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好嗆啊。”
肖文雅一邊用手呼扇著鼻尖,一邊翻動著鍋鏟。
而季安衾隻是在一旁默默洗菜,水流開得不大,要衝洗好一會。
看著臉色平靜,但眉間也是一陣微蹙。
空間不大,油煙汗水沾滿全身。
水泥地麵,油汙熏黑得牆壁,僅僅隻有一口灶,還需要用柴火燒。
剛來到這戶人家,季安衾主動提出要做一頓飯,肖文雅正有這打算,兩人便進到廚房,才有剛剛這一幕發生。
她看向肖文雅被燒柴火熏黑的麵頰以及摸一把額間汗水,反而又蹭上一道黑,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肖文雅隻是抬眸看了她一眼,也不惱,開口問:“季小姐,你怎麼會帶著這些東西來。”
語氣很平靜,好似知道答案,卻又想親自從季安衾嘴中聽到答案,原原本本。
“啊,我隻是想到有這種可能,所以準備了這些,空著手來彆人家總覺得不好。”
聽者微點頭,發出很輕的一聲:“嗯。”嘴角微不可察勾起。
農村裡家家戶戶都是自給自足,吃飯買菜都是用自己種的菜。
所以當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炒菜端上桌時,宋母喉間忍不住滾頂一下,眼神不停的瞟向餐桌,視線悠悠轉轉,落到唯一的葷菜上。
農村很少有機會吃到肉,過年偶爾吃一次,更彆提這還是在盛夏季節。
葷菜是節目組提供的,在這呆三天,就提供三天葷菜,可能是豬肉,雞肉,魚肉……
等著白米飯擺上桌,一切準備就緒,兩人這才落座。
網絡上一群網友看看屏幕裡的美食,再看看自己手裡的。
【真的,我自始至終都相信季安衾是來參加美食節目的,而不是戀綜。】
【啊,這次怎麼能換隊友,季安衾和雲總真的很好磕。】
【你們是沒看到,雲總聽到季安衾換隊友的那一瞬間,臉色立馬黑下去了,看來雲總很不願意換啊。】
【唉,季安衾這麼好,誰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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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母反複搓著手掌,臉上堆滿笑容:“哎呀,真是破費了,我們這裡也沒什麼好招待的。”
可能是農村人的通病吧,麵對比自己有錢有權的人,總會下意識搓手,麵上顯著局促笑容。
盛夏的正午總是格外煩躁,尤其是在沒有空調,隻有一扇咯吱咯吱響的電扇。
季安衾鼻尖覆上一層薄汗,臉上也因空氣燥熱而泛紅,添上一抹生動。
“來來,動筷子,涼了不好吃了。”
季安衾說著,先夾了一塊雞肉放到碗裡,用眼神示意肖文雅也夾一筷子。
宋母看著兩人都動了筷子才伸手,向著雞肉夾去。
“雞腿好吃,給孩子們吃。”
誰都知道雞身上哪個部位最好吃,聽人那麼說,宋母不客氣了,先是夾走一個雞腿,然後又夾走一個雞腿。
全都放到了小男孩碗裡。
“嫂子,這是……”
季安衾眼底沉下去,嗓音中含著冷意問宋母。
“哈哈,憐兒不喜歡吃雞腿,每次都會把雞腿讓給弟弟吃,她喜歡啃骨頭。”
顯然宋母沒聽出來季安衾的不高興,正哄著小兒子吃雞腿。
季安衾眼神落到憐兒身上。
小姑娘臉色泛黃,垂著腦袋盯著離她最近的一盤素菜,筷子始終沒伸向燉雞肉。
臉上也沒覺得不開心,眸子反而微微閃爍著,將碗裡的飯一口一口喂進嘴裡,細細咀嚼著。
一根雞翅突然放進白糯糯的米飯中,漆黑的瞳孔有一瞬間驟縮,盯緊了筷子的主人,像隻受驚的小貓。
可能覺得盯著人看不禮貌,又立馬把頭垂下去,低聲說了一句:“謝謝姐姐。”
肖文雅微微頷首,示意受到道謝,便不再看她,安靜吃飯。
沒錯過旁邊打探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困意仿佛專門等待午飯結束,才洶湧襲來。
季安衾和肖文雅被安排住在同一間屋子裡,足夠兩個人睡一張炕。
“你要問什麼?”
