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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後謝星衍便有意無意地疏遠風長贏，他仍然會跟著風長贏一起練劍，一起吃飯。
卻再也沒有喊上風長贏一起去捕魚了。
從那天算起，他已經整整三天沒和長贏姐姐親近過了，想到這謝星衍低落地歎了口氣。
“阿星，你最近怎麼了，好像一直悶悶不樂的。”藥材鋪的老板見謝星衍情緒不佳，順口問了一句。
謝星衍擠出一個笑容：“沒什麼，藥材裝好了嗎？”
老板把裝好的藥材遞給他，說道：“拿好，你轉告趙阿婆，讓她沒事的時候帶趙阿公多在村裡轉轉，他這個病要多走動才能好得快。”
“嗯。”謝星衍拿好藥材轉身走出店鋪。
遠遠地便瞧見風長贏站在一個買玩具的小攤前，在她身旁有個少年正紅著臉同她說話。
謝星衍認出那人是鄰居家的吳雲，吳雲比他小一歲，兩人一起長大，玩得還算不錯。
他在和長贏姐姐說什麼，為什麼笑得那麼開心？
心底泛起酸意，謝星衍鬼使神差地走到兩人身邊，語氣不好：“你們在聊什麼？”
“風姐姐問我些小事而已。”吳雲主動回道。
風長贏自然知道謝星衍最近刻意避開她，她沒有說話，而是率先離開此處。
“長贏姐姐……”謝星衍聲音微弱，難過地垂下頭。
吳雲好奇地把謝星衍拉到一旁的路邊坐下，問道：“你為什麼和風姐姐鬨脾氣，我敢打賭這世上找不出比風姐姐更好的女子了。”
全村的人誰看不出謝星衍喜歡風長贏，天天屁顛屁顛地跟在人家身後。
吳雲也是看在他和謝星衍一起長大的份上，決定不和謝星衍爭，如果謝星衍不喜歡風姐姐了，那他可要去試試。
“她當然是最好的人，隻是她太好了，我覺得自己配不上她。”謝星衍在自己的發小麵前吐露心聲。
如果風長贏隻是浪跡天涯的俠客，他還有自信配得上她，隻要和她一起學習劍法，他就可以陪她一起走江湖鋤強扶弱。
但風長贏是神仙，高高在上不染塵埃的神仙，凡人如何比得上神仙？
他以後會老，會死，如何與風長贏在一起？
“我問過風姐姐了，她尚無家室，隻要沒有納夫，能否博得她的歡心全憑個人本事，哪來的配不配。”
吳雲不理解謝星衍。
謝星衍知道吳雲無法理解自己，吳雲隻是想在眾多人中選出最好的一個作為他未來的妻主，他不愛風長贏，隻是在挑選妻主。
而他動了心，便會覺得不配，總覺得風長贏值得比他更好的人。
“不說了，我要去給趙阿公送藥。”謝星衍站起來朝著村頭跑去。
將藥交給趙阿婆，謝星衍走出院子，周圍傳來尖叫聲，原本在村頭海邊玩耍的人都紛紛湧向村子。
他們邊跑邊喊道：“快跑！”
“海嘯來了！”
謝星衍轉頭，天海變色，浩渺海浪原地掀起，堪比山巒之高，它洶湧奔騰朝著村莊席卷而來。
他當即跑進院子裡扶住趙阿公，並對趙阿婆說道：“阿婆，我帶著阿公，我們往山上跑。”
三人走出院子，跟著人群往山上跑，慌忙逃生的人群裡有一人逆流而行。
謝星衍瞥見那抹熟悉的紅色身影，意識到風長贏要去做什麼，他把趙阿公交給身旁的一個青年。
“吳大姐，麻煩你扶阿公。”
吳大姐答應了，她力氣大一手拉著趙阿公，一手攙著趙阿婆，帶著兩位老人一起逃跑。
謝星衍這才放心地去追風長贏，和人群逆向而行十分困難，他一路低著頭往前竄。
慢慢的，人群越來越稀疏，他可以加快速度往前，趕到村口的時候，風長贏就站在海岸邊。
巨浪如山倒朝前襲來，天地震顫，潮水翻湧仿佛發怒的巨獸要吞噬這方小世界。
風長贏在海嘯前渺小極了，墨色海浪會瞬間打滅這點紅色焰火。
饒是謝星衍知道風長贏是有法術的仙人，也被這一幕嚇到，自然之力磅礴可怖，神仙真的有移山倒海之能嗎？
他在心中祈禱，默念神仙一定有大神通，她不會有事的。
那晚見過的金絲青絛騰空而起，在女子的手中不斷變大，眨眼間便同海嘯一般高。
她憑一人之力，揮動驚蟄攔住洶湧的海嘯。
風長贏躍起飛在空中，咬破指尖以血畫符，金色法印從她手上展開，不斷壯大一點點壓退潮水。
“神仙，神仙救了我們。”
逃到高處的村民們也看到這一幕，他們對著海邊的方向跪下，感謝神仙顯靈救世。
謝星衍距離最近，他看到的與村民不一樣，神仙受傷了，她快撐不住了。
他不顧危險奔向海邊，此時海嘯尚未完全褪去，風長贏靈力將儘，所畫符篆是以精血為引。
如山巒般高大的海浪緩慢變小，風長贏在海浪中又看到了那些熟悉的人臉。
這次，她看清楚了。
