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轉動作的完成,讓本就身體不適的周緒爾更加想吐,身體像被撕裂,明明想加速卻用不上力氣,緩慢的完成了這個聯合旋轉。
她仰頭忍住乾嘔的衝動。
頭頂的燈光如繁星閃爍,有些刺眼,周緒爾微微眯起。
每一個動作都在提醒著,她的體力正在飛速流逝,身體的不適越發明顯。
還有不到一半就結束了,再撐一會兒。
仿佛有迷霧籠罩,腦袋昏昏沉沉。
但隻要連跳補上了,她就還有機會。
周緒爾喉嚨微動,沒有咳嗽的欲望,就是現在,這是絕佳的跳躍時機。
她輕閉雙眸,微微調整呼吸,轉身蓄力,猛然睜開眼睛。
刃壓的不是很好,這次已經偏平刃了,腿上沒勁導致高度也不好。
但空中的跳躍軸依舊又細又直,形成了完美的拋物線,隻是落冰腳下打滑,在冰上來了個類似轉三的動做才穩住身體。
她幸運的落了冰。
而且浮腿沒有觸冰,這個跳躍是允許在後麵接連跳的。
隻是這個落冰狀態是不可能再接上三周跳,周緒爾沒有強行嘗試3T,當即改成2Lo。
雖然實時goe隻有0.08,但是對於周緒爾來說已經心滿意足,要是沒有這個跳躍保命,說不定自己要掉到倒數第一的位置。
她無比慶幸這次比賽沒有短節目淘汰製。,給了她一點翻盤的希望。
一次又一次跌跌撞撞的摔倒,又倔強的起身。
生病的周緒爾卻恰好演繹了另類的人生,看得人感同身受,渾渾噩噩又不肯放棄。
觀眾席上有人聯想到了自己,眼眶發紅,響起了第一個掌聲。
最後一個旋轉結束,周緒爾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極限,她堅持擺出了結束姿勢,結束了自己的表演。
她大口喘氣,眼前一黑,身體的力氣再一瞬間被抽空,攤倒在冰麵中心。
“恭喜平安完賽!”
“妹妹回去好好休息啊。”
“周周太棒了!”
“不是,你們有戀菜癖嗎?明顯沉湖了,什麼好誇的。”
“前麵的通個網吧,也不貴的,最煩唱哀的了。”
深深的疲憊襲來,她好想睡覺,想著周緒爾緩緩閉上眼睛,任由那股冰涼的觸感滲透進她的身體。
冰麵冷冽帶著寒氣,對一個高燒的人帶著致命的吸引,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在逐漸平複。
“周緒爾——”王清雙手做喇叭狀,向著她焦急的大喊。
她仿佛聽到冰麵下細微的裂紋聲,那是冰層的融化聲音,王清的聲音自遙遠的地方傳到她耳畔。
周緒爾猛地睜開眼,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差點躺在這睡過去。
她緩緩起身,雙手撐住冰麵站了起來。
她向觀眾席上行了一個深深的禮,很抱歉,沒能帶給特意為她而來的粉絲一場完美的比賽。
觀眾們卻熱情地回應她,掌聲和歡呼聲此起彼伏。
下冰的時候,周緒爾感到自己的雙腿還有些發軟,她微笑著搖了搖頭,自己用儘了全力完成了比賽,就是最好的結果。
這時,她的教練王清快步走了過來,張開雙臂迎接她。
周緒爾毫不猶豫地撲進了教練溫暖安心的懷裡,虛弱道:“教練,我比完了。”
王清輕輕地回抱著她,溫柔地安慰她,“很棒了,小周,今天特彆棒。”
“生病了還硬撐,你以為自己很厲害嗎?”陳江嘴上罵著,滿眼都是心疼,連忙跑過來幫忙,將周緒爾打橫抱起,帶去等分席。
結果如她所料,分數很快就出來,幾乎沒有抓她的周數,但也就四十來分,一控一摔一用刃模糊,這次是真的慘不忍睹。
因為國際賽表現出眾,裁判還小抬了她一手,給了她點寬容。
周緒爾全程沒有睜眼,安靜的趴在王清懷裡,輕輕哼唧著來表示自己的不舒服。
“妹妹彆難過——我永遠支持你!”觀眾席上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嘹亮的聲音穿破了嘈雜的竊竊私語,給予了周緒爾一絲安慰
周緒爾緩緩睜眼,對著聲音來源的方向,笑著回應。
她不會為此低沉,隻會著眼於明天的比賽。
再次醒來已經進了一片雪白的醫院,醫生幫她看了一下大概,開了點對運動員沒有影響的藥物。
王清開車送周緒爾回家,一路上無數次的囑咐她好好休息。
周緒爾忙不迭的表示知道了,“我明天一定會好起來的。”
周緒爾倚在沙發上,王清忙碌地為她煮了一碗清淡的麵條。
