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烏合齊聚千仞崖 陳天……(1 / 1)

道聽途說 明不信片 4494 字 10個月前

“道長,你看那兒,他們為什麼搬個鼎?”

陸歸雲指著隙外一處,輕呼。

陵明往她手指方向看去,玉米簇間影影綽綽一盞全人高的青銅鼎晃過,陵明瞳孔隨著鼎晃了一段距離,終於看清上方繪刻的符案,眼中瞬間盛滿危機。

“那是……三魂鼎!”陵明聲音窒了一瞬。

在管道旁捉鬼時,文源等人給這些修士介紹過用途,陸歸雲不解陵明反應,難道不是普通裝鬼所用的法器?

陸歸雲:“許是他們要將千仞崖的鬼魂全給收服。”

陵明抿唇,半響之後才道:“三魂鼎是兩用法器,一麵裝鬼,一麵——放鬼。我,從沒見過這麼大的三魂鼎,一般手掌大小就能同時容納五隻鬼魂,像外麵這些道士提著的,是想將一山的鬼全給裝了嗎?還是說——”

要將一山的鬼放出來!

未儘之詞,其餘兩人都明了,陸歸雲默默攥緊手腕的圖騰,眼睫低沉垂落,喃喃自語:“那樣的話,豈不是生靈塗炭?”

“沒錯。”陵明滿臉慎色:“霧川,你是否聽聞過需要大量鬼魂的邪術?”

霧川想了一會兒,道:“有一樣。”

“是什麼?”

“煉鬼王。”

天邊日已至暮時,滿空橙紅染得絢爛,時有鴉雀嘲哳,飛尋淒涼地,卻發現,地下一大片全被人占滿,沒有半分立足地。

“把薑娘子請上來。”陳大人吩咐說。

楚族長站在千仞崖石碑旁,拂著飄散的青絲,迎風而立,麵向千仞崖,口出一語,不知飽含什麼情感:“我瞧這千仞崖,也沒什麼蹊蹺之處,如此平平無奇,怎能奪走我兒魂魄——”

此際千仞崖,因薑娘子在場緣故,幻境禁製被解,呈現出本身模樣,原來隻是個飛沙走石的淒涼斷穀,既無鬼氣也無仙霧,遙遙望去對崖,崖壁陡峭崎嶇,時有雜枝斜立或是幽暗山洞,不免讓人猜測,其中是不是有稱霸天下的絕世武功。

膽子大的湊到邊緣往崖底看,不知是不是崖過於險高的原因,底部蒙著一層灰色霧氣,看不清究竟有什麼。

陳大人聽著楚族長酸澀之言,白了一個大眼,心說你兒剛死的時候、你就一心惦記著你兒遺孀、也沒見多悲慟,如今也是裝起來了。

“族長勿悲,楚大人慈孝,想來在下界,也不願見您如此傷悲,這才是折損他。”一眼色佳的小廝走上前來低聲安慰。

楚族長裝模作樣抹了幾下眼睛,轉頭扯了個勉強的笑:“讓陳大人見笑了,請開始吧,不必關照我。”

陳大人心中翻白眼,嘴上笑說:“族長也是性情中人,餘下便不勞煩楚族長親自動手。來人,取白綾來。”

楚族長默默頷首,立在一邊,待下人端了椅子來,竟往下一癱,真不管了,隻眨著一雙昏眼看著。看著不像來手染血腥的,倒像來采風遊學的。

薑娘子已經被帶上來,她身披長袍,將身形遮掩,卻遮掩不住通身柔弱愁痛的氣質。頭帽一摘,露出一張豔絕而淒苦的麵容。即將赴死,竟毫無懼色、也沒想著逃跑,滿眼隻是自己的愁緒,似是痛入肝腸、再無生意。

楚族長歎息:“美人含愁,最是動人。”

陳大人:“……動手。”

袖下手背青筋暴起。怎麼顯得自己才是下人,他是主子了!忍住忍住,成大事者!

