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1 / 1)

戴因知道五百年前的那場災難給坎瑞亞與七國都帶來了深重的傷害,即便坎瑞亞試圖力挽狂瀾,甚至林潯的白鵠騎士全部折損在幫助須彌抵禦災難的戰場上,但這場災難在最後還是以坎瑞亞滅國為代價完成了最後的清算。

一切本應該到此為止。

可坎瑞亞的子民卻全部被扭曲成了怪物,無論出於什麼樣的緣由,無論因為何種原因,取走人類的智識、磨損他們的愛恨、甚至奪走死亡的權利,永世糾纏不休的詛咒早已超過了贖罪的範疇。

而他們大多數人的罪甚至與災難毫無關係,隻是因為他們是坎瑞亞人。

戴因即便經曆了數百年的風霜侵蝕,對一切苦痛早已習慣接受,也無法否認自己對七神沒有任何怨懟,但放任人民的怒火絕對是錯誤的,得不到公義的子民無法報複神明,目光自然移向神明的信眾,事情一旦如此發展後果難以設想。

“我說過了,戴因,該做的勸導都會做的。”少女君王立在窗邊,靜靜地注視廣場上舉牌的人群,“但我不會打碎人類的脊梁。”

所以即便王僅需說出那麼幾句簡短的話語就可以讓她的人民放下仇恨、像藏起家人的舊照片一樣藏起那些無法宣泄的痛苦和惶恐,她也不會這麼做。

林潯可以說理性提議,文明表態,不要放任情緒傷及無辜。

但決不會說放下仇恨,接受一切,無神之國低下頭顱。

“可是,陛下……”戴因沉重地開口:“坎瑞亞才剛剛碰到陽光。”

“坎瑞亞從不缺少輝光。”

離開的時候,戴因在門口遇見了熒,金發少女抱著一遝文件站在那裡,不知道等了多久。

戴因知道熒選擇的道路,他們也曾為此分道揚鑣。但此刻,他還是不由沉沉問:“非要戰爭不可嗎?”

熒神情寡淡,“…戴因,你還看不出來嗎?”

現在早已不是他們二人的理念之爭了。

熒五百年來承受著內心的煎熬繼續命運的織機計劃,就是為了在林潯蘇醒前顛覆天理的統治恢複坎瑞亞的子民。因為熒深知隻要林潯入場,一切都會失去意義。

公義,罪責,戰爭,真相,隻要王不在乎,就都不再重要。

熒敲門進屋,也有心問林潯對天理宣戰的事,卻看到趴在窗簷上的林潯正入神地托腮注視著什麼。她將文件放下,舉步過去,順著林潯的目光看向還未建設完成的聖斯蒂恩廣場。

舉牌的人群還在那裡,隻是不再喧鬨,定睛一看,熒才發現一旁有位婦人正在拉琴,遠遠傳來小提琴深沉而溫柔的旋律。

她在拉《Augenstern(眸中星)》。

那是坎瑞亞初中音樂教材上的經典曲譜,沒有一個坎瑞亞人不熟悉那溫柔爛漫的曲調,所以當那位女士拉起琴來後,無論是舉牌的群眾還是走過的路人,亦或者正在工作的測量人員,都不由愣怔地安靜下來,甚至輕聲跟唱——

“…我們眼中的星星

…”

“…我們眼中的星星…”

“…收藏著宇宙最後一抹餘暉…”

