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幻境(3) 陳姑娘的疑團(1 / 1)

道聽途說 明不信片 4248 字 10個月前

“這陳天師也是個妙人。知曉此地前緣,自道‘一個鬼也是鬼,一群鬼也是鬼,一群鬼還能做個伴,不如讓他們鬼群去千仞崖團聚吧。’就見那群惡鬼,見了陳天師就嚇得屁滾尿流。如今被一個串著一個,像小雞仔一樣,聳肩耷眼,哪敢不聽陳天師的話,隻得往崖下跳……”

說書先生故意怪音怪腔,逗得底下大笑。

陵明卻笑不起來,眉頭緊鎖。若是鬼群聚在一個地方,才不是友好團聚,而是煉鬼!若不是說書人杜撰,陳天師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故意而為!

“就說,鎮南有個惡霸,慣愛偷雞摸狗。常與人誇口,刀下的亡魂,沒有幾十,也有十幾,一小子與他嗆聲‘就會吹牛!千仞崖的鬼都比你膽子大!’……”

陵明拍了拍花花:“要不要去買糖葫蘆吃?”

花花早聽困了,眼睛都要睜不開,連忙點頭,從凳子上跳下來與陵明一齊往外走。

身後,說書人眉毛一挑,上肩高聳,說得抑揚頓挫:“‘你這小子,敢質疑你朱大爺,任他什麼鬼,誰敢在朱大爺麵前造次……’”

“怎麼哪裡都是鬼啊魂啊的,聽得耳朵要起繭子呢。”花花咕噥。

婆子還在門前曬太陽扇風,陵明朝她行禮,坐在旁邊:“嬸子,你知道千仞崖嗎?”

婆子手臂懶懶搖了搖扇子:“你是說崇山嶺那個?”

“是,您知道?”

婆子一笑;“什麼千仞崖,不過是老朱瞎編杜撰來逗樂的,哪裡真有。”

這老朱是說書先生?

陵明有些訝異,想起清原鎮從前是不鬨鬼的,不過,從前連千仞崖也沒有嗎?還是說,原來那處隻是尋常的無名崖,是說書人起的名字?

連問:“那您知道鎮上有什麼鬨鬼的事嗎?”

婆子:“近來嘛,倒是沒有。從前鎮子沒建的時候,據說這一片是全是亂葬墳堆,兩州誰家沒錢修墳就把屍體往這一埋拉倒,更窮的乾脆曝天往這一扔。後來這裡就開始吹陰風、鬨鬼,誰也不敢從這經過。還是陳天師將鬼全都收服了,才能建鎮。陳天師說,活人氣鎮鬼,隻要鎮子一直興旺,便不會出現鬼呢。”

“那些鬼呢?去哪了?”

“你這孩子,說什麼呢。”婆子笑:“還能去哪,要麼轉世了,要麼魂飛魄散了。”

“陵明哥哥。”

花花碰了碰陵明的手。

陵明低頭問:“怎麼了,花花?”

花花捧著裝有霧川和穆野石像的囊袋,往他麵前湊了湊:“這個給你。你陪我聽了書,我也要信守承諾。”

陵明朝她溫和一笑,道了謝,解開袋子。瞧著昔日的夥伴變成石頭,一動也不能動,陵明覺得迷茫。太陽曬得他熱熱的,樹上麻雀嘰嘰喳喳的吵,他微微閉上眼睛。

這裡真實得沒有一絲破綻,連風、連光都沒有瑕疵。

要怎樣才能出去?

難道,要一輩子都待在這裡嗎?

陵明歎氣,將兩尊石像抱在懷裡,就聽旁邊婆子的聲音傳來:“陳姑娘!要走啊。”

“嗯。”

風中有微微清韻的蘭香。

陵明一睜眼,就見幾步外的姑娘站著與婆子說話。許是顧忌他在此處,才不好意思走近,苛循未出閣小姐的禮儀。

說了幾句話,陵明沒聽清。見他看過去,盈盈拜禮,轉身而去。幕離白紗在空中飄蕩,姑娘腳步即便匆匆,仍能窺得其中閨秀端莊。

陵明想起了十四娘。

“沒想到,陳姑娘也喜歡千仞崖的故事,每回都要來聽。”婆子嗑瓜子。

陵明怔問:“陳姑娘剛剛在館內聽書?”

“是啊,適才你沒看見她?哦,姑娘常在二樓小廂中,你沒看到也是正常。”婆子嚼著瓜子,吐出瓜子皮:“她還是要去千仞崖看看呢。這傻姑娘,哪有這個地方?反正她常去崇山嶺,身邊還有一群侍衛呢,遇不上危險。”

陵明捕捉到關鍵:“崇山嶺?她與薑姑娘關係……”

“唉。”婆子瓜子磕不下去了,歎息一聲:“此兩人,從前是閨中密友,要不是為了個男人,何至於反目!”

陵明蹙眉。這便邏輯不通了。

既然是閨中密友,想來時常互通少女心事,難道,薑娘子不知道陳姑娘愛慕楚大人嗎?連市井之人都知道,薑娘子為何不知?

再說,薑娘子閣中時挑了一年的夫婿,怎麼恰巧挑到她好友喜歡的?楚大人竟有這般魅力?

還是說,陳姑娘隱瞞了薑娘子;或者,薑娘子故意為之?其實兩人關係並不多好,甚至交惡?

薑氏與陳氏本就陳年齟齬,或許,私下再親熱,終是抵不過家族也未可知。

陵明與花花說,想去崇山嶺看看。花花也想念大寶了,自然答應。

兩人往街巷外走,就見前麵一道紫色身影,似乎是陳姑娘。她一人身邊牽著一匹馬,彆無一個小廝丫鬟。似乎是一個人要出遠門。

她要去崇山嶺?