肖文雅語氣淡淡的,微撩眼皮看向一旁欲說不說的人。
“肖小姐今天為什麼這麼做,給小姑娘夾肉?”
當時季安衾克製住想要給她夾菜的舉動,卻有人替她做了。
“你也看出這家人重男輕女了吧。”
她沒正麵回答季安衾的問題,拋出這麼一句話。
一時兩個人都靜了,隻有一個插電風扇還在刷存在感,瘋狂製造噪音。
季安衾當然也看出來了,但她不願意去管,一旦管了,這個小姑娘可能會受到更多的責罵吧。
像為什麼不把雞翅再夾給弟弟,而是要吃掉,不懂得照顧小的諸如此類的話。
淺灰色眸子裡頭一次出現矛盾,這種事她沒經曆過,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才是正確的。
她咬咬唇,再一次扭頭看向肖文雅。
“如果管了,會給她引起麻煩吧。”語氣中含著不確定,似是在向肖文雅求問。
【啊啊啊,這什麼眼神,好像小狗狗!】
【簡直戳中我的XP!】
……
“可能,比起被責罵挨打,吃掉這一根雞翅,會獲得更多的慰藉吧。”
肖文雅透過窗戶,不知看向的是誰。
順著視線望去,卻空無一物。
“季小姐,可以聽我講個故事嗎?”
對上淺灰色瞳孔,她嘴角掛著淡淡的笑,目光平靜。
“嗯。”
從前有個小女孩,家裡很窮,家裡有兩個孩子,她是姐姐,有個弟弟。
好吃的好玩的父母總是想姐姐讓著弟弟,姐姐也讓著了,因為她也很愛弟弟。
漸漸長大,姐姐才知道,父母偏向弟弟,而忽略她。
之後她遇見了一個人,告訴她,想要什麼,需要靠自己爭取,不能等著彆人把你從沼澤地拉出來。
但,沒有那人的給與,又怎麼會知道擁有的感覺是如此美妙,即使會陷入噩夢,卻還是不忍心將這一份關心轉手送人。
等故事講完,久久沒有回應,偏頭一看,才知道她眼眶已經紅了。
“你……”
肖文雅不知道哪裡觸動到她,竟還能讓她哭了,有些措不及防。
猛然被摟住,除了炒菜時的油煙味,還有淡淡洗衣粉味從耳側傳入到鼻尖,整個人顯得利落乾淨。
【嗚嗚嗚,肖文雅這是說的她自己的故事嗎,沒想到幼時這麼艱辛,這是什麼父母,還搞重男輕女。】
【村裡會有這些事很正常吧。】
網上吵得一片火熱,爭論不休。
可能是在心疼她吧,肖文雅想,手掌輕拍她的後背。
過了不知多長時間,好似隻是太陽微微轉動一個角,咖啡從製作到享用的過程,或像碎冰藍玫瑰的花期一樣長。
“肖小姐,我明白了,謝謝你。”
看著緩過來的人兒臉上顯出笑容,眼底澄澈乾淨,肖文雅微微一震。
“不用謝,不介意的話,季小姐可以叫我文雅。”
她也想去相信,世界上不全是壞人,乾淨眸子放在任何角色身上都不突兀。
想著便見季安衾眼底閃了閃,眉眼瞬間溫柔下來,輕聲開口:“文雅。”
嗓音輕輕柔柔,引得肖文雅第一次在她麵前露出笑容,回應她:“安衾。”
兩人相視一笑。
可能緣分從遇見的一開始就是注定的。
******
雲溪月看著安策正跟房主吵個不停,太陽穴突突地跳著,吵得人頭疼。
是的,雲溪月這一組到下午三點,正處於最熱的時候,還沒找到可以借住的住戶。
太陽光灼灼刺到凝白肌膚上,帶起一陣刺痛。
雲溪月後悔沒穿長袖,不斷撫著暴露在陽光下的胳膊。
看著眼前仍然在爭吵的人兒,不由得想起季安衾……
想她做什麼?
