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在荒郊野嶺的雪夜行走,彆有一番滋味。
野外很安靜,除了呼嘯的北風,隻能聽見自己獨自踩雪的聲音,朦朧的月光下,山川模糊的輪廓,和白天看起來很是不同,讓人聯想到猙獰的鬼怪。每到這種時候,我就會精神高度集中,恨不得真有鬼怪,我能好好大戰一場,廝殺個痛快,而不是被他們這麼安靜地盯著。
但是這世界哪有鬼怪,我隻能孤獨一人在雪中一步一步地跋涉,直到第二天早上,天亮了,我才趕到了會合的地方。
此時,我已經成了一個雪人,眉毛眼睛上都是冰霜,人也疲憊不堪。我趕快上了房車,用熱水泡了腳,然後躺在床上蒙頭大睡。
睡到了晚上,車停了,我們到了深山中一處山坳。王道忠帶著大家步行來到一處小山包上,他開始參星鬥觀地勢,運用周易五行八卦,一番分金定穴,其他幾個人也是一番忙活,確定了墓葬準確的位置。
除了王智慧和李琳琳兩人,我們都拿著工具開始挖掘。這次是挖盜洞,直直的盜洞打下去,半米見方的口徑,至少要挖二十米,要保證不塌方,還要將挖出的土清理出來,不淤積在洞口,可是非常考驗水平和膽量。
挖盜洞的主力軍是小亮和賈新張愛華三個人,王飛宇和王偉將挖的土運到地麵,而我和王道義將運上來的土分散到一個凹坑中。王道忠則是在盜洞裡指揮監督。
因為這裡是荒山野嶺,最近的村莊也在五十公裡外,所以我們白天晝夜地挖盜洞,也不怕被人看見。
我們最怕被天上的衛星看到,因此會在洞口附近拉起大帳篷進行遮掩。
在挖土的時候,我見他們臉色有些沉重,似乎在擔心。因為他們覺得這回的土層好挖,沒有遇見大石頭和磚頭,全是黃土,懷疑是回填土,也就是說之前有盜墓賊光顧過這個墓葬,而且盜洞跟我們打的盜洞重合了。
王道忠麵色有些凝重,眾人心裡有些惴惴不安,擔心被彆的盜墓賊捷足先登了。
挖了兩天多,終於挖到了墓室,眾人才歡欣鼓舞起來。
王道忠讓所有人都退出盜洞,他要進墓室裡摸寶了。
等了半個多小時後,王道忠從盜洞中出來,兩手空空,沒有得到寶物的喜悅,而是非常懊惱沮喪。
我們都以為墓葬被彆人提前掏了。
一問才知,那個墓室是一個葫蘆形狀,他進了第一個小墓室後,才發現小墓室後麵還有一個大墓室,大小墓室中間有個通道,但是通道內是密密麻麻的尖刺,根本過不去。
眾人呆住,沒想到他們竟然遇到了這麼奇怪的墓葬製式。
一番商量後,王道忠決定帶著大家一起下墓,畢竟這個墓太邪門,人多會有個照應。
本來我說要在外麵守衛,怕李菲菲他們過來半道截胡,雖然我在他們車上安裝了追蹤器,能大體追蹤到他們的行動路徑,但是多一個人多一個照應。
但是王道忠說讓王道義在外麵守著就行,一旦李菲菲出現在附近,追蹤器會有提醒,到時候王道義再預警也趕得上。
既然這樣,我就跟著大家一起下洞了。
洞口很小,洞有將近十層樓那麼高,但是所有人都沒有害怕的,一個一個鎮定自若地抓著繩子往下滑行。要是常人,就是身上纏滿安全繩,也不敢往下爬。
我將手電筒彆在衣服上,也跟著大家抓著繩子往下滑,剛開始洞壁因為天氣寒冷,都凍結實了,再往下滑的時候,洞內的氣溫反而越來越高。仔細看去,盜洞的洞壁都有規律摳了能容半隻腳踩著的小坑,形成了台階,回來的時候可以踩著這些小坑拽著繩子上來。
滑到洞底後,我看到前方是一處圓形墓室,大概四米見方,我們的洞打在墓室的外麵一米處,並沒有直穿墓頂,可以說是打偏了,更可以說他們這些打盜洞的高手失手了,這可夠邪門的,照說他們這麼多人,怎麼會失手呢?
