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潯就像一個在外麵鬼混了一整晚後偷摸回家卻被妻子抓現行,一邊狡辯身上濃重的酒味是不小心沾上,一邊沾到床就睡到下午兩三點才被餓醒的中年大叔。
雖然還想繼續大睡特睡,但迫於饑餓感,中年大叔還是睜開了眼睛。
陽光很溫暖,在山坡上睡了一早上的林潯睜開眼就看見了身邊的雷澤,小狼崽已經狩獵回來了,盤腿坐在旁邊陪她曬太陽,似乎察覺到她的動靜,少年低下頭來,露出一雙緋紅的眼瞳。
“林潯。”雷澤身後是雨後清透廣闊的藍天,他在一片蔚藍中認真地問道:“睡飽了嗎?”
林潯眨巴眨巴眼睛,“睡餓了。”
她爬起來跟雷澤一起烤了點肉吃,又洗了幾顆鉤鉤果當飯後水果。雷澤告訴她旅行者來找過她,林潯啃著水果想了想說知道了,風吹動山坡上的樹投下婆娑的光影,小狼崽直白地盯著她不說話。
林潯把自己晾乾的鬥篷找回來,蓋上兜帽,小狼崽才乖乖啃自己的鉤鉤果。
吃完飯反倒不是那麼困倦了,林潯打算出去逛逛,雷澤說與她一同,他們倆便一起離開了奔狼領。
蒙德濃綠的丘陵綿延起伏,昨夜被大雨淋得垂頭喪氣的花兒們也重新抖擻起來。林潯原本想轉去達達烏帕穀看看,雖然曾經的部落已經被棄置,但回到奮鬥過的地方懷念一下曾經的光輝歲月也算人之常情,可林潯到了才發現以前的丘丘人部落早已麵目全非,一根巨大的判罰之柱鋒利地斜插在山穀之中,不管是肅穆的領袖大殿還是簡陋的瞭望塔,都毀在了判罰之釘從天而降的餘波中。
“嘟嘟蓮,開之前。柱子,從天上,掉下來。”雷澤也如此補充。
“有傷到人嗎?”林潯問。
雖然沒有關注過曾經的部落,但她也知曉對七國來說丘丘人變回人類不是小事,在坎瑞亞的人民撤離後,哪怕不提對此感興趣的學者,七國官方應該都會調查他們棄置的部落。
“唔…”雷澤似乎不知如何表達,隻說:“那天,起了,很大的風。”
林潯不說話了,她在山穀的邊緣坐下,平靜地看了會兒穀心湖麵上那根還閃爍著細微元素波動的判罰之釘。
那天在誓言岬,溫迪與她立下約定——
不要傷害人民。
詩人提出的願望,就是她的憤怒儘可以傾向他或者傾向七神,但不能傾向無辜的人民。
那時候的溫迪還不知林潯有著倒轉整個世界的力量,隻是在一團迷霧中捉摸她靈魂的形狀。他提出這個條件作為約定,允許林潯用過往的情誼短暫連接他們本該相背的立場,也僅僅隻是因為隻是不願失去友人……
而現在看來,林潯似乎沒有違約,但在神明也不會保留的輪回記憶中,蒙德已經被摧毀多次,晶化死去的人民,硝煙彌漫的丘陵,唯有林潯是不能當作自己什麼事都沒有做的。
聽著穿穀的風聲,林潯想著自己果然還是被納西妲毫不介懷的態度影響了。她平淡
坦然地笑了笑,
轉頭對雷澤說:“我們走吧。”
拐彎抹角的通過旅者與草神邀約她的人一直沒出現,
林潯也懶得主動去找,她打開地圖想著還有沒有想去的地方,忽然注意到蒙德雪山上還有一個不變的綠點。
有個綠點不奇怪。
畢竟雪山以前也滿山的綠點,她的崽喜歡呆在什麼地方也是崽崽自己的事,但林潯記得自己來蒙德打開地圖之後,那個綠點就在那裡一直沒動過。
林潯思索著,決定爬一趟雪山。
但這次雷澤就不同意了。
“不行,危險!”雷澤拉住快樂往雪山衝刺的林潯,試圖告訴林潯這個地方的危險之處,但小狼崽的語言過於匱乏了,半天也無法說服林潯,但小狼崽對這件事十分固執,林潯見跑不掉也隻好乖乖地和雷澤回了奔狼領。
夜半,正是月黑風高之時,林潯偷摸出洞,向雪山伸出了試探的小腳,沒想到雷澤亦未寢,林潯剛溜出來沒一會兒就被抓了回去。
“雷澤,限製女孩子的人身自由是很可怕的事,你現在的行為已經非常危險了!”林潯在窩裡發出沉痛的聲音。
雷澤聽不懂,但他很堅定,“雪山,不行。”
“我就上去看看!”林潯循循善誘,“你不知道,我看到上麵有一個很特彆、很清純的綠點,我好想上去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雷澤你的話應該能理解吧?你要是看到有個紅點到處亂竄,也會忍不住用爪子去拍拍看是什麼東西吧?!”
