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吾看著阿憐,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
“你有沒有見過雪呀?”
陸吾點了點頭。
“你見過的雪比這大嗎?”
陸吾又點了點頭。
阿憐依然笑著。
“阿憐。”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這一刻他將阿憐和青緹徹底分開。
“嗯?”阿憐回過頭看著他。
“進屋,我有話和你說。”
“嗯。”
兩個人坐在蒲團上,自從石頭沒了後,屋子裡寬敞了許多。
“山上會下雪,是因為我把寨子冰封了。”
陸吾沒有囉唆直接挑明下雪的原因。
雖然他答應了族長,可是來的路上他覺得這麼大的事情不能瞞著阿憐,她有權利知道這一切。
阿憐突然站了起來。
“冰封?為什麼?”她有些慌張,語氣高了幾度。
“坐下來慢慢說。”
阿憐有些著急,可還是乖乖坐了下來。
陸吾將昨天與族長的對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阿憐。
阿憐的眼眶漸漸濕潤,鼻頭不知是因為難受還是凍得變得通紅。
沉默了許久,阿憐吸了吸鼻子。
抬頭看著天空。
“我不能哭,族長這麼信任我,將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我去做,我不能哭。”
阿憐揉了揉眼睛,將眼眶裡的眼淚擦掉。
“我一定會重新回到這裡,將他們好好地放出來。很快地,很快我們又會像以前那樣。”
阿憐看著陸吾。著急地說道:“我們現在就去吧。”
她一刻也不想耽擱。
“嗯。”
陸吾飛身將她帶到山下。
由於山上瀑布的原因,雲崖山山下河流遍布。
這次他們從雲崖山東邊出去。東邊沒有受到冰封的影響,並沒有下雪,還是清澈翠綠的季節。
“這怎麼過?”阿憐看著麵前的水流犯了難,她並不會遊泳,也沒有竹筏。
陸吾看了看目之所及之處全都是水,隻有幾處從水中冒頭的平地。
他將阿憐護在懷裡。右腳用力一蹬,向上躍起,再落地時就是距離上個落腳點七八丈遠的平地上。
阿憐看著四周的水,慶幸有他在。
“幸好有你在。”
陸吾並沒有鬆手,而是又一躍而起,落在更遠處的土丘上。
再連跳了十幾次後,終於落在了林子裡。
“到了。”
陸吾鬆開了手。看著麵前的林子。
他並不想直接用法力飛到靖南市,那太莽撞了。對於外麵的一切他們一無所知。慢慢來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辦法。
“我們走過去吧。”
“好。”
靖南市到底有多遠他們並不知道。
阿憐路上撿了根棍子跟在陸吾後麵。
這林子真的太大了。
從天明到天黑,像沒有儘頭一般。
陸吾找了塊平地,撿了一些木柴。周圍充斥著火柴劈裡啪啦的燃燒聲。
阿憐將路上順手摘的果子放在衣服上,擦了擦遞給陸吾。
“呐,可甜了。”
陸吾接過來放在手心裡。坐在了阿憐旁邊。
兩個人各懷心事。
可是卻沒一人開口。
陸吾看著發呆的阿憐開口道:“睡吧,明早起來還要趕路。”
“好,你也早點休息。”
阿憐轉過身,靠在一旁的樹上。
陸吾又添了一些柴,這林子裡有些涼。
看了看熟睡的阿憐,便也尋了一棵樹,扭頭睡去。
火柴聲越來越小。
原來昨天晚上的飯是這種含義,原來阿婆昨晚是在告彆。
阿憐再也忍不住,偷偷抽泣,眼淚從眼角滑落。
這是她第一次離開自己的家,離開寨子。
她害怕,無助,擔心。
她曾經也幻想過去外麵的世界看看,可從沒想過是如今的情景。
寨子冰封,族人沉睡。
外麵的人對山破壞,傷害山靈。
道觀裡的石頭變成了活生生的人。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不能適應喘不過來氣。
這不是她能承受的,可是她不得不踏出去,她要去阻止外麵的人。她要和族人好好地生活在寨子裡,她想要像以前一樣。她想要族長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寨子裡。
她要寨子裡的人平平安安的。
可是她真的好難過,寨子裡的人全部冰封,再見麵已經不知道是何時,如果,如果自己真的不能與外麵的那些人談攏,那是不是永遠都見不到族長了。
想到此阿憐忍不住偷偷哭出聲來,她拚命地捂著自己的嘴巴,她不想被他聽到。
眼淚一滴又一滴從臉上滑落。
陸吾在黑夜中睜著雙眼看著遠方。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就這樣靜靜地聽著阿憐的抽泣。
阿憐努力壓抑著自己的聲音,將眼淚用袖子擦乾淨,告誡自己,已經哭過了,以後不能再哭了。
看著前途未卜的路,她真的很害怕,她怕那些她沒見過的人,害怕她沒見過的東西,怕那個很厲害的世界。
可是她不能退縮。
為了族人也要學著去適應外麵的世界。阿憐握緊拳頭,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過了今晚,就一定要振作起來了。
天剛蒙蒙亮,林子裡飄著霧氣。
阿憐睜開眼,卻發現空無一人。
她唰一下站了起來,有些著急,往前緊走了幾步。
“陸吾。”
心裡不安的情緒慢慢浮了上來。
“陸吾!”聲音提高了幾度。
“我在這兒。”
尋著聲音,阿憐扭頭看著陸吾站在自己身後,才鬆了一口氣。
“我去前麵探了探路,如果順利的話,再走個三四天就可以出去了。”
陸吾邊說邊將手中尋好的棍子遞給阿憐。
阿憐拿著棍子,這個確實比自己昨天隨手撿的好用多了。
“走吧。”
“嗯。”阿憐還是有些不安,緊緊地跟在陸吾身邊。
這幾天陸吾每天都會提前看好路,再等阿憐睡醒之後一起出發。
出了林子後總算是看到了路。
到了南山的地界能看到幾個人。
陸吾看著麵前結伴而行的男女,上前詢問:“敢問靖南市怎麼走?”