想她拋下自己選擇彆人?
雲溪月心底泛著冷意,記憶衝動促使著情緒波動。
季安衾沒有記憶,就算有記憶,也……
想到這,雲溪月又有些傷感,忽然,又想起一個因素。
信息素……
雲溪月心中一動,她會不會是受信息素影響,她才會對季安衾太過於依賴?
很有可能,她標記過自己,再過些日子,等標記變淡直至消散,那這些感情都會消散。
想通了,雲溪月心中的鬱結好似解開了大半,陰翳情緒也得到安撫。
清了清嗓子,緩步走到安策麵前,製止住爭吵的兩人。
“我們去找另一家吧。”
又轉頭看向房主,緩和下嗓音:“真的很抱歉打擾您了,我們這就走。”
點頭示意房主,便轉身走了。
安策巴巴地跟在她身後。
雲溪月正觀望著有沒有哪一家合適一男一女分開住的房子。
她不想和安策一間屋子睡覺。
走走停停,晃晃悠悠,正午盛開的花朵都蔫巴了,掉落下幾片花瓣。
轉了好幾戶人家,都不符合條件,雲溪月正想著要不就自己搭建個住處湊活三天算了。
視線中闖入兩個人影,相互說笑著,在即將到來的黃昏下閃著細碎的光,尤其是那雙淺灰色瞳孔,大半都染上金黃色,更顯那張臉明媚動人。
兩隊人逐漸接近,雲溪月耳孔中傳進一聲“安衾”,或是一聲“文雅”。
她的指甲陷進肉裡,看著有說有笑的兩人,眼底漫上澀意,臉色卻更加生冷。
她們這麼快就這麼親近了?她都不叫我的名字,一張嘴就是雲總雲總的。
煩死了……
收斂視線,目不斜視走過兩人,周圍的空氣都帶上冷意。
“安衾,雲總他們是還沒找到住的地方嗎?”
“按雲總的習慣,肯定不願意和一個男的住一起啊。”
“我聽說咱們住的旁邊有一戶老大爺,好像隻有他自己住,房子看著也挺不錯的,要不你去說說?”
“雲總那皮膚,再曬下去就要曬傷了,現在已經泛紅了。”
肖文雅嗓音淡淡的,仿佛隻是在陳述事實。
季安衾眉頭又鎖起來,一雙眼睛探究性地看向肖文雅。
【哎呀,季安衾,就聽肖姐的吧,她可是在緩和你和雲總的關係!】
【快去快去……】
……
“唉。”
季安衾歎口氣,無奈看一眼肖文雅,接著轉身跑向雲溪月那個方向。
“雲總!請等一下……”
雲溪月現在聽見這個稱呼就來氣,氣呼呼地往前走,不理會後方的人。
看她步子越走越快,逼得季安衾不得不跑到她麵前攔住。
因跑步而微微喘著氣,汗水順著頸部線條劃入衣領,整個人在陽光下正閃閃發亮。
雲溪月緩緩撩起眼皮,瞧一眼她,又垂下去。
季安衾明顯感覺到她生氣了,眼眸慌亂,不知道該往哪裡放,說話結結巴巴:“雲,雲總,我們隔壁,那,那戶人家就一個老大爺,自己住,應該可以一人一個房間,在那邊。”
用手指了指方向,動作很迅速,停頓一下,撂下一句“我說完了,先走了。”便逃也似地跑走了。
雲溪月看著她慌慌張張的背影,嘴角不易察覺地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