陵明就要追上去,就聽得經過的一戶居民門內聲聲哭嚎慘叫。聲音淒厲婉轉,悲入心腸。

那戶門半掩著,陵明往內一瞧,就見一膀大腰圓、長相凶惡的大漢正推搡著一個婦人,手裡拽著一小兒纖細的手臂、往自己身上扯。

那婦人身弱,隨意一推便摔在地上,她顧不得疼痛,半爬半走往大漢方向湊:“求求你,不要帶走她……求求你……”

那小兒一聲一聲哭喊不止,嘴裡直喊:“娘,娘~”

眼見紫色姑娘踩著馬鐙翻身上馬,勒繩要走,陵明心急如焚。門內哭聲弱了下來,他瞥了眼門內慘狀,心頭一狠。

隻是幻境而已,他去也改變不了什麼、幫不了什麼,隻是幻境,追那姑娘要緊……

“住手!”一張定身符還是甩到揚起手的大漢身上。

婦人因十分害怕、抱著自己顫抖的等待那張駭人的掌落下。過了好一會兒,才敢慢慢掀開一隻眼,看眼前的景象。

“娘~”那小兒撲進婦人懷裡,一母一女抱在一起嗚咽難安。

陵明將踢翻在地的盆掀過來,盆下是堆在一起濕漉漉的衣服,漿白的水流了滿地。

“多謝恩人。”婦人哭說:“恩人快走吧,等他醒過來,您豈不是受了無妄之災。”

陵明:“這符可以定身,但隻能我揭,一旦揭下,他就能行動自如。”

婦人正不知如何是好,門外一聲傳進來:“娘!這,這是怎麼回事?”

陵明轉頭一看,驚道:“是你!”

小二也驚:“客人!您這是……”

小二身後響起一道肅然的聲音:“做什麼吵吵鬨鬨的!”

陵明覺得聲音熟悉,還沒來得及看清那人真麵目,一道飛影掠過他,直接撲通跪在地上:“當家的,不要將慧娘賣掉!我,我每日多接些漿洗的夥計,肯定能養活她……”

那人身影在陵明眼中慢慢顯現,原來竟是那說書先生!

說書先生大斥:“你這無知蠢婦,慧娘進那大人府中分明是享福的,你一人作死,想攔著慧娘的前程、將我們一家都拖下水嗎?”

“可是,可是慧娘才十歲,那大人都……”

“閉嘴!你懂什麼?每日聽那街上的蠢婆子們攛掇,腦子都沒有;什麼外人就敢輕信。你也該明白,到底誰和你是一家人,誰的話才是良言。”這話說著,眼睛瞥了眼陵明,嗬斥婦人:“你又信了什麼邪術,難道又是多管閒事與那神婆來往、聽了她的讒言?還不把人家給解開,真想害了我們全家的命嘛!”

這話,陵明自然聽出來了,這是說他一手邪術、多管閒事呢。

婦人啜泣,戚戚看向陵明。陵明隨手將符一揭,行了拱手禮,轉身離開。

出了門沒走幾步,身後吵鬨不止,沒想到,那小二追上來。

“恩人……不知道恩人姓名。”

陵明有些不解他追出來的用意,隻說:“萍水相逢,隨手而為,不值得什麼。”

站在樹底下等待陵明的花花遠遠瞧見說書館裡的小二拉著陵明說些什麼,言語情緒十分激動,正好奇著想要上前看看時,那小二猛然朝陵明鞠了一躬,久久才起。

“陵明哥哥?”花花見陵明有些恍惚,出口喊他。

“嗯?”

“我們不是要回崇山嶺嘛?”

“對,對對,我們走。”陵明反應過來,背上花花往崇山嶺趕去。

若是腳程快,或許半路就能趕上陳姑娘。

走過一片荒廟遺址時,陵明忽然瞧見前麵一個紫色身影立在原地,白紗獵獵,似在等他?

“你在跟蹤我。”陳姑娘手裡握著劍,指向他:“你是什麼人?楚家派來的?”

陵明正疑惑,為何會認為他是楚家的,難道楚家人與她有什麼恩怨瓜葛?是那楚大人?

“不說?不說就以為能蒙混過去。”陳姑娘冷哼一聲,暗自呢喃:“果然,你們一個個對她都沒安好心,生怕我通風報信吧……”

“什麼?”

沒等陵明得到答案,一道劍光襲來。陵明眼中一凜,翻身躲避,連忙解釋:“誤會誤會,我不是楚家人!”

“那你是誰!”陳姑娘手中劍意未消,反而更加盛烈。

“我,我隻是個路人,想打聽千仞崖的事。”

陵明心中暗忖,陳姑娘劍術竟如此厲害!他自己躲避尚能安然,可現在背上還有個花花,腰間袋子裡還有霧川和穆野,一時間竟要打起十二分注意力才可保證全然無恙。

“哼,還不說實話!”陳姑娘暗自心驚此人竟如此靈活,起了更濃的戰意,慢慢發現此人最在意的竟然是身上的小孩和腰間那個袋子,許多時連自己的安危都可放棄,便有了想法。

陵明一刻未能放鬆、逐漸心煩意亂時,一個不慎竟被陳姑娘聲東擊西、挑掉腰間的袋子!瞬間大怒。

“還給我!”陵明顧不得什麼憐香惜玉,雙指夾著符,眼睛緊緊盯著陳姑娘的動作。

陳姑娘來了興致,靈活拉開距離,安穩站定,打開袋子,就見裡麵兩尊人形石像,詫異一瞬:“這是什麼?”

“我說,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