兩小廝立於高處舉著橫杆,另有小廝高高拋起白綾,一擊便將白綾穿杆掛好,踮著腳係緊,前來稟報陳大人。

場景都布置好了,隻將主角請上來便完了。

陳大人斜瞥小廝一眼:“還用我說?”

薑娘子已在綾下站定,小廝撓頭,踱步到薑娘子身前,竟還有些羞澀,小聲道了一句告罪,就要低身將人腿抱托起。那方,楚族長不知發什麼瘋,竟舍得從椅子上站起來,大喊:“彆動彆動,讓我來!”

陳大人:“……”

連過去攔他,楚族長看著年老體衰,誰知力氣大得嚇人,陳大人一己竟不能攔住,喊了幫手一起攔,頭也不回命令將薑娘子掛上的小廝:“快點!”

“勞煩取張凳子來,我自己了斷。”

一道清麗女聲響起,眾人一時沒反應過來,攔著楚族長的陳大人第一個反應,眼睛一亮,興奮大喊:“搬凳子搬凳子,請薑娘子自己來!”

連楚族長也顧不得攔了,撒了楚族長粗壯的胳膊,笑眯眯道:“薑娘子若是自己來,再好不——哎呦我去!”

話未落,後方楚族長因少了個人掣肘,橫從人中衝出來,猛然將陳大人衝倒在地;這還沒完,楚族長體型較大刹不住腳,腳下被陳大人一絆,踉蹌疊在陳大人身上去了。

陳大人嗓中猛哼一聲,顫道:“快把楚族長扶起來!”

眾小廝全是陳大人侍下,見陳大人被壓,紛紛跑過去解救;連那撐著綾杆的、給薑娘子搬凳子的,也將手中物全都脫手撇下,圍著陳大人去了。

薑娘子正手撫白綾,沉浸在悲境裡,舉杆小廝一脫手,重杆沉沉蹭著薑娘子手腕砸在地上,激起灰塵一片,白綾從她手中扯出,一股力拉得薑娘子身軀微踉,眼中淚欲落未落,竟能從愁中窺得幾分茫然無措?

玉米中三人見得這幫烏合之眾手忙腳亂,尷尬在原處,陸歸雲看得津津有味,樂道:“這能成事?”

“道長,現在救嗎?”

陵明也有些拿不準了,一群人像在玩樂,一點正經不見,真的是籌劃鬼王降世的人?還是說,他猜錯了。

陵明驟然想起昨日悄無聲息偷得穆野符篆的小廝,在人群中尋找一番,並未找到,或許藏在長袍道士中?正這時,霧川低呼一聲。

“陳天師!”

陵明連將視線轉過,果然一陣飛沙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端坐在千仞崖石碑上,漠然瞧著一眾人。

原來你真的不無辜!

見到陳天師出場,陵明心中竟有幾分安定,至少,此人未躲在暗處。

陳大人拍打掉身上塵土,本想回頭偷偷白那敗事有餘的楚族長一眼,結果就見一個人大剌剌坐在後麵,一時驚嚇,待到看清來人,這才平息下來,堆著半笑:“賢侄怎麼來了?”

楚族長暗奇他在和誰人說話,他身後不是沒人嗎?一轉臉,驟然一個人影同樣將他嚇了一跳,好容易緩過來,先斥責目光回眼掃了陳大人,再回頭麵向陳天師,皮笑肉不笑:“嗬嗬,這不是執言侄兒嘛,怎麼有空來這?”

陳天師慢條斯理起身,目中透著高傲,看得楚族長心頭平添一股怒氣,袖下手死死掐住自己,才不至於表露出來。

陳執言:“自然是,來助叔伯們一臂之力。”

楚族長:“哦?侄兒難不成要替我們勒死你兄弟的遺孀?”

陳大人:“……”雖看出來你想譏諷陳執言為你兒出口氣,但,你根本沒資格譏諷好嗎!覬覦你兒遺孀的到底是誰啊!

陳執言輕笑:“楚伯說笑了——”他目光探向薑娘子,誰知薑娘子此刻眼中竟沒了悲傷,而是怨恨地對上陳執言,情緒激動到身軀顫抖不止;陳執言朝她淡淡一笑,薑娘子怨氣更甚。

陸歸雲奇怪:“他兩人,看著有恩怨?不是說關係很好嘛?”