兩個人上下打量著陸吾,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這條路一直往南就是。”
陸吾點頭感謝。
剛走沒兩步,便聽到剛剛那兩人的聲音。
“又是穿漢服作秀的。”
“哎呀,你懂什麼,現在漢服可火了。估計是哪個網紅吧。”
“我管他什麼網紅不網紅的。”
“那兩個人裝扮得挺好,就像真的古人一樣,尤其是那男的,頭發跟自己長得一樣,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假發。”
“哈哈哈,人家漢服圈得可專業了。”
阿憐轉頭看著剛剛過去的兩個人,一臉疑惑地看著陸吾,她聽不懂他們說的什麼,但是又覺得那兩人是在議論自己。
“哎喲,這路上怎麼會有這麼大的石頭,疼死我了!”那個男的抱著自己的右腳哀嚎。
阿憐疑惑地看著兩人。
“走吧。”陸吾催促道。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
一路上偶爾會遇到幾輛車,阿憐每次都會被嚇到躲在陸吾身後不敢出聲。陸吾就用阿憐能聽懂的方式去解釋車是什麼東西。
阿憐雖說已經知道了車的用途,但是再次看到還是會害怕。
“靖南市歡迎您。”
陸吾和阿憐看著林立的高樓,川流不息的人群。馬路上更是車來車往。
阿憐張大了嘴巴,那些真的不是怪物嗎?
怎麼會那麼高!怎麼會那麼大!
阿憐拽著陸吾的衣袖。
她來之前已經很努力地在想象外麵的世界是個什麼景象了,可親眼看見還是讓她久久不能平靜。
“包子,包子!三塊錢一個,十塊錢三個!”
阿憐看著旁邊的包子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好餓。
“阿叔,我想要一個包子。”阿憐走到包子鋪門前。
賣包子的男子輕輕撇了一下嘴,上下打量著阿憐,嘴裡嘟囔著:“我看起來有那麼老嗎?”
邊說邊拿了一個包子遞給阿憐。
阿憐遞給陸吾後轉頭又和男子要了一個。
用力地咬了一口,好吃是好吃,可是還是比不過花阿嬸做的。
男子輕輕地拍著阿憐的肩膀:“一共六塊錢。”
阿憐疑惑地看著男子。
陸吾伸手想要去點男子的額頭,卻被男子一掌打下去。
“你想乾嘛?”男子立刻警覺起來。
“沒錢啊?沒錢還敢吃我的包子。”男子把店裡的兩個員工喊了出來。
阿憐生活的寨子沒有錢的說法,族長會醫術,寨子裡的人生病都會找族長。花阿嬸做包子好吃,她每天都會做很多包子,想吃就可以去她家拿。陳阿伯做衣服厲害,衣服破了便去找阿伯做件新的。
從來都不知道錢為何物。
而不周國實行的是以物換物。
而錢這個概念今天是第一次聽說。
“不是我說,你們倆穿得這麼漂亮,能連幾塊錢都沒有?”
男子還是沒敢相信,麵前的兩人真的連六塊錢都拿不出來。
阿憐看著男子的樣子,突然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從衣袋裡拿出來一塊碎玉。
這玉是上好的骨玉,潔白無瑕。卻輕如羽翼。是寨子裡特有的產物。寨子裡的首飾也多是由骨玉而製。
男子拿著看了一下,卻更加生氣。
“特麼的拿塑料糊弄我呢!”
隨手一扔,骨玉掉落在馬路中央。
阿憐趕緊跑著去撿骨玉。
吱——
刺耳的刹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