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 秋夜的雨淅淅瀝瀝卷著街頭的……(1 / 1)

秋夜的雨淅淅瀝瀝卷著街頭的嘈雜,染濕瀝青馬路,紅綠燈在夜中暈成一片燈海。

手機屏幕還是停留在消息界麵,有些晃眼。

【見一麵吧。】

闊彆五年的竹馬在今天發來消息,一句話一個定位,沒有寒暄的話語,何思淇也沒有回應。

指尖輕滑著屏幕,首頁第一條:國外進修五年,人氣畫師陳桉於今日回國與嘉映公司長期合作。

“到了。”

車停靠在路邊,司機出聲提醒她才有所察覺。

高跟鞋踩在沾濕的水坑裡,何思淇打了個寒顫,把深棕色風衣裹得更緊了些。

酒店樓在黑夜中屹立不倒,輝光交映在噴泉中,水光雀躍。

五樓503,門虛掩著沒有關,房間裡的木質香呼之欲出。

推門而入,熱氣撲麵而來,房間裡暈著昏黃,白色拖鞋整齊擺在門後。

比她想象的還要安靜,甚至連該出現的人也不在。

她攏著茶色卷發,肩頸線條暴露在房間的溫熱裡。

一雙手禁錮在何思淇頸前,又順勢攀上兩肩,隱約疼痛如撓心般細小。

在那雙手略過時,清晰地感受到他小拇指上的繭。

從心底翻湧的酥麻提醒她落入一個令人極為安心的懷抱。

貼近的溫熱鼻息噴灑在脖頸,這樣的距離甚至聽得到他細微的呼吸。

他像歸海的魚瘋狂貪戀懷中的氣息,甘之如飴。

僅是幾秒,環抱著的手臂鬆開,時隔五年的懷抱隱忍又熱烈轉而又似一切都沒有發生。

轉身抬頭,對上他那雙泛棕的雙眸,額前碎發有些遮擋了眉眼。

二十三歲的陳桉褪去了稚氣,一身黑色西裝整肅。

他淡笑著漾起好看的梨渦,狹長眼睛彎起的刹那與記憶裡的陳桉重疊。

屏幕亮起又熄滅,思緒飄回那個二十歲的盛夏。

沙灘邊,濕潤的海風卷積著淡鹹味,何思淇背朝大海,麵向那個少年。

十八歲的陳桉身穿水色襯衫,深藍色氣球攥緊在手心,低垂著頭將心裡的悸動付諸口間。

羞紅的臉,出汗的掌心,無不昭示著他的赤誠。

何思淇沉默無言,轉身望著快要沉入幻海的夕陽。

她已忘卻自己在思慮什麼,隻記得深藍色氣球飄了很遠,與天海一色。

再回首時,沙灘上的腳印深深淺淺,一眼望得到他離開時落寞的背影。

何思淇抬眼從頭到腳打量,而後坐在沙發,隨意問起,“在國外還習慣嗎?”

沙發上交疊著的雙腿纖細,拉長了本就傲人的身體曲線。

一切都和五年前沒什麼區彆,她的單眼皮,上挑的眼線,喜歡的口紅、食物甚至是頭發的顏色。

陳桉怔神看著她,沒回話,緘默之中,她拿出香煙,夾在二指之間,轉而含在霧麵紅唇中。

行星樣貌的打火機成為唯一晃眼的存在,指尖輕撥,火苗映在何思淇的鼻尖,火光跳躍。

火苗順勢攀附上煙頭,何思淇夾著煙的手微抬,煙霧就在指尖繚繞,“很好用,謝謝。”

這是陳桉送她的18歲禮物,剩下的半盒香煙放在桌麵上,竟不注意被他拿了去。

何思淇盯著他的雙眸沒有動搖半分,嘴角那顆若隱若現的美人痣好像在說,看我。

上揚的眼線像睫毛的影子,更襯女人的恣意目光,顯然她有些生氣,“在國外就學了這些小伎倆?”

他露出那副人畜無害的微笑,起身倚靠在牆邊。

“網上每天都能看到你那張臉,早膩了。”開著玩笑,抖落煙灰後,何思淇將香煙再度含在唇間。

毛絨沙發凹陷了些,陳桉和她並肩坐著,卻保持了距離,卷發修飾著她的側臉,每個動作都顯著風情。

“看了十八年才膩,很專一。”

煙蒂以一個弧度正正好落入垃圾桶裡,走向衛生間推門之時,她隻留下無意的話語,“要說專一你還是略勝我一籌。”

陳桉臉上的表情一怔又立馬歸於平靜,他們都心知肚明。

陳桉追了何思淇多年,被她一一拒絕,就連五年前兩人也是帶著不愉快離彆的。

對著鏡子補妝之時,何思淇注意到門外獨自感傷的眼神,亦如五年前一樣,情緒都掛在臉上。

隻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那五年,時間和距離帶來的疏遠讓她深感無力,進門時的擁抱,何思淇遠比自己想的還要平靜。

