。早晚卻有冷風,穿短袖她怕著涼感冒。
“還好。”
“你的店名為什麼叫Thanatos?”黎以清在想柳無隅會不會是古希臘神話愛好者?
“一部動漫裡的曲子。”
“動漫?你竟然會看。我以為你是閒來無事要泡茶讀書的那種人呢。”
也不是愛看。身邊朋友看,她跟著一起而已。柳無隅摸著手上不平整的傷疤,“朋友喜歡看。”
“懂了。店裡的鑰匙也給我一份吧。”
柳無隅早就準備好了,不止是店裡的鑰匙。一些可能要用到的物品她也一起裝進盒子裡。每一樣東西都貼上標簽,寫明用途。
“柳老板你是哆啦A夢嗎。”黎以清撐著下巴,上身稍稍往前靠。“不是。”柳無隅往後退。
桌子小,兩個人的手臂都撐在上麵會顯得她們像親密無間的愛侶。不合適。柳無隅摸著衣領上的紐扣,要保持安全距離才行。
黎以清笑了笑,躲避的動作意味著柳無隅不是一個喜歡隨意身體接觸的人。
噅噅……
一隻可愛招財貓的嘴裡怎麼會冒出馬的叫聲。有一對年輕的情侶進來,“你好…可以點單嗎?”
柳無隅站起來對黎以清說:“這些動物叫聲是提醒音,有客人推門進來就會叫。你多聽幾次就習慣了。”
“哈哈哈…你好逗啊。”
柳無隅去招呼客人。
黎以清喝了口烏龍茶。她的視線一直跟著柳無隅。柳無隅點單的時候也不笑,哪怕是細微的弧度都沒有。她冷淡地禮貌著,和來的人之間隔著道空氣牆。她是她,他們是他們。
在她藏得嚴實的身體裡住著個有意思的靈魂。黎以清想到這點就莫名的開心,也許是因為她們之間沒有那道空氣牆。她碰巧找到了一個隻有她知道的寶藏。那麼她順理成章的成為了寶藏的擁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