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1 / 1)

那晚的後續令人生草。

寡了幾百年的林潯在仙人的美色裡翻了車,被青澀但超勇的仙人親得腦袋缺氧,好不容易喘過氣來又發現對手居然中場換人。

明明她肩頸上的指印與齒痕還在發熱,金鵬俯身時輪廓分明的蝴蝶骨的觸感也仍殘留指間,但方才還笨拙地探索著如何更接近她的夜叉啪一下就沒了。而從千年前回來的魈,袖口還縈繞著荒原上蕭瑟的冷風,直到他用被褥把林潯裹住,又順著裹住她的動作緩緩沿著少女的脊椎扣住她的肩膀將她抱緊,林潯才聽見仙人的心臟也在砰砰作響。

林潯當即清醒過來,她一會兒說這位仙人你先冷靜一下,我知道這個場麵對你來說可能太刺激了冷靜不下來但你先冷靜一下,一會兒又一本正經地說她衣物還沒穿好,能不能先讓她穿好再聊。

但魈隻是越抱越緊。

他的鬢發緊貼在林潯臉頰邊,兩人之間隻隔了層夏日的薄被,林潯能清楚感受到對方混亂的心跳和起伏的胸膛,埋在她肩窩的魈終於抬頭看她。

那一眼像封閉的山穀猛然敞開,大風無休止地灌進來。

林潯一下子說不出話,隻能無聲地注視對方。

次日,林潯留信跑路了。

她通過深淵節點回了一趟坎瑞亞,坎瑞亞目前還在緊張有序的高速重建中,空中儘是飛來飛去運送物資鋼材的空巡,路上活動的人很少。林潯與戴因交代了些事,轉道去了至冬。

酷寒的雪原之上,坎瑞亞來使與至冬衛隊的衝突幾乎一觸即發。

因為古國來的人根本不是來談判的,坎瑞亞甚至沒有派出任何一個外交人員。來的隻是一名金發白裙的少女,眼神漠然如雪國的冰霜,她執著金劍,眼睛裡隻有審視與戰意。

意圖圍剿她的衛隊已經四處橫陳,帶著士兵前來鎮壓的執行官冷酷詢問:“這就是坎瑞亞的態度嗎?”

不,這不是。

坎瑞亞的態度沒有這麼溫和,林潯是不會與拘禁坎瑞亞子民的任何勢力溝通或談判,直到無果後才動用武力的。如果不是熒要來了這個任務,林潯的態度隻會是外交通告後的三十連量子炮,屆時裂變武器的強光會帶著久久無法散去的黑煙,飛過須彌的雨林與楓丹的水城,最後在大地的震顫中撕碎至冬苦寒的冰原。

而如果武力威懾仍不能解決事件,她會直接啟動戰爭。

至冬的執政者太小看坎瑞亞,也太小看林潯了。

那輪深紅的血月也不過是趁林潯離局的時候才能掀翻她的棋盤,如果那時坎瑞亞的女王還端坐在她的王座上,五百年前會毀滅的究竟是哪一方還不得而知。

熒無意與這些人多言,隻是寡淡地重申:“釋放坎瑞亞子民。”

少女身後的金色光翼展開,她提劍淩空,神色毫無動搖,唯有長劍挾滿無匹的榮光。

“哢擦”“哢擦”“哢擦”

一連串難以忽視的快門聲響起,熒的神情微動,忍不住側頭看了一

眼。她飛得不低,

?[(,

那家夥把留影機拿下來,露出一雙生動的寫滿了被我老婆迷倒的發光雙眼。

熒:“………。”

熒:“………………。”

她默默地落下去。

可疑人員自然也被至冬的士兵發現了,頭上蓋了一頂不知道哪裡來的至冬大毛帽的少女解釋她是一名冒險家,正在冒著被凍死的危險在茫茫冰原尋找一份寶藏,卻沒想寶藏沒找到,卻對一位背生光翼的少女一見鐘情。

“請問可以跟我結婚嗎?”她大膽邀請,又想起什麼一樣緊張的補充:“一對一那種!”

