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妖找上門 狐妖找上門,請他做法……(1 / 1)

道聽途說 明不信片 3966 字 10個月前

陵明正在樹林蔭下一塊斑駁巨石上呼呼大睡,布衣垂著一塊,邊上散了隻黑帽,雜草半掩身軀,隨風撓他一下,他停了呼聲,撓了撓臉,轉個屁股又大睡起來。

「嗒沙——嗒沙——」

似是什麼柔軟東西長拖在地上的聲音。

陵明睡得深,毫無察覺。

直到軟濕濕、冰冷冷的東西貼在他臉上,一聲聲纏綿在耳邊:

“天師大人,天師大人。”

陵明朦朧睜開一條縫,一條巨蟒的蛇信子正蹭著他的眼皮。

“啊!!!!!!”

陵明大叫一聲驚叫,從巨石上翻滾而下,顧不上衣衫不整,踉蹌著連連後退五餘步。

待看清來物,又退了數十步,手掌捂住胸口,待摸到衣襟內什麼東西後,鬆了一口氣,隨即麵露凶橫之情。

“來者何……怪!”

那巨蟒仿若也被他一連串動作驚住,委委屈屈縮到一人身後藏了起來,然而它身形又大又長,根本藏不住,粗壯的蛇尾還暴露在外一搖一擺。

而那人——準確來說不是人,而是一隻狐頭人身的妖怪,脖頸與雙手沒什麼紋路筋脈,人皮做得並不精細,看上去有些修為,但修為不足以完全化成人形。

狐狸天生一副笑臉,眼睛彎彎的,眼珠子半個藏匿,不讓人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天師大人好,在下乃是前個兒終南山下的胡老爺,此次特地為天師而來。”

這狐妖衣冠整齊,兩手交握,姿態坦若,長著一雙白眉,聲音卻婉轉如青年。

陵明思緒間整了整衣角,打量了這一行妖一番。

自稱胡老爺的狐妖並非一妖前來,除了那藏首不顧腚的蟒蛇,身後還停著一盞華麗轎輦,轎輦四方立著四隻黃狐狸,皆穿著錦緞製的衣裳,頗為齊整富貴、排場鄭重。

終南山至此處三十餘裡,想來胡老爺隻上轎下轎費了些功夫,其餘也沒費什麼手腳功夫。

陵明不著痕跡的移開落在胡老爺身上絲綢衣裳的視線,心中酸溜溜。

不愧是長安,連幾十裡外的精怪都過得如此奢侈。

他正了神色。自他出山三月餘,除了苦縣一樁鬼上身,也沒碰上什麼正經差事;若說什麼差事,無非是祛邪驅鬼,降些為禍一方的妖魔精怪。除此之外,隻是些布衣人家找去算個八字、測個吉凶罷了,如今民生多艱,拿不出什麼錢財,靠著些小事他也就勉強果腹。

能在苦縣接到一樁,還是因為駐當地的大道派道士都被一戶富紳請走,另一家富戶請不到道士,這才委曲求全請了他。不然,他一無名無姓、無派無師的小道,連那家的門房都見不到。

如今,他還沒降上妖,妖還先請了他的差事。

不愧是長安,風氣如此開放。

肚子咕嚕叫了兩聲,想起他清風吹過空空兩袖,陵明哪還有什麼資格拿喬?更不管什麼人妖有彆之類的教條了,反正師父也沒說過不讓他做妖怪的生意。瞧這胡老爺派頭,想來也不差錢,還親自來請,誠意十足,故問:

“不知胡老爺所求何事。”

驅魔降妖?滅鬼辟邪?他一個經驗不足的小道士想不到,一個妖怪求上門會求些什麼事,難不成是請他滅掉天敵?

胡老爺見他並未即刻拒絕,不免得意欣喜,白眉上揚,揮舞四肢,因此人相破碎,露出動物馬腳,往前小跑了幾步,胡須顫顫,“小女婚宴在即,在下想請天師參加小女的婚宴,做一兩法器。”

陵明尚有疑惑,還未來得及深想,就聽胡老爺繼續道來。

原來,胡老爺有一小女,名為十四娘,正值十六芳華。據胡老爺所說,他這個小女“貌比洛神,如若九天神女下凡,也要自慚形愧”。因從小機緣,早早化作人形;法術修煉自有一番覺悟,天賦異稟、法力高強。

然而,在半月前的花燈節上,恰逢長安城內一侯府世子遊賞,一人一妖交談甚歡,從此相見難忘,兩處害相思。

不過世子並不知情十四娘是狐妖,在不久前,那世子托人派了媒人提親,胡老爺與十四娘商議後,答應了。

都說人妖殊途,胡老爺對於將小女嫁進長安城內一事憂心已久。這長安城內道法正派林立,另有人皇坐鎮、神光佑護,他擔心十四娘當眾化形,被正派知曉她妖狐身份,到那時,十四娘哪還有命可回。

但十四娘自信自己法力高強,並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胡老爺實在沒辦法,又不能真的放任不管,便想著找個厲害的天師給他小女做些偽裝的法術法器之類的,不求多高深,能瞞住城內道士與神光即可。

長安城內的道士自然不能找,萬一走漏風聲,他小女還未出門便沒命了。

恰巧他結拜的兄長鷹雄從南邊回來,從兄長口中,他知道有一個天師要從南邊往長安來。關鍵是,這天師不僅道法精絕,還無師無派,與長安城內的道士們並無瓜葛。胡老爺便特地在必經之路上等著,一連旬日,風雨無阻,終於讓他等到了陵明。

陵明從胡老爺滔滔不絕開始,思緒就開始發散。這些通通都在他腦子裡揉成一團漿糊,化作一個字。

蛤?

陵明默默消化短短幾句話的炸裂內容,不斷對自己說,拋棄陳規舊俗,這裡是長安,拋棄陳規舊俗