我跟著大家進入這個小墓室,墓室裡除了一個放在土台的棺槨外,沒有什麼東西了。那是一個石質棺槨,我走過去,往裡麵看了看,是一副空棺槨,也就是業界俗稱的疑塚。
在這個墓室的一頭,連接著一個截麵是圓形的筆直通道,我拿竹竿試了試長度,有五六米長,直徑有一米多。在這個通道的儘頭,連著一個圓形的更大的墓室。
這兩個大小不一的墓室由一個窄小的通道相連,這就形成了一個葫蘆的形狀。
我們一起用手電照另一個墓室,光束交織在一起,亮度增加,雖然看不太清楚裡麵具體都有什麼,但是大體能夠看到裡麵陪葬品很多。墓室內也沒有被其他盜墓賊光顧過的痕跡。
這麼說來,這個墓葬的回填土應該是建造墓室的工匠們出去的通道?他們在出去後,就將通道回填上了?
大家心裡充滿了疑問。
我們確實把小墓室當成主墓室了。我們上當了。
不過也不算太倒黴,畢竟隻要穿過這個通道就能到對麵的墓室了!
但是這個通道正如王道忠所說,洞壁密密麻麻布滿長長的尖利的金屬刺,就像是科幻小說中怪異生物的口器一樣,非常尖銳,非常嚇人。
這些尖銳金屬刺是青銅材質,有半米多長,尖刺底部和箍在洞壁的青銅塊相連,曆經千年也沒有腐朽,依然鋒利異常。
我拿竹竿用力捅洞壁的尖刺,尖刺紋絲不動。人沒法穿過這些密集的尖刺叢,即使硬著頭皮往裡鑽,身上被紮滿血窟窿,也穿不過去。而且不僅是人,就是老鼠也穿不過去。
這個通道是由巨石砌成,互相咬合,內嵌長滿尖刺的青銅塊兒,非常結實,用工具也不能將通道拆開。
所以,即使那個主墓室近在眼前,我們也止步於此了。
我們耳邊仿佛想起了墓主人得意的笑聲:“哈哈哈,讓你們挖我的墓,上當了吧,瞧瞧你們那個鱉樣,傻子,大傻子,哈哈哈。”
白費了這麼多天這麼多錢,現在讓我們無功而返,這讓我們怎麼能甘心呢。
尤其是王道忠,他挖了數十個大墓,對自己的手藝很自信,就沒有失手過,這次丟了個大臉,心裡如何不惱火。
越想心裡越不平衡,王道忠的脾氣上來了,“咱們繼續打洞,從側麵挖過去,就不信邪了。”
古墓的墓磚壘了五六層,非常結實,而且粘合劑也摻雜了糯米汁兒和蛋清,如同鋼鐵般,我們用平常的鍬和鎬,使勁砸也隻能砸出一個小白點,沒辦法,又讓小亮上去地麵取錘子和鑿子,一點一點地鑿開。
眾人一起動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了一晚上的時間,好不容易將墓室的牆壁砸開,誰知道墓磚之後是厚厚的夯土層,土層如同石頭一樣硬,大家有點泄氣,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已經投入了太多,如果放棄,那之前的所有投入都白搭了,成了沉沒成本。
沒辦法,大家隻好咬牙繼續乾。工程難度太大,進展非常緩慢,大家輪流乾活,休息,洗澡吃飯,總之活計不離人。我們又用了一個白天的時間,才最終打通了一個地道,通到另一個大的墓室。
雖然兩個墓室直線距離隻不過五六米,可是我們繞遠打的通道有十二三米長。
不過好在我們最終成功進入了大的墓室。
墓室裡除了墓主人的棺槨外,還有一些玉器石器和青銅器,還有一副青銅盔甲,其他的東西因為時間遙遠,都已經腐化成泥。
但是大墓室裡麵沒有王道忠要找的東西。他找了一次又一次,都沒有找到,他不禁怒火中燒,開始指名道姓地破口大罵,從墓主人小時候罵到他長大,再罵他的子女家屬,看來他挺知道這墓主人的底細呀。
不過想想也是了,畢竟他費了這麼大力氣,結果被墓主人擺了一道,他怎麼能心平氣和。
所以,他罵墓主人和他祖宗都是輕的。好在他還有理智,知道墓中的規矩,隻拿需要的,不需要的不破壞,要不然他再將墓主人掏出來鞭屍,那可是很不吉利的事情。
王道忠罵了一會後,感覺有些累了,坐在一旁的磚塊上休息,他無意中擺弄著磚塊,看著我們剛才挖的洞壁,突然發現了什麼,一拍腦門,竟然笑了起來。