剛踏出酒店門,手腕察覺到絲絲涼意,就算不回頭也能夠感覺到他的乞求。

在陳桉出國的那天,何思淇坐在海邊,潮漲潮落漫過腳趾,之後的五年裡她都如那一日般平靜。

可是五年後他的再次出現,擅自打破了兩人間的緘默。

“今晚還有工作。”稍稍停頓,何思淇回首微側著臉龐,嘴角的笑意似有似無。

這句話像是在提醒陳桉,再挽留就顯得稚氣了,他兀地鬆開了緊握的手。

俏麗的身影消失在電梯。

**

海市的夜晚,晚風直戳人心口,冷雨堆積,地麵也水光粼粼。

在陳桉出國後,何思淇應聘了策展公司,五年間坎坷著從實習生一路晉升,最近才成為了組長,卻也隻是眾多團隊中的渺小一員。

黑白格子的大理石地板,每一麵牆壁都掛著金黃壁燈,懸掛的西方壁畫不免引人注意,說是宴會廳也毫不誇張。

通常飯局中先到場的都是摸爬滾打的小角色,何思淇是第二個,第一個來的是佟芸,她的助理。

此刻兩人相顧竟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對她來說,和老板一起吃飯是很耗費精力的事情,也算是加班。

座位上陸陸續續坐滿了人,每來一人,何思淇都要起立鞠躬,佟芸也學著她的樣子鞠躬,他們點頭問好後默契地坐向桌子的另一邊。

皮鞋踩過大理石發出的清脆聲音再次響起,她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轉身的一刻卻如鯁在喉。

高挑的身影映入眼眸中,是陳桉。

“老師好。”

身旁佟芸發出不合時宜的問候,本要途徑二人身邊的陳桉,回眸一瞬,沒什麼情緒表露,隻是微微點頭後邁步到座位另一邊。

但何思淇清楚地察覺他的視線在自己臉上的停留。

和在酒店的乖順不同,此刻的他多了些張揚,在這樣直白的燈光下,何思淇才注意到他比五年前瘦了許多,臉頰凹陷的小片陰影讓本就皺眉的男人多了幾分戾氣。

他俯身在投資人左側探討什麼,不難看出她們對他很是青睞,臉上堆起笑容,握著他的手遲遲沒有鬆開。

座位陸陸續續坐滿,隻有何思淇身旁還空著,顯得冷清。

投資方的王總瞄準時機坐在她身旁,肥大的啤酒肚帶著些滑稽,將凳子往後挪了一步才能勉強擠下。

“早聽聞何小姐很漂亮,今天一見果真如此。”

他是出了名的鹹豬手,但後台夠硬,是一位不好對付的,能不扯上關係最好,何思淇手撐著腦袋將自己與他隔絕開來。

“一個人在外打拚不容易吧,怎麼還沒把自己嫁了。”

臉上肥厚的脂肪泛著油光,額頭上的汗滴至下巴,多看一眼也惹人生厭。

越來越過分的話語,讓何思淇握著手機的手不自覺更用力些。

“何小姐來一杯吧。”

男人放大的話語聲吸引了大片人的注意,他突然起身向何思淇舉過酒杯,周圍的視線迅速集聚。

何思淇隻能端起餐盤旁未動一口的酒杯配合,隱忍著想要潑上去的衝動。

杯壁與杯壁磨蹭觸碰間生出的聲音有些令她心生厭煩,這杯子肯定價值不菲。

不太好摔。

陳桉還未一一致謝,視線卻好像若有若無瞟向桌子另一邊,他直身看著何思淇久久沒有轉移,負責人也順著他的方向看去。

紅酒即將入口的一瞬,杯子底座被一雙手輕握。

他小拇指上標誌性的痣,不細微觀察很難發現,這雙手在紅酒的映襯下更顯冷白。

陳桉主動碰上王總的酒杯,叮咚作響間,受到碰撞的酒杯向後倒去,濺起的紅酒悉數落在男人的白衣上。

“為難女生這種事情傳出去可不太好收場。”

陳桉順勢坐在何思淇身邊。

縱使那人再怎樣有勢也深知陳桉與嘉映此次合作的重要性,隻好息事寧人。

他摩挲著食指上的黑珍珠戒指,幾秒後回看向何思淇,“沒被嚇到吧?”

“喝酒還是丟工作,我還是會選的。”她把酒杯放回桌上,仍是一口沒動。

陳桉的酒杯空了又滿,永遠有下一杯等他。

飯局結束後,眾人紛紛起身離開,他去門口一一送彆。

感覺到手機的震動,何思淇收到消息。

【在車裡等我。】

看向信息源頭,門口那個修長身影,那個在酒局上運籌帷幄、泰然自若的男人,難以想象他是如何若無其事地發送這條消息。

何思淇在停車處摁下鑰匙,那輛閃著燈的藝人專用車就是陳桉的車。

關上車窗後,車裡昏黃的光並不刺眼。

依靠在靠枕上,若有若無的睡意陣陣麻痹她,她鮮少地開始做夢。

半夢半醒間她看到熟悉身影坐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