吃完麵條後,王清遞上藥和熱水,輕聲囑咐她起來吃藥。
“你好像我媽媽啊。”周緒爾燒的神誌不清,正眯著眼傻樂,手指在空中晃了晃,“是像媽媽這個角色,不是像生我的媽媽哦。”
王清眼眶有些濕潤,在今天她完成了一個偉大的壯舉——無痛當媽。
這倒是她第一次見周緒爾這般模樣,平時和個小大人一樣。
她抬手順了順周緒爾臉頰的碎發,無奈道:“快起來吃藥。”
收拾好一切,周緒爾臉色蒼白躺在床上,額頭滲出點點汗珠,顯得格外脆弱,嘴裡小聲嘟囔著:“好熱。”
王清眼疾手快的阻止了周緒爾掀被子的舉動,就算沒發燒,大冬天的也不能不蓋被子。
她趕緊去接了盆水,用浸濕的毛巾輕輕敷在周緒爾的額間,希望能為她帶去一絲清涼。
“睡吧,明天就好了。”
“嗯.....晚安。”
在王清的照顧下,周緒爾逐漸進入夢鄉,呼吸也變得平穩起來。
王清一臉愁容,坐在床邊,眼中滿是對她的心疼與擔憂,默默祈禱周緒爾明天變回活蹦亂跳的模樣。
確認周緒爾已經睡著,王清手指輕輕撫平周緒爾緊縮了眉頭,輕手輕腳地關掉床頭的小夜燈,小心翼翼地帶上門,生怕打擾她的休息。
聒噪的鬨鈴劃破安靜的清晨,周緒爾緩緩睜開眼。
從床上彈起,她從來沒有這般清爽過,激動的給王清發語音:“教練,我好了——”
女單的比賽在晚上七點開始,周緒爾還有一上午的時間在俱樂部練習。
短節目差了太多分,又一天沒練習,周緒爾沒多耽擱,穿好訓練服就上冰找找感覺。
“周緒爾,你絕對好了。”王芃羽衝過來就是一頓熊抱,“我倆昨天擔心死了。”
高希悅在一邊附和的點頭,催促道:“也給我抱抱。”
王芃羽戀戀不舍的捏了捏她的臉頰,“好吧到你了,抱吧”
她是什麼人形抱枕嗎!
周緒爾雙臂交叉,反抗道:“你們夠了呀。”
三人笑作一團,一個帶著羽絨服帽子和口罩的女生悄悄靠過來,對著三個人喊道:“Surprise.”
周緒爾猛地回頭,一雙手捏在了自己的臉上,嚇得僵在原地,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急忙後退,“你,你是?”
“我來兌現約定。”女生刻意壓低聲音,聽得有些含糊。
是王芃羽最先看出端倪,快步走上前,一把扯下女生的帽子,看清麵容後露出驚訝的表情。
隨即胳膊搭在女生的肩膀上,將她摟進自己懷裡,“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兩人一起擊掌,王芃羽撇撇嘴:“好你個郭曉樂,來了也不提前說。”
高希悅一把錘在她肩窩處,語氣裡同樣帶著驚喜:“你怎麼來了。”
“來兌現捏小周臉和大家全青錦見的約定啊。”郭曉樂摘下口罩,“想不想我?”
“想——”三人異口同聲回答。
按照短節目分數逆序出場,所以周緒爾是三個人裡最先出場的。
她短節目暫列第十八位,是職業生涯中名次最低的一次。
滑雙人滑時沒這麼多參賽人員,滑女單時沒出過前六。
六練時間,身邊的參賽選手難度都很低,大部分都是老三樣,周緒爾有種回了新手村的感覺。
穿梭在人群裡,完成了一個3A。
身邊一個剛升青年組的妹妹停下動作,癡癡的看著周緒爾炫技,忍不住瘋狂鼓掌。
她的教練在一邊無奈的叫她名字才回過神,女孩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也開始專心練習。
因為剛痊愈的原因,跳躍完成度遠沒有之前那般,國內賽雖然夠用,但現在她的競技狀態沒有完全恢複,雙3A的配置是不可能重現了,所以整套配置容錯率非常低。
短節目分差太大,能不能進前三,周緒爾心裡也沒有底。
“下一個登場的是來自冰語俱樂部的周緒爾,她也是我們這次世青賽名額的有力競爭者。”
“自由滑選曲:Battle Without Honor or Humanity.”
周緒爾滑至中央,解說的話平白給她增加了些壓力。
第一個跳躍依舊是3A。
阿克塞爾跳有兩種跳躍方式,一種是edge,一種是skid,前者會更難一些,但兩種都是ISU技術規則中承認的方式。
周緒爾狀態好時edge方式,狀態不好會有skid的感覺,所以這次的3A看起來就沒有之前那麼流暢壯觀。
但成功落了周緒爾就很滿意。
她最擔心的跳躍已經完成,後麵可以放開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