熒:“…………”

“你到底是什麼人?”神情冷漠的執行官仆人問。

“都說了啊,路過的冒險家。”林潯在寒風中笑,“雖然也想是彆的什麼人,但既然與人有約在先,就隻能當冒險家了。”

一般路過的冒險家小姐因為對神秘美麗的金發少女一見鐘情,從而決定幫助對方救回她的國民。但由於冒險家小姐實在柔弱不能自理,她的幫助方法也十分有限,“希望你不要嫌棄。”

熒聽到十分有限的時候就開始產生不詳的預感。

直到一陣劇烈的爆炸聲響起,雪崩了。

電光火石之間,金發少女拎起林潯便疾速起飛,躲開了愚人眾的槍林彈雨。裹得十分厚實的林潯在她懷裡笑,甚至因為笑得太開心而嗆了風。

但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接下來的時間,熒看著林潯不停地破壞城市的電能,切斷大片血汗工廠的電路,她將至冬有限的防衛力量耍得團團轉,卻還不忘在夜色的掩護下衝上街頭,鑽進工人宿舍,在所有儘可能鑽到的空隙中大肆演講。

她批判現有的社會製度,攻擊仍不完善的法律法條,她帶著難以抗拒的感染力與領袖魅力,大喊全世界的無產者都當聯合起來。

這是至冬從未經曆過的思想風暴,而當少女高高舉起鐮刀與錘頭,在空中重重敲擊在一起時,哪怕再難以理解她的話,都不由與她一同呼喊起來。

要求完善的勞動法案,要求反抗壓迫與剝削。

新的社會製度和新思想帶來的思辨浪潮淹沒了到處都是工廠的國度,資本論的小紙條飛飛揚揚,一開始是林潯在喊,後來變成千千萬萬個聲音響應。

這個時候,熒其實已經趁著至冬社會動蕩的時機找到了被扣押的坎瑞亞子民,民眾被囚禁於一片凍土之下,而凍土目前歸執行官博士所屬。

熒開始組織營救,在路邊買咖啡的林潯卻意外的遇見了熟麵孔。

林潯喝了口熱騰騰的咖啡,調低了耳機那邊的雜音。

工人們自發動員演說的隊伍才被驅散不久,地上還落著不少被撕毀或遺落的口號標語。帶著半邊麵具的的男人就站在尚未清掃的大街上,身上帶著從極端的環境中廝殺出的迫人氣勢,即便不言不語的站在那裡,

氣場也如黑雲壓境般逼人。

敏銳的察覺到視線,皮耶羅側頭看去,一片狼藉的街道上隻有幾個匆匆來去的人影。

雪國的秋日已經有些肅殺的氣氛了,林潯重新混進了人群,拉出麵板,她用成就點解鎖的限時稱號【一位興趣使然的群眾】隻剩下最後兩個小時。

【一位興趣使然的群眾:從群眾中來,也回群眾中去,不必記得我的模樣,我隻是麵目模糊的芸芸眾生。】

林潯在人群裡將熱咖啡喝完,兩個小時後,至冬爆發了第一次大規模罷工遊行。

精準引爆了至冬的社會問題聲東擊西後,林潯與熒帶著被拘禁的人民通過深淵節點回了坎瑞亞。

“啊,還是海邊的氣候舒服!至冬那邊雖然可以玩雪,但真的太冷了!”

林潯一回來就是個大衣飛飛的操作。

坎瑞亞的城市輪廓已經初顯雛形,熒站在被水泥鋪得平整乾淨的路邊,遠遠看了眼交由臨時市政人員接手的人民。

天空廣闊無垠,她側頭去看把軍大衣護耳帽都扒了下來,滿臉清爽地坐在簡約花壇上晃腿的林潯,忍不住笑了笑,“…你想在周圍走走嗎?”