狼少年好像能理解,又好像不是很能理解,兀自糾結了一下,小狼崽還是決定遵循著本能的想法,“雪山,不行。”
再吵下去要把盧皮卡都吵醒了,雷澤伸手把林潯按回窩裡,半是強製半是哄她,“林潯,睡覺。”
林潯看著少年在黑暗中隱現的紅瞳:“哦。”
本來林潯認為暫時妥協沒有什麼,區區小狼崽罷了,又不能一直管著她。沒想到雷澤第二天居然喊來了班尼特,兩個人圍著她洗腦。
對比起雷澤嚴重不足的詞彙量,班尼特的勸說就豐富多了。少年憂心忡忡地告訴林潯雪山作為蒙德冒險家的禁區,多少年來無數冒險家前赴後繼試圖探索其中的秘密,卻至今為止隻有一位旅行者成功過。
林潯心說那位旅行者是不是個金發金眸,身邊帶著白色飛行物的家夥,如果是的話,那那位旅行者征服雪山的時候,她也剛巧在雪山裡劃水來著。
不過見雷澤和班尼特都很擔心,她還是答應暫時不去了。
看林潯老實下來,雷澤才不再一直盯著她,班尼特也鬆了口氣,隨後又想起什麼,躊躇了幾下之後再次看向黑發雪膚的少女,“那個…林潯…嗯?也、也沒什麼啦!就是…就是我想跟你說一聲,我這兩天已經努力接委托賺錢啦!你放心,欠你的錢,我一定會拚命賺來還給你的!”
班尼特不說林潯險些忘記這件事。
她看了眼一晚過去身上又帶了些磕磕碰碰的淤青的班尼特,想了想自己造價不菲的信號儀
,
“??[,
你把你自己抵給我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哦?”
“咦?咦咦咦?!!!”班尼特像被人踩到尾巴的狗狗一樣瞪著碧綠的眼睛便漲紅了整張臉。
“抵,什麼?”在旁聽著的雷澤困惑地發問,但見班尼特臉頰通紅腦袋冒煙完全陷入混亂的樣子,他還是看向林潯,“林潯,不要欺負,班尼特。”
林潯哦一聲應了。
等班尼特平複下來,林潯才和班尼特陪雷澤去日常狩獵,隻不過什麼也沒狩到,隻好在路邊摘了點果子。下午他們又在山坡上曬太陽,林潯半夢半醒地想著還要在蒙德等幾天,就聽躺在旁邊的雷澤忽然起身,說聞到了沒聞過的氣味。
班尼特也跟著起來。
林潯保持著安息的姿勢被太陽曬得不想動。
還沒等林潯迷糊地轉醒,一個腳步聲突然踏著山石迅捷地落在山坡上。
“誰?!”雷澤警惕的聲音響起來。
“抱歉,我無意打擾,請問你就是雷澤嗎?”一個清朗從容的少年聲音有條不紊地響起,林潯猛地睜開眼睛,“我是旅行者的朋友,是想來問問……”
來人還沒說完話,話語便止在了從及膝的草地裡冒出的一雙輕靈的眼睛。
對上視線,林潯便從草地裡坐起來,她頭發睡得有點淩亂,在午後的光暈裡溫馴地喊對方:“提納裡。”
提納裡看著她半晌沒說話,好一會兒才鬆口氣,帶著幾分不自覺的溫柔,“你果然在這裡。”
“啊,你是那天和旅行者在一起的…?!”班尼特此時也反應過來。
提納裡禮貌地衝對方點點頭。
大家坐下來,林潯才知道原來這幾天除了潯潯子的奇妙冒險之外,還在播出尋找潯潯子之旅。
提納裡是和賽諾陪柯萊來蒙德過風花節的,意外見到了傳達了陌生女性的口信後便來蒙德守株待林潯的旅行者。提納裡原本還覺得能見到這位隻要一回坎瑞亞就人間蒸發的家夥是好事,沒想到風花節都開始了這家夥還是沒出現,本來還有些空落,直到前天他們一行人在街上閒逛時遇見了班尼特。
冒冒失失地從衣帽店衝出來的少年一出門就因踩到了貓尾巴而被貓咪狠狠撓了兩爪子,慌亂之中險些撞倒他們。須彌來的客人不認識這人,旅行者和派蒙倒自然的和對方打上了招呼,介紹對方是有名的冒險家班尼特,隻是還沒道歉寒暄幾句,狀態極不自然的班尼特忙說他還有急事便先走了。
旅者和派蒙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跟出來的衣帽店老板娘輕輕笑出聲來。
老板娘不跟蒙德的榮譽騎士見外,促狹地說班尼特來買一雙女孩子穿的鞋,卻又不知道尺碼,半天才用手掌比劃出一個尺寸來,老板娘的人生閱曆可比少年郎豐富多了,當即壞心眼地取笑他原來是用手量過人家女孩子的腳了,這才把班尼特笑得拿到鞋就羞赧窘迫地奪門而出。
“哦~~”當時派蒙也跟著發出心照不宣的壞笑,八卦地連忙追問詳情。
老板娘掩唇而笑,說好像是從璃月過來的女孩子,現下在奔狼領那邊,聽班尼特紅著臉緊張辯解時下意識吐出的名字,似乎叫…林潯?
接下來林潯也知道了,空當晚就來奔狼領找她了,隻是她恰好去了蒙德城,正好錯開。
“後來我們也聽說你去過酒館的事情……”提納裡說這裡停頓片刻,意味深長地盯了她一眼,“騎士團的人告訴我們你當晚就離開了。”
第二天他們又在風花節的活動會場找了找,沒有找到。
直到今天,旅行者打算去達達烏帕穀看一眼,原本和阿貝多約好學術研究的提納裡想了想,提前完成了研究來了奔狼領。
“比起一個人呆著,我還是覺得你會呆在有朋友的地方。”提納裡這麼說。
風輕緩地吹著,吹得路邊的小燈草輕微搖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