陵明暗想:難道是因為楚大人?

陳執言錯開薑娘子,目光緩緩移動,逐漸,落在陳大人身後的一片玉米簇中,那裡,正藏著陵明三人!

陵明恍若間與他對上視線,背肩一悚,他發現他們了!

陳執言緊緊盯著他,低低一笑,透露著一絲不懷好意。

“賢侄?你怎麼了?”陳大人在他眼前揮揮手,順著他的目光往身後望去。那處隻有平平一片玉米簇。陳大人心下一跳,那裡,不會藏人了吧!

陵明緊張的握緊腰間掛著的落魂劍,冰冷的觸感讓他冷靜下來,他將手指比在唇上,作了個向後慢慢退的手勢。霧川與陸歸雲同時抓住他的手腕,三人合力將要往後。

誰知,陳執言收回目光,笑道:“無事,三隻蟲子罷了。”

陳大人鬆了口氣:“彆嚇我,我可不經嚇。”

“對了,賢侄。你此回來,是要給叔送什麼力?”

幾人說中,撐杆的小廝回到崗位上,凳子也搬好穩放在白綾下,然而,薑娘子想到風光無憂的陳執言,麵著沾染塵土的白磷,心下猶豫起來。

她,還沒報仇。

陳執言,你害了那麼多人,真的有心嗎!

風轉了一輪,陳執言袖著袋往地上摔了一下,口中低念著訣,就見忽忽悠悠顯出一個輪廓。待光霧散去,昏躺著的三人與一妖露在地上。

青堂長老!祁蒟!東門!還有,小鹿!

小鹿已化作原形,與其他三人一樣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陳大人驚疑:“這是何意?”

陳執言隱晦一言:“總要有人魂祭。”

陳大人瞧著他的神情,頃刻明白過來,哈哈一笑,直誇陳天師想得周到。

楚族長又坐回他那椅子上,另有左右為他扇風,他自翹著腿,似乎在諷了陳天師過了口癮後,就不再關注他們有什麼計量謀劃。

“陵明道長!怎麼辦!”

眼見陳天師衝著青堂長老等人舉了一道玉器,陵明瞳孔驟縮,低喝:“上!”

風沙刮起,一張「火符」破風衝著陳天師的手臂而去;陳天師早就防著這一手,感受到殺意,瞬間淩空翻轉,火符擦著他的側臉而過,堪堪避開,不過似乎依舊傷到片地,還未等落地站穩,一柄高嘯火鳴的紅色劍光緊接而至。

陳執言一邊敏捷躲避,麵上卻毫無退意,反倒淡若異常,見得陵明腰間掛著「落魂」,募然一笑,:“原來我是這麼不受重視的對手,連讓「落魂」上場的資格都沒有嗎?”

至於初出茅廬的「驚鳴」,劍法生疏、執劍者修為也不高,他並不重視,故而連出手的想法也生不起。瞧著陳天師躲避時,一個哈欠接著一個哈欠,陸歸雲心頭一陣怒起,這家夥,被她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隻可防禦連反擊都出不了手居然還如此裝模作樣,於是目光凝聚,緊盯他一招一式的防禦,隻待一個失誤。

陵明去診看青堂長老等人時,還不忘分出注意觀察陸歸雲與陳天師一戰。他看得分明,那家夥表麵上被陸歸雲打得連連後退,可仔細看,似有似無的目光總向他與霧川這邊瞥來,打得三心二意,注意力一點不集中,哪裡是落入下風的模樣!

“他在戲耍陸歸雲!”

身邊,那群不明派彆的道士總算上場,將他與霧川圍在中間,隻一側身後有空隙足以逃脫,隻是那空隙,正對千仞崖!

陳大人視線在他們身上掃來掃去,臉上茫然做不了假,似乎一點也不認識他們:“你們是哪方烏合之眾?”

陵明:“……”

我見君眾為烏合,誰知君眾見我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