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彆(陳桉) 翌日,他回到那條糜……(1 / 1)

翌日,他回到那條糜爛街道,Paradise依舊赫赫揚揚。

包間6013,一片悄寂,房間有三人,時寂、呂依柔和那位叫不出名字的寸頭男人。

他壓低帽簷,煙氣在周身彌漫。

方正的墨水瓶表麵凹凸起伏,藍光照過,密麻凸起明閃閃,像怖人的鱗片。

走進才發現那是蛇形圖案。

墨水旁的白疊、鋼筆,合同單薄一張,他們的意圖顯而易見。

站在桌前,他亦如五年前回首看向來時路,房間門大敞開,過道的暖光更顯房間的冷調。

時寂摟著呂依柔的肩,乍看像再平常不過的母女,她麵容和藹,“陳桉,五年師生緣,今天過後也就止於此......”

時寂的話語情緒難辨,那男人咂舌,將煙蒂踩在鞋底碾磨,“哪有那麼多事,合同放這了,這是我們退讓的最大底線。”

他的指頭在合同上敲擊,紙張單薄,簡單明了,大致內容是歸還陳桉作品版權。

僅有一頁,陳桉反反複複、逐字逐句看過,比五年前那份數不清頁數的合同看得還要仔細。

見他有些顧忌,時寂和那男人一前一後離開,房間內隻剩下呂依柔。

從踏進房間的那刻,他就覺得此事和呂依柔脫不了乾係。

抬眸看向遠站在牆邊的女生,“是你勸的?”

她緩步走來,黑色吊帶,脖間鎖骨鏈分外晃眼。

“不用謝。”她的語調中帶著傲氣,頓了頓,“不是客氣。”

這才像是五年前的呂依柔。

“為什麼幫我?”

“我欠她很多東西。”

陳桉臉色一瞬嚴肅,“她?”

“何思淇。”

陳桉側首,緊蹙眉頭,他實在不想讓何思淇與這裡有所粘連,哪怕是在這片區域聽到這個名字也讓他覺得不安。

她把墨水倒在白疊,浸出疊底盤蛇,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蛇信子。

呂依柔的肩胛位置,兩條蛇纏繞成蝶翼狀。

陳桉視線略過,拿起桌麵上的鋼筆,順著疊沿繞轉一周。

在簽名處寫下“陳桉”。

臨走時,他微笑著感謝,即使嘴角的弧度微乎甚微,“謝謝。”

“贖罪而已。”

之後他獨自走出酒吧,看向手裡的合同,翻閱幾頁後隨意裝進車間的儲物櫃。

當天下午,陳桉公開畫作信息。

這幾幅畫作與他素日的風格不同,隻有黑白兩色,氛圍壓抑。

畫作一經發布,他的電話不間斷響起,各路收藏家助理聯係問價,他逐一婉拒。

他的天賦被無限誇大,貼吧再次沸騰。

當年幾幅引來爭議的畫作竟是陳桉的作品,而陳桉那時甚至不在討論名單中。

消息以不可控的速度傳播,屏幕彈出嘉映的消息通知,陳桉必須在兩點前趕到。

接受完采訪之後,他留在會議室裡沒有離開。

總監督將合同擺在他的麵前,“陳老師,合作的效果大家顯而易見,是不是該考慮續約?”

陳桉與合同格外有緣,白紙黑字看得他眼睛發昏,聽到熟悉的聲音。

隔壁會議室裡何思淇正接受采訪。

她握著話筒,一手搭在疊放的雙腿,在裙邊揉捏,臉上表情些許木訥。

難得見她緊張的模樣。

“陳老師?陳老師?”

總監督喚了兩聲陳桉才回過神,瞥向那旁的俏麗身影,他異常堅定,執筆簽下姓名。

本想出國將遺留的事情徹底解決,現在他有了留在國內的理由。

這是他第一次對一座城市產生歸宿感。

隔天,他約何思淇在沙灘見麵。

時間定在九點,但從昨晚二十一點開始就期待和何思淇見麵。

比約定時間提前一個小時到達,陳桉享受這樣的時刻,等待的每秒都在無儘的歡喜期待中。

拍在肩膀的手還是那樣大力,沒有一絲防備,他轉身回首。

一舉一動都勾著心緒,唇線蜿蜒,唇珠輕抿下唇,是春季遺留下的殷紅花瓣,嘴角是讓他夜夜焚心的星點,談笑間,它此起彼落。

那刻他真的希望時間定格。

喜悅的消息快要從嘴間跑出,她說她也有話要講。

一向傾聽的他今天格外想要訴說。

陳桉平複著心裡的悸動,儘量用最簡潔的語句解釋。

“因為合作的成功,嘉映和我協商續約,之後我也會留在海市。”

可她的緊蹙著眉,衣領被她攥在手裡,像那天應激般。

“你簽了?”

她的聲音抖顫,手上的力度不減。

按實回答後,她垂下手。

和陳桉預想的反應天地懸殊,她擠出難看的笑,嘴角上揚,眉尾低垂。

她說她被調到濱城總部。

濱城,和海市直線距離兩千多公裡,陳桉不知怎的想起這個。

他隻覺心臟某處被一下一下,反反複複摩撚再拚湊。

可眼前人彆過頭,仿佛是對他心裡的空落視若無睹。

真殘忍。

胸脯有些痛意,這樣的時刻她還有心情嘚瑟。

陳桉有些怨氣,摟在她的腰側,俯身貼她更近。

他這刻是在乞求,祈願她能夠體會空寂的心情,但陳桉話在口中卻無法說出,隻好違心。

“恭喜你。”

側眸看得到她把鑰匙放進外套口袋,她的動作局促帶著顫抖,不發現才像是假的。

他想,如果何思淇現在牽起他的手問一起走嗎,他一定無法拒絕。

但陳桉不能擅自插在她的生活裡,更不願成為讓她感到贅餘的存在。

“我喜歡你。”

他有一瞬的怔愣,他想自欺欺人,但也分外清醒,“你說的不是愛情吧?”

何思淇太過難懂,她說人的情感複雜,她說喜歡分好多種。

可他沒有那麼高深的思考,他隻知道,如若他對何思淇的感情稱作“喜歡”,那“喜歡”便僅此一個。

何思淇是他所有情緒的映射。

在她離開的時候,陳桉體麵地轉身。

那刻空氣中的苦鹹味更加顯見,天與海相接的地方,他知道他的氣球曾飄過那裡。

原來那天何思淇是這樣的心情。

回首後,沙灘的腳印是散落的道彆詩。

那個晚上,他回到辦展的學校,活動樓空蕩,什麼痕跡也沒留下。

頂層教室完全漆黑著,手機燈光照射在黑板上,印出無數坑窪的小點。

玫瑰花上玻璃罩的痕跡被人抹去,他一眼看得到何思淇在台上的身影。

他想或許玫瑰選擇一個人麵對黃昏日落。

陳桉在學校駐足到深夜才離開。

當晚,他回到何思淇的公寓,往日空落的冰箱被水果和啤酒填滿。

陳桉揣起猛灌一口,打開臥室燈,靠在門前。

床麵平坦,常放枕邊的小說也被帶走,她的痕跡灰滅無餘。

那幅油畫擺在客廳,幾乎占據整側牆麵。

那晚,陳桉整夜沒睡,他背靠沙發,啤酒瓶散落。

房間昏暗,桌上的投影儀重複播放,視頻投在白牆。

陳桉的情緒起伏,被影像牽製。

自何思淇離開嘉映分部,除會議外他也沒再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