“我知道了,我竟然忘了這個,寧城的墓主人喜歡養寵物,而他喜歡寵物也是因為受到了他朋友的影響。這個墓就是他朋友的墓,據記載,他朋友也為寵物建造了單獨的墓室。那咱們要的東西很可能就在寵物的墓室中。”
他說完,走出主墓室,來到我們剛挖的洞道,對著洞壁仔細查找起來,甚至拿放大鏡觀察,過了好長時間,他終於發現了什麼,揮手讓我們過去,我們湊過去看,發現了洞壁上有一絲黑色的痕跡。
王智慧拿著金屬探測儀靠近後,金屬探測儀震動起來,指示燈亮起,很明顯土裡麵有金屬。
我們精神大振,一鼓作氣,依靠著金屬探測儀探測的信號,很快挖出來一截青銅條,王道忠看了看,認出來這是青銅材質的籠子。
他點了點頭,“沒錯,這就對了,墓主人的寵物放在籠子裡,籠子在他墓室的周圍,但是籠子是金屬條的,支撐力不好,所以最後塌了,咱們再加把勁,把籠子挖出來,東西應該就在籠子裡。”
我們聽後,之前辛苦勞作的疲憊一掃而光,精神振奮起來,大家決定將主墓室做休息室,輪流工作休息,再接再勵。
王智慧也高興得說:“可得虧了木子姐給我臨時組裝的探測器了,多好用,木子姐可立了大功了。”
我忙說:“舉手之勞,無需掛齒。”
彆聽我說的這麼文縐縐,他們古文水平都不低,甚至比我強數倍,他們愛聽。
至於他們說的木子姐指的就是我,我們的規矩是進墓後不能稱呼真名,而因為我姓李,將姓氏拆開就是木子。
他們給人改名挺有意思的,比如賈新改成貝子,王智慧改成聰明,王道忠改成了首長或者直接稱他老大也行,王道義改成師傅,小亮的許亮亮改成了小光,總之改的名字跟原名相差不遠。
王道忠想到,反正地下也沒有手機移動信號,索性就把手機都歸還給大家,讓大家一邊聽著音樂一邊乾活,要不然太枯燥。
接下來,我們進展神速,接二連三發現了四個獸籠痕跡,因此大家每一人負責一個獸籠挖掘。
每個獸籠都是一個墓室,分布在主墓室的周圍,相互之間都有距離,所以大家都離得挺遠,交流也不方便,更重要的是王道忠沒法一個一個進行監督,難道他不擔心有人偷偷將挖到的東西藏起來不上交嗎?
我覺得獸籠裡的東西應該是不值錢的東西,或者就算拿到手,到我們手上也沒用的東西,否則王道忠肯定不會讓我們自行挖掘。
現在已經是午夜十二點多了,正是人最困乏的時候,就在我們乾活累得要死要活的時候,我聽見外麵騷動了起來,趕緊跑出自己挖的洞穴,看到大家都往主墓室走,也跟著走進去,扒開眾人一看,卻看到賈新癱軟倒伏在地麵上,人事不省。
王道忠早就快步上前,一把扶起賈新,呼喊他的名字,“老貝,你怎麼了,你醒醒!”王道忠不停搖晃著他的腦袋,試圖讓他清醒過來。
我不禁暗自歎到:“乖乖,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抱著盜墓的規矩不放,連賈新真名都不喊。人家就不姓貝,你再怎麼喊,也是喊不醒的。”
這時我看賈新的仰起頭的脖子上有紅色的淤痕,而且麵色也不對,分開眾人,上前摸他的脈搏,又聽了他的心臟,半分鐘後,我對著眾人搖了搖頭。
眾人緊懸著的心在得知賈新醒來無望後,悲從中來,要圍上來給他做心肺複蘇。
我知道大家不能接受賈新已經死亡的現實,隻好將賈新平放在地麵上,給他做急救,但是忙活了二十多分鐘,依然沒有效果。
大家的心涼到了冰點,痛哭起來。
賈新雖然是他們的遠親,但畢竟是實實在在的親戚,大家的悲傷絕不是假的,尤其是張愛華,悲傷得無以自持。畢竟兩人經常在一起,關係最好,好朋友突然死亡,他如何能接受。
這時候,張愛華強忍悲痛,大聲說道:“他是被人害死的,我們一定要抓住凶手,給他報仇!”
賈新確實死地很蹊蹺。他的脖子上有明顯的勒痕,說明他是被殺死的。
眾人附和道:“對呀,好模好樣的,貝哥咋就突然死了,這也太不對勁兒了,到底是咋回事兒啊?”
