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薄紗隱朱顏 玉手扶佛香……(1 / 1)

斬朱雀 昭邑 4140 字 10個月前

深夜的晉王府,閣老於達匆匆趕來,晉王李冶已恭候多時。

“閣老快來!”李冶忙叫於達落座,迫不及待問道:“閣老可打探到了?”

於達一路顛簸,抿了口茶:“懷王遇刺。”

“什麼?”李冶大驚而立,本是想問問閣老,懷王剿匪大獲全勝,複命時父皇會如何封賞,沒想到他竟遇刺了。

回過神來,他又驚又喜問道:“傷的如何?”

懷王進入皇城至今未回,莫不是傷的十分嚴重?

於達回答道:“應是肩膀中了一箭,隻是看著凶險而已。”

李冶頓感失望,慢悠悠坐下,不禁猜測道:“莫不是他賊喊捉賊?”

容不得他輕信,他剛得了皇上的重用,正式接手禮部,懷王就主動請纓去滑石嶺剿匪,如今更是大勝而歸。那滑石嶺山匪占山為王、無惡不作,之前就不服州府管束揚言要自立門戶,可謂是父皇的心頭大患。

他隻是為皇上找到靈丹,便得了禮部,如今懷王立此大功,必定要壓他一頭。此時懷王遇刺,十個人裡有八個都得懷疑是他搞的鬼。

於達沒有開口,心裡也覺得八九不離十,此番遇襲不僅能栽贓嫁禍,更是一則苦肉計。

晉王提議:“我算計著,之前獻上的靈丹藥效怕是要過了,不如我再給父皇獻丹?”

“殿下萬萬不可,若再獻藥恐怕會有殺身之禍!”於達唯恐晉王不聽,再三提醒道。

“那我此番如何應對?”

“現在做的多反而會讓懷王抓住馬腳,先令鬼麵嚴密盯守,切莫真叫他栽贓到你身上。之後就隻能看聖上如何決斷了,你便還是做你純良孝順的晉王,咱們以不變應萬變。”

李冶夜裡輾轉反側,夜不安寢之時,花錦怡已經在石崇洗的家裡酣睡起來。

白日裡,她一路來到書院,在牆外等候,隱約聽見從院牆裡飄出的高談闊論之聲。

她也曾在書院讀書,那時她還是張梨兒,此時僅一牆之隔,她在牆外拿著劍、架著車,再聽到這朗朗讀書聲,恍如隔世。

傍晚時分,書院的門緩緩推開,青衫的讀書人從裡麵魚貫而出,不多時便見到了闊彆已久的石崇洗。

石崇洗早就得知花錦怡要來,自然不意外,走上前親昵地說:“妹子路途勞頓,我已在家中備了薄酒,咱們可以把酒暢飲,酒醉而眠。”

兩人相伴回家。

石家家底頗為豐厚,早已在京城為石崇洗置辦了小院,小院比潯州城的石家自然差遠了,但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十分溫馨舒適。

家裡隻有一位請來的廚娘,負責為他做飯打理,此時已經備好了酒菜。

“錦怡快請坐,這幾個月過得如何?”

花錦怡撿些趣事說,又說了些石崇封的事:“石二哥十分有趣,我們常常一起打馬遊玩。”

“我那弟弟雖有時任性固執,但性情直率、為人忠正。”石崇洗說起弟弟麵露欣喜,十分想念,又問:“他最是喜歡到各處遊玩,怎麼沒來?”

花錦怡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他隻說他與錦玉有事要忙。”

石崇洗一聽便猜到了其中緣由,再看花錦怡不解的模樣,隻覺得好玩極了,也不點破:“那便讓他忙吧,正巧我明日休息,陪你在京城逛逛,玩夠了再回程。”

次日,兩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收拾妥當便一起出門了。

城門裡,石崇洗看著前麵堆積的人群,頗為疑惑:“今日出城怎麼這麼擁擠,我還想領你去城外的小紅山遊玩。”

前麵的守城軍高聲喊了幾嗓子,隱約能聽見“戒嚴、離去”之類的字眼。

便見人群從前麵開始烏泱烏泱地往回走。

花錦怡拽住一個走過來的老鄉問道:“大哥,怎麼回事,剛剛離得太遠沒聽清。”

那老鄉解釋說:“城門戒嚴,今日不能出城,快離開吧,走的慢了小心挨打!”說完匆匆離開了。

石崇洗無奈,示意花錦怡順著人流往回走,小聲嘀咕:“京城是非多,今日就在城裡逛逛吧。”

正說著,城裡一隊黑甲軍行進而來,一邊用刀鞘驅趕人群,一邊高聲喊道:“速速讓出路來!”