熒靜靜看著聽著,

.?,

歌利亞雷厲風行的抓捕了幾名煽動者,官方的呼籲與社交平台上的軟文也在持續作用,最後林潯發詔會在坎瑞亞重建完成後啟動公投,民情暫且平息。

林潯之後沒有再離開坎瑞亞。

重建工作要盯緊,自律機關需儘快更新迭代,林潯在規劃廠區的時候一時沒有忍住磕糖的欲望,先把食品廠搞了出來,導致卑微的統治階級隻有自己掏小金庫建發電站和化工廠。

她後兩個月基本泡在了辦公室,巨細無遺地處理政務、修建工廠、製定經濟複蘇計劃,偶爾消失,便會像隨機NPC一樣刷新在一些僻靜的街區、和被黃昏收藏的海港。

空來過幾次,林潯忙著沒去見他。

須彌舉行了盛大的學院賽,林潯也沒去湊熱鬨。

熒提了幾次林潯感興趣的那位建築設計師,林潯思索幾秒,也隻說等一切結束之後。

少女赤金的眼瞳緘默地看著她,直看得假裝認真工作、實則正在用小窗偷偷玩遊戲的林潯不由坐正,她才半斂眼睫,輕聲道:“我們談談吧,林潯。”

林潯摸下巴,“一副要給我做思想工作的樣子呢。”

這就太高看小啞巴了。

寡言少語的秘書小姐帶著林潯就從窗戶爬上了屋頂,她們在頂層吹著風喝了點小酒,聽見哈夫丹在下麵圈著手喊她們兩位注意安全,兩個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熒整理心態,先問林潯最近累不累,林潯說還好不過就是有點煩惱,熒便問那她有沒有想好如何處理,林潯不假思索地回答充錢。

“雖然遊戲公司已經無了,但用端腦主機應該能入侵篡改一下遊戲數據,可以先想辦法氪一把大寶劍出來!”

熒盯著她,險些沒有壓住眼裡的凶光。

被收拾了一頓,林潯才老實下來,他們瑣碎的聊了一些。林潯抱怨沒有靠譜的繼任者,之前林潯離開的那段時間,坎瑞亞人民本就因林潯的不在位而有些惶惶,再加上至冬的扣留事件也繃緊了人民的神經,尚未解決的詛咒、還混雜在坎瑞亞人民裡的第一王座時期古國的遺民都是待爆的炸彈。

這種艱難複雜的時期向來是培育新領袖的土壤,但直到林潯回來,都無人在察覺到國內壓抑的氛圍下登高一呼去支撐起人民的精神信仰。

“這個時候我倒有點想伊爾明了。”林潯托著腦袋笑。

十二月了,天氣雖然沒有變得很冷,早晚的溫差卻大起來。熒抿了一口酒,突然邀請林潯去璃月過海燈節。坎瑞亞現在處於閉國重建的階段,水幕拒絕非國人進入,熒說她與空約好等她在坎瑞亞過了年,就一起去璃月過正月十五的海燈節。

話題跳得有點快,林潯琢磨了一下,說謝邀,有假期的話她還是想躺在屋裡打遊戲。

見熒安靜著沒說話,她便轉開話

題說她還以為熒會問她怎麼處理坎瑞亞的現狀。

但熒沒接話,

廣場上傳來一陣悠揚的音樂,

像是林潯前段時間裝在那裡的鋼琴被誰奏響了,熒在樂聲中輕緩地問:“這個世界在你眼裡更加真實了嗎,林潯?”

林潯晃了晃腿,沒有回答。

“怎麼樣怎麼樣?!”代表著坎瑞亞國境線的水幕外,飄在空肩膀上的派蒙見熒出來,期待地問:“林潯說她會去嗎?”

九月空和派蒙去海島玩了一圈,結束後又正好趕上蒙德的佳釀節,耽擱了一段時間才回璃月,沒想到就再也沒見過林潯了。

熒輕輕搖頭,說林潯沒有明確回複。

派蒙悶著頭歎氣,她之前還會生氣怎麼連見一麵的時間都沒有,但次數多了,小家夥反而有點擔憂起來:“唔…嗯……她這麼忙,這段時間一定很辛苦,如果能幫得上她什麼就好了………”

空望著水幕內影影綽綽的景色,輕輕嗯了一聲。

因熒常駐坎瑞亞,空這段時間也基本在須彌活動,看確實見不到林潯,旅者也不再說什麼。坎瑞亞的年節大概過得不是很好,休假的熒與他一起跑委托時,說了不少以前坎瑞亞過年時的盛況,問起現在,她便安靜許多,轉開話題提起林潯給她發的獎金。