林潯沒有意見,伸了個懶腰站起來,“這個城市應該還不錯吧,熒在這裡也住了一段時間了,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一天到晚忙得腳不沾地的秘書小姐沉默一下。

“聖斯蒂恩廣場的大樹上有八個鳥蛋。”

“謝謝你,鳥蛋俠。”

被吐槽的秘書小姐瞬間麵無表情地開始準備搖她哥哥,林潯連聲不至於不至於攔了下來,她們在街道邊打鬨,笑聲輕快地散開。

既然回到了坎瑞亞,林潯便不打算外出了,她過了一個坎瑞亞曆史上最樸素的國慶,也沒有收禮物,放了大家三天假也就過了。

不過剛投入工作,芙尼婭便來見她。

負責各類賬目的芙尼婭在清點重建工作中、物資生產與消耗的數據時發現了一些問題,耕地機采礦的數據不變,但入庫的資源卻在持續走低,特彆是硝石及鐵礦之類。

鐵和硝石都是重要的軍備資源,持續性消失顯然有很大問題。芙尼婭對此十分憂慮。

她的憂慮非常正確。

林潯中午將調查的任務交給戴因,下午便發生了暴.亂。

爆炸聲響徹了礦區附近作臨時中轉的小村子,造成11傷1死。消失的資源便是村子裡的人拿走的,是采集果蔬的農戶,是參與重建的工人,是巡檢礦區耕地機的機械師,沒有組織與預謀,大家隻是在某個時刻出於某種感覺,拿走了這些東西,在家裡打造成自衛的武器。

或許他們沒有想真正使用這些武器。

但當戴因要求大家交出武器後。

一直壓抑在人們心底的情緒終於觸底反彈。

“…不要再、不要再奪走我的東西了!留下刀又怎麼樣?!留下槍又怎麼樣?!反正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們又都會變成沒有自尊的怪物的不是嗎?!!”

他們嘶喊哭嚎,

不再維持脆弱的體麵,

撕開了所有情緒。

他們恐懼著高懸於頭頂未能完全逆轉的詛咒,痛恨著將殘酷命運加諸於他們數百年的神明,怨恨不公的判決,憎惡一無所知的活在安穩當下的七國子民。

恐懼與仇恨猶如沼澤,想將所有人吞沒。

這份極端又偏激的情緒一觸即發迅速蔓延整個國度,短時間內發生了數起動亂。戴因不得不放棄重建工作,帶領黑蛇騎士配合歌利亞進行維.穩,但人心動蕩,複仇論與戰爭論喧囂其上,甚至有人在聖斯蒂恩廣場舉牌請求女王開啟公投。

戴因去見了林潯。

林潯那時正在窗口看書,戴因進門行騎士禮,開始述職。待他報告完這段時間的工作,林潯說了聲辛苦,戴因頓了頓。

“我已經讓唐寧帶人去做理性勸導了。”林潯看出他的躊躇,輕聲說:“該做的勸導和呼籲都會有,但我們還是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戴因微頓,“陛下認為這件事不會輕易結束嗎?”

林潯從書裡抬頭看他,“戴因覺得仇恨能輕易放下嗎?”

“人總是要活下去……”戴因微微入神地啞聲說著,抬頭時卻撞進少女君主通透平靜的眼睛。

“戴因。”林潯放下書,平靜地問:“你以為坎瑞亞的人民是什麼呢?”

窗外的陽光很盛,照得林潯點墨般的眼瞳十分清晰,“你以為他們在恢複正常後就會歡欣鼓舞忘記五百年來的痛苦和屈辱繼續生活?還是忘記失去的家人和朋友裝作沒有被奪走一切?他們是在一個即便不見天日、災難頻發,但仍靠智慧和人力得到了安定富足的國度出生的。我用教育,用演說,用完整的律法和公平的製度教會他們自強自信,告知他們無人力不可克服的災禍,無智慧不可觸碰的真理,現在你要他們接受這種長達五百年的不公,接受他們的一切在神明的偉力前不值一提?”

“戴因,他們已經因為這種不公近乎失去一切,複仇的種子一定會燃燒,隻是看如何燒,又燒到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