黑甲軍身後,是一頂十六人抬著的大轎子,轎頂坐著金色的祥獸雕塑,從上而下垂著薄紗,裡麵隱約可見端坐一名女子。

百姓慌忙讓出路來,齊刷刷跪在兩邊。

石崇洗拉著花錦怡鑽進小胡同裡,躲在房屋背後,輕聲提醒:“京城貴人多,再遇見就速速跪拜,彆叫那群黑甲軍抓了錯處。”

此時轎子已經到了城門前,百姓們紛紛起身張望。

花錦怡遺憾:“我還沒看清是什麼貴人。”

石崇洗訕笑:“我這人不喜歡跪拜這群權貴,一時順手。”

兩人向城門望去,那轎子在城門處停下來,黑甲軍在與守城軍交涉,不多時便放行了。

“還是做貴人好,城門戒嚴,她卻可暢通無阻。”花錦怡心有感慨。

石崇洗被她逗得輕笑,此等貴人與他們這些人生來就有雲泥之彆,規矩本就是用來管束平民的,貴人們又何必遵守。

“她是誰,石大哥可知?”花錦怡好奇。

大書院裡有很多貴人子孫,石崇洗對朝堂略有些耳聞,推測說:“可能是當今太子的同胞姐姐,福安公主。”

“竟是公主!”花錦怡做夢也沒想過,有朝一日還能遇到公主!

“不說這些,既然是在城裡逛,咱們先將馬送回去吧。”

兩人又返回家中將馬送回,步行到商鋪林立的集市街道。

“這是石家在京城開的珍寶行,若是你以後到京城來,可以直接在這裡落腳。”

石崇洗一邊介紹,一邊讓夥計將李掌櫃叫了出來。

李掌櫃穿著長衫從簾子裡出來,恭敬地向石崇洗見禮:“見過大公子。”

石崇洗點點頭說道:“這是我在潯州城的妹子花錦怡,若是以後她來,要像對我一樣對待她。”

花錦怡抱拳見禮,李掌櫃作了個揖:“見過小姐。”

一聲花小姐叫的花錦怡周身不適,推脫道:“叫我錦怡就好。”

李掌櫃見石崇洗沒吭聲,便應下了,

認完家門,兩人便在街巷隨意閒逛起來。

城門外,福安公主換上備好的馬車,不多時便到了小紅山上的萬佛寺。

佛香嫋嫋,小沙彌在前麵帶路,將福安公主引到了正殿。

焚香、跪拜。

眼見她站起身,住持上前抬手示意:“公主殿下請移步,用些齋飯吧。”

福安公主頷首。

齋堂裡已擺好了素齋,福安公主落座,住持雙手合十道:“殿下慢用,老僧告退了。”說完便關門離去。

不多時,門輕輕推開,是一書生模樣的老者。

侍女定睛一看是誰,正要行禮,福安公主擺擺手,輕柔地阻止:“下去吧。”

待到屋裡無人,福安公主這才開口:“舅父怎麼來了?”

來的不是彆人,正是先皇後的哥哥、福安公主和太子的親舅舅馮道引。

佛香繚繞,光影閃動,女子額間是蓮花樣式的花鈿,恍惚間,他竟將她看成了妹妹。

他晃了晃神,無奈笑道:“我真是老了,竟將你看作你娘,你與你娘一樣,皆愛蓮花。”

又說道:“福安,恐怕我臨行前無法與你獨處,今日聽聞你要來祈福,便在此等候。”

馮道引語氣悲涼,“晉王使了手段將我調離京城,派到建州,明升暗貶,我怕他是要對你們姐弟動手。可惜我馮家如今敗落,隻能任人魚肉。”

馮家曾經也是百年風光,奈何時過境遷,逐漸沒落,到了他們這一代,才終於飛出了一隻金鳳凰。

當時今上還是少年太子,偶然得見馮家小妹,驚為天人,於是以正妃之位為聘,二人琴瑟和鳴,登基後便封為皇後,從此盛寵不斷。

馮家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馮道引借著親妹妹的光,逐漸在禮部站了腳。

帝後恩愛,然而隻誕下了公主後就接連小產,直到皇後年近半百竟再次受孕,皇子降生,皇上當即將其封為太子。

隻可惜皇後高齡產子,傷了身子,太子不滿周歲時,皇後便因病離世了,如今轉眼三年過去,皇上龍體每況愈下,皇子們便不再遮掩,將太子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連帶著馮家也遭了掣肘。

馮道引看著眼前貴為公主的外甥女,她與妹妹一樣貌美沉靜,歲月仿佛唯獨繞過了她,隻在旁人臉上留下痕跡。

再想想如今朝堂的虎狼環伺,感歎道:“都怪我沒本事,做不了你們的靠山。”

“舅父說笑了,父皇是我與太子最大的靠山。”福安公主柔和的目光堅定有力。

“帝心難測啊,如今晉懷二王勢頭正盛,萬事都要小心為上。”馮道引語重心長。

“或者……你招贅個夫婿,可以找些助力?”他提議。

“舅父彆再勸我了,一時也沒有合適的人選。”福安公主淺笑拒絕。

福安貌美,愛慕之人數不勝數,隻是皇位紛爭,大家趨利避害,都在觀望。

再者說,馮道引知道,福安公主年輕時的愛太過慘烈濃重,她如今年近四十,卻早在芳齡便已心如止水,難以再起波怡。

馮道引識趣的不再談論這個,歎了口氣:“我一生平庸,本來於你也沒什麼助益,若離開京城能讓晉王對你少些防備,也算好事。”

福安公主奉上茶,並不讚同他的話:“舅父不必自輕,咱們馮家人純良忠厚、世間難得。”

言儘於此,馮道引拿出玉牌和憑證,說道:“我雖不能光複門楣,也算守住了家業,這些憑據你拿好,若是需要珠寶銀錢,就差人去錢莊取用。”

福安公主謝過,鄭重地收好,兩人不便長時間逗留,便匆匆告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