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源瞧著陵明的背影，嘀咕：“他什麼時候拿「八卦盤」探的鬼？我怎麼沒看到？”

俞槐林等人侍在一旁乾瞪眼，他們均是各屬性戰型修士，未修過道法。在修仙界，五行靈根最適宜道法之術，以煉丹煉器為最，但道法常作為輔助術法，一般多屬性靈根的修士才會習得，對於天靈根的天之驕子們，自然一門攻心本體法器法術，修煉為要。

尤其他們，道法略知一二，但如霧川所言，鬼之一道，一竅不通。凡間鬼邪盛行，按理說，但凡心存大義者，定會學些驅鬼術，道法都知曉一些，不該驅鬼一點不明。實在是，修仙界少有鬼邪。鬼邪有三怕，天光、神光、靈光。何為靈光？修士一旦運轉靈力，靈根就會散發尋常人見不著而鬼邪懼怕的光，此為靈光。

故而，在凡界與修仙界逐漸獨立開來後，長此生活在修仙界的各派各世家基本不會教授如何祛除鬼邪。長者不重視，晚輩何從學？

俞槐林難以忍受自己毫無作用，硬拉著文源問“天眼”問“鬼道”。

“所謂天眼，便是神的眼睛，能識儘魑魅魍魎、一切鬼邪。從前天眼現人間時，人們以為是天賜的神力，常給下一句配為「人間展凡神」。後來，隨著曆朝曆代天眼異聞傳言，人們發現，天眼降臨常伴與王權更替、佞臣暴君當道、敵軍侵襲、諸國混戰、極端天災，無一不是致使民不聊生的浩劫。於是，人們將天眼視作不詳，視作天神降罰人間的預兆，「天眼現人間」的下一句諺語變成，「人間逢浩劫」。”

俞槐林：“這麼說，凡界有難！”

司運倒是有不同觀點，問：“可有記載說，天眼隻要在世，便代表一直有浩劫？”

俞槐林瞪眼：“你什麼意思？司運，人家還是個小孩，你不會要直接把人家給……”

司運懶得理他，專注聽文源道：“未曾。記載隻說天眼與浩劫同時出現，這些諺語，也全是後人總結、凡世傳言。對了，也有傳言說

天眼之人奪走凡界氣運，這才致使凡界浩劫，大多是關於天眼不詳的言論。反正真假如何，尚不可知。關於浩劫是否與天眼一同消失，沒人關注，也沒有記載。”

陸歸雲思索：“這麼看，天眼也不一定是不詳。”

文源：“怎麼說？”

俞槐林搶答：“這還用問嘛。從前的諺語是怎麼傳？人間展凡神！說不定，擁有天眼之人本身是天命之人，專門平定亂世。至於浩劫，噗，天底下哪有一成不變，哪有永世的河清海晏？從來都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看呐，才不是天眼導致的浩劫，而是亂世出的天眼!”

陸歸雲：“總算說了一句順耳的。”

俞槐林白她。

文源猶疑反駁：“可是，據記載所說，天眼之人，無不是……”

似覺得有些殘忍，文源磨磨蹭蹭不願說全。

“是什麼是什麼？”眾修士催促。

“無不是窮凶極惡之徒、嗜血殘殺之輩、弄權違佞之臣，就沒有一個好人之說，全是禍國殃民的妖異邪師。”

眾修士語默，氣氛壓抑下去。

那邊，陵明將烤雞從火中救出來，錐把插地而立。又提前含了顆「補氣丹」和「補血丹」，超度一事消耗極大，為防半途昏倒，兩藥必不可少。吃完，便立在一邊默默圍觀祁蒟和青堂天師畫陣。此陣名為「太極陣」，屬於咒術一種，在超度一事上的效果可比太極褂好太多了。

“天師，我，我的「三魂鼎」壞了。”穆野忽然過來，弱弱立在青堂長老身後說。

青堂長老起身，跟著穆野走了。陵明伸頭張望，就聽青堂長老的聲音傳過來：“這下麻煩了。”

“祁蒟，你可有補替的法子？”青堂長老複回頭，問她。

祁蒟手中未停，想了想，道：“「三魂鼎」無非是將鬼裝進去，免得他們亂跑。我身上帶了三貼「現形符」，這樣就可直接抓他們過來，隻是還差一……”

話未落，遠遠的文源喊道：“不行！一旦現形，萬一他們是修為低弱的小鬼，便會頃刻灰飛煙滅！”

祁蒟淡淡說：“若是不用，我看，他們很快就跑了。”

她指著文源手中的八卦盤，文源低頭，八卦盤指示，那三隻鬼很快就要跑到官道外的樹林裡去了。

“那個……”陵明默默舉手，手中捏著四張「避光符」，道：“我有避光所用。”

文源：“不行，此符對鬼更具傷害。”

祁蒟：“好，那你說一個辦法來。”

文源：“我……”

兩方還在爭吵，陵明隻覺頭痛，多拿四張「現形符」，眼睛看著文源八卦盤指示的方位，快步走上前去，口中撚訣，“唰唰”兩張符往空中一貼，刹那，一隻身小顱大、雙手托頭、雙腿渙散如霧的大頭鬼出現在眾人麵前。

俞槐林長大嘴巴，口中自語，“鬼……鬼！”