古語言：“陵魚人麵，手足，魚身，在海中。”
海浪裡的那些人，長著和村民們一樣的麵孔，有手有腳，身形似魚，生活在海中，他們是陵魚，不是人。
“去！”風長贏大喝一聲，海嘯終於徹底褪去，洶湧的海麵歸於平靜。
她嘔出一口鮮血，從空中墜落，驚蟄飛至她身下將她托住。
“長贏姐姐！”謝星衍擔心地跑過來，跪在風長贏身邊將她扶起來靠在懷中。
少年眼裡滿是緊張，風長贏逗他：“不是故意疏遠我嗎，怎麼現在又不躲了？”
謝星衍心疼地擦去她臉上的血跡，帶著哭腔：“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說笑，你吐了那麼多血，會死嗎？”
說到死字的時候，謝星衍的嘴唇都在打顫。
“我可是神仙，哪那麼容易死，彆哭，我睡一會兒，勞煩你背我回去了。”
風長贏抬手抹掉謝星衍眼角的淚水，疲憊地闔上眼。
謝星衍生在海邊漁村，時常跟著母親下海捕魚，力氣不小，他扶著風長贏背起她，一步步往回走。
海嘯褪去，村民們又好奇又崇敬地聚在村口，看著謝星衍背神仙回來，他們都紛紛上前幫忙。
謝星衍拒絕道：“她沒事，我背她回去。”
於是大家都跟著謝星衍來到他家，直到謝星衍把風長贏安置好，謝星衍才領著村民到外麵說話，以免打擾風長贏休息。
“風姑娘是天上神仙下凡，阿星，你救了個神仙回來呢。”趙阿婆還記得風長贏是謝星衍從海裡撈上來的。
村裡有人立馬反應過來，說道：“是啊，阿星救了神仙，神仙又救了我們，這是福報啊，果然要多做好事積德。”
“大家聽我說，長贏姐姐不是神仙，她和我說過她隻是會點小法術，如果她真是神仙，又怎麼會掉進海裡差點淹死。”
神仙二字太輕易了，輕易地抹去了風長贏的痛苦，她也是會受傷會死的凡人，不是萬能的神仙。
村裡的人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趙阿婆開口道：“不管是不是神仙，風姑娘救了我們，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們該報答她。”
藥鋪老板站出來：“風姑娘為救我們受傷昏迷，我會醫術，可以為她看診熬藥。”
“我可以給風姑娘煮飯，我家養的還有雞，待會我就殺了拿來給風姑娘補身體。”
“對，這幾天我們輪流照顧風姑娘，這樣阿星也可以休息。”
村民們都站出來想要幫忙，儘量報答恩情。
謝星衍點頭，他明白大家的好意，說道：“等長贏姐姐醒過來再說吃的事情，大家都先回去吧。”
眾人走後，謝星衍一直守在風長贏的床邊，等待著她醒來。
他不敢離開，害怕風長贏醒來時想要喝水，身邊卻沒有人。
兩天過去，風長贏昏睡了兩天，其間村裡的醫者們都來了一趟，卻都看不出什麼問題。
謝星衍前兩天還能每天抽點時間打扮自己，想讓風長贏醒來時第一時間瞧見好看的他。
現在已經完全沒了心思，他寸步不離地守在風長贏身邊。
“長贏姐姐，你怎麼還不醒，你不是說隻是累了，睡一覺就好了嗎？”
謝星衍心裡的最後一道防線被擊潰，太久了，二十多個時辰實在太久了，他害怕。
害怕風長贏一睡不醒。
他還有好多話沒和風長贏說，他後悔之前刻意遠離風長贏。
淚水一滴滴滑落，突然臉上傳來冰冷的觸感，淚水被拂去，謝星衍驚喜地抬頭，對上風長贏的雙眼，他激動地握住風長贏的手。
“忘了告訴你，神仙一覺睡得比較久。”風長贏的聲音有些乾啞。
謝星衍立馬倒了杯水喂給風長贏，盯著風長贏喝水，他鼓起勇氣：“長贏姐姐，我心悅你。”
這句話把風長贏驚得嗆到，謝星衍幫她拍背緩解咳嗽，委屈道：“有這麼不情願嗎？”
風長贏笑出聲，她不是不情願，相反她早就看出少年對她的情意。
隻是她總有一天會離開人界回到修真界，凡人自有命數，她不能把謝星衍帶走，也無法保證自己會給謝星衍一生的愛。
所以她一直不敢撩撥謝星衍，哪怕她也心動過。
“你不是躲著我嘛，怎麼這時候說心悅我？”
神仙的身份讓謝星衍心生自卑，主動疏遠她，風長贏覺得這樣也好，不會耽誤少年的未來。
謝星衍沉吟片刻，回道：“不論長贏姐姐是否喜歡我，我想讓你明白我的心意，我要你知道，謝星衍心悅風長贏。”
海嘯的到來讓謝星衍感到畏懼，他畏懼死亡，死亡會帶走一切。
在生死麵前，他又更害怕風長贏永遠不知道他的心意。
“長贏姐姐，我心悅你，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