說完很久,她才低聲道對現在大多數坎瑞亞人來說,團聚的節日有些殘忍。

或許是有點沉重,派蒙降低了些飛行高度。

不過眼看璃月的海燈節要到了,休假的熒卻臨時得到消息要回去加個班,雙子確認能在海燈節前處理完,空便還是按原計劃先去了璃月。

這位擊敗風魔龍、拯救璃月港、解除稻妻鎖國令、整治須彌教令院的旅行者剛到沒多久就又熟練地進入了跑腿狀態,不過也意外遇見不少熟人,不僅見到了阿貝多與可莉,還見到了來璃月玩的提納裡和賽諾科萊,空還有委托在身,聊了幾句便要去忙,提納裡卻叫住他,頓了頓後,輕聲問他最近有沒有和林潯聯係上。

賽諾看著這邊沒說話,空安靜地搖了搖頭。

港口的風有些大,派蒙剛想說話,忽然看見不遠處有個眼熟的武士少年,她驚喜喊道:“萬葉!”

楓色眼睛的少年便走過來。

從海島上分開後也有幾個月沒見了,派蒙高興地與萬葉說了些話,又熱情介紹楓原萬葉與提納裡等人認識,雙方寒暄幾句,楓原萬葉才看向空和派蒙,溫和地詢問:“林潯,她沒有跟你們在一起嗎?”

巡林官先生的耳朵微微一動。

“這句話好耳熟,萬葉,你上次在海島好像也是這麼問的!”派蒙雙手抱胸道:“不過這次也沒有,我和空也很久沒見到她了。”

“嗯,這樣嗎。”少年的尾音幾不可聞。

這邊還在談話,一旁的大街上忽然熱鬨起來,吹鑼打鼓的聲音在遠處經過,響得聽覺靈敏的提納裡有些不適。

“怎麼了?”派蒙飛過去看了看。

隻見道路旁有不少路人聚攏,說是有人家娶

親。有婦人驚訝地問正月娶親一點都不忌諱的嗎,旁就有人回她娶親的是綢緞莊的大公子,聽說是算了吉日,就今天最適合。

派蒙還是第一次在璃月看人結婚,興奮地回頭叫了空一聲便飛過去湊熱鬨。

還有委托沒做的旅行者無可奈何,隻好跟上。

“璃月的婚禮就是這樣嗎?”

見鑼鼓聲歇了,與賽諾和科萊打了聲招呼便跟著旅行者一同過來見識一下的提納裡如此說。娶親的隊伍已停在了一處張燈結彩的彆院外,看熱鬨的人圍得水泄不通,似乎是成親的一些講究,新娘還沒下轎。

“與神前式也很是不同呢。”

楓原萬葉也溫和道。

“好熱鬨啊!”派蒙新奇地打量著,又突然掃見賓客區裡的熟人,“啊,空,你看那個人是不是行秋?”

空順著派蒙的指向看過去,點點頭,不過對方看起來正在參加婚禮,不方便去打招呼,他便催了派蒙兩聲,提醒他們還有委托。

旅者的話還未落音,新娘下轎了。

一身紅裙的新娘珠簾掩麵,黑發半掩的側頸與提起紅裙的手皆白如山上雪,她磨磨蹭蹭地下著轎,覆麵的珠簾微微搖晃。

三位少年同時噤聲,進入了可疑的沉默。空露出了應該是錯覺吧的神情,卻盯住了新娘目不轉睛,楓原萬葉仔細地感知了一番,喃喃:“這個氣息……”

提納裡則直接邁步,“抱歉,我過去看看。”

但還未等他們靠近,常人根本無法察覺的水滴便挾著一股巧力掀開了新娘遮麵的珠簾,珠簾搖晃,露出一張心如止水看破紅塵的姝麗眉眼。

空:“………”

提納裡:“………”

楓原萬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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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