張愛華將事情原委說了一遍,“當時我在墓室裡乾活呢,突然手機裡屏幕亮了,我的手機是接著咱們主墓室的攝像機的信號的,當時調試攝像機的時候接的,我看到攝像頭裡麵傳過來老貝被一個穿著盔甲的怪人用繩子勒著他的圖像,我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直到老貝身體一軟,我突然明白過來老貝出事兒了,趕緊跑出墓室,將大家叫出來,讓大家跟我一起到主墓室,結果進來主墓室後,就看到老貝真的出事兒了。”
原來,剛才大家急忙往這邊跑,就是因為張愛華突然從挖掘的墓室跑出來,在墓道裡叫嚷著賈新出事兒了,把大家叫出來的。
了解了前因後果後,大家還是心有餘悸,沒法接受現實,都默然地圍在主墓室,不願離去,仿佛在這裡待著,賈新就能複活一樣。
我知道是大家被突然的痛苦打擊,心情還沒法平複。此時也是詢問大家案發情況的好時機。
我跟大家說當務之急是找出害賈新的凶手,張愛華連連點頭,其他人也從悲痛中反應過來,紛紛表示要抓到凶手。
我記得張愛華說在攝像頭中看到了穿著盔甲的怪人在勒著賈新,這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
攝像頭掛在墓室牆壁上,我們幾人將手機連接上攝像頭的信號,將剛才的錄像回溯了一遍。不過錄像沒有聲音,隻是純錄像。
最開始的時候,很長一段時間,攝像頭一直在拍攝中,我們看到賈新走進了墓室,躺在床墊上開始休息。
兩個小時後,他醒了,那時候是午夜十二點三分,在主墓室休息的賈新起身將攝像頭從墓室牆壁上摘下來,攝像頭錄製停止,過了十五分鐘後,攝像頭再次開啟。
我們就看到一個穿著盔甲無法看到麵部的怪人,用繩子勒著賈新,賈新已經昏迷失去意識,不到半分鐘,賈新身體一軟腿一蹬,手中的青銅簡掉落地上,身體也徹底癱軟下去。
那個怪人好像也看到了攝像頭打開著,他一個閃身,從攝像頭中跑開,消失無蹤。
過了三分鐘後,我們才一起湧向了主墓室。這個可以從攝像頭中看到,我們所有人,除了地麵的王道義和死去的賈新,所有人幾乎在同時都衝進了主墓室的墓門。
看到這兒,幾乎所有人都想到,凶手在行凶後,還沒有跑出這間墓室,大家都開始搜索起主墓室。
不過大家將主墓室搜遍了,也沒有看到凶手的蹤跡。
其實墓室地方並不大,也沒有太多可以躲藏的地方,在大家剛進來的時候,就能對墓室看得一目了然了。
大家之所以還裝模作樣的再搜查一遍,無非是給自己找個事兒做,找個心裡安慰,以便緩解失去賈新的悲痛。
“沒人啊,怎麼回事兒,難道凶手從墓室裡逃走了?”
“不可能,攝像頭一直對著門口呢,咱們一起進來之前,沒有人從裡麵出來過。”
“對,而且咱們人在知道出事兒後,也幾乎同時來到墓室的。”
“那就是說凶手是外人嘛,那凶手是怎麼從墓室出去的,難道他會穿牆術不成,要不然咱們剛才在這兒都搜遍了,怎麼找不到他。”
人群裡一句“會穿牆術”這句話,可把大家嚇了一跳,有人都嚇得臉白了。
人不會穿牆術,能穿牆的應該是鬼魂,難道真的有鬼?否則怎麼解釋凶手行凶後消失不見的?
我不禁暗暗搖頭:看來這群土夫子也是很迷信,應該是老下墓,缺德事兒做多了,怕報應,疑神疑鬼的。要不就是真的在墓裡麵見到了解釋不清的怪事兒,自己嚇自己了。
王道忠說了一句:“彆瞎說,更彆瞎想。咱們掏了這麼多的墓了,哪個看到過亂七八糟的東西了?木子姑娘,你是安全顧問,這件事你來調查,一定要揪出凶手,給老貝一個交代,給大家一個交代。”
看來王老大怕大家真懷疑起怪力亂神來,軍心不穩,最後都撂挑子,那可是大麻煩,因此讓我趕快揪出凶手穩定軍心。
我趕快說道:“好的,謝謝老大對我的信任,我一定會把這件事兒調查清楚的,在此期間,也請大家配合我,支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