修士們從未見過鬼，一個個稀奇、卻也不敢靠近，隻敢遠遠打量。

文源與祁蒟同時停下，文源奇道：“它，它怎麼沒有灰飛煙滅？”

祁蒟看了眼手中三張「現形符」，倏忽抬頭，一向平淡的眸中波光閃爍：“你也會！”

陵明又將剩餘三隻鬼貼出來，等第四隻鬼現形瞬間，眾人紛紛咬牙捂住耳朵：“它怎麼這麼吵！”

原來，第四隻鬼叫「拔毛鬼」，此鬼生前作惡、成鬼後受天神懲罰，需一刻不停的拔自己臉上的毛，一旦全部拔儘，毛又會重新長出來。因為疼痛，它無時無刻不在慘叫。此鬼無法度化，隻可灰飛煙滅或被其他惡鬼吞噬。

“靠！能不能讓他停下來！”俞槐林大喊。

文源第一個上前，戳了戳陵明的肩膀：“哪個是你的「避光符」？”

陵明明白他的意思，果斷的揭下拔毛鬼身上的避光符，符一離身，拔毛鬼發出更大的慘叫，眾人似乎聽到劈裡啪啦的燃燒聲，兩息之後，煙消雲散。

眾人鬆了一口氣。

東門心中戚戚：“它，它死了嘛……”

俞槐林：“鬼本來就是死的好嗎？”

陵明：“咳咳。”

俞槐林被他聲音吸引，就看到在他身邊的三隻鬼。一隻柔弱，一隻目露凶光看著他，一隻滿目悲愴不住歎息。俞槐林閉嘴。

祁蒟想問陵明關於符篆的問題，但見陵明與青堂長老正在討論哪些鬼能度化時，默默站在旁邊等了。

“這是「大頭鬼」，這個是「精叉鬼」，這個、這個是「細喉鬼」。”文源如數家珍。

陵明不得不佩服：“這麼厲害！竟看一眼就知道。”

穆野道：“那當然。我們文源可是全真派中有名的‘鬼無蹤’！”

“‘鬼無蹤’不是法術嗎？”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全真中關於鬼的書籍，無論是《民間鬼解》還是《鬼道三百問》，但凡你敢問，就沒有文源答不出來的。隻要讓他見到鬼，此鬼的祖宗十八代、生前犯了什麼事、如何死、有什麼宿敵，都能給你說得八九不離十。所以叫他‘鬼無蹤’，鬼一見他，自然不能藏得無影無蹤。”

“原來如此，真厲害！”陵明語言貧瘠的誇著，此刻很是羨慕霧川張口就誇、句句不重樣的能力。

“咳，穆野，低調。”文源有些不好意思。

文源背對著鬼，與他們說：“大頭鬼生前受虐、很是可憐，可以度化；細喉鬼生前偷了人家吃食，故而被打死，此事難判，錯歸有錯，不至於打死，算是冤情，亦可度化；至於那精叉鬼——”

“有取死之道。”

青堂長老沒有立即做決定，而是詢問陵明的意見：“不知陵明道長是否認可？”

陵明受寵若驚，細細回答：“傳說精叉鬼是叉人致死、反被受害者家人叉死，善惡未定，此中具體情形尚不可知，我等不知緣由、豈能斷生死，不如交給下界判官斷定。”

青堂長老讚同：“道長說得是，就按道長說的辦。”

所謂超度，算是一種召喚無常鬼神的儀式，與殮葬效果相同。人死後，若有家人好生安葬、祭祀，即便有重大冤情，隻要七日之間被無常帶去下界，就能魂入鬼門、有安穩轉世之機；若是隨便拋屍荒野，無常未受傳喚，七日未離開人界，便會一朝化鬼，在人界遊蕩。

陵明重新拿起「回環鈴」，就聽穆野問：“為何他們都不跑了？”

陵明回頭，果然，三隻鬼相臨而飄，沒人拘束，卻仍站在原地，齊齊看著陵明。

陵明：“……看著我做什麼。”怪不得總覺後腦勺發涼。

那大頭鬼嗚咽一聲，口念童音：“道長~”

所有道士與修士一齊看過去，就見陵明忽然滿官道跑起來，身後追著一隻扶頭的鬼。

陸歸雲嚇到：“這是怎麼了？”

穆野大喊回複她：“陵明道長被鬼追啦！”

陸歸雲：“……我有眼睛，我問的是為什麼被追。”

穆野撓頭：“這個，我也不知道。”

“……”

話分兩頭。另一邊，霧川在山那邊找到一處略微破舊的驛站，他登門打聽，現下驛站隻住了一家富商、要了兩間房，顯然剩下房間夠住他們一行人，掏錢付了定金，要了十間房。

那夥計問：“不知客官一行共有多少人？”

“十人。”

那夥計哎呦一聲：“既然是十人，要五間便夠了！”

“這……”

夥計解釋道：“如今天還未晚，這才客房充足。等到傍晚時分，天擦黑的時候，這地方的人便多了。”

此地荒蕪，怎麼會人多呢？

霧川察覺夥計話裡有話，又掏了錢，仔細詢問：“不知有什麼說法。”

夥計收了錢，笑得合不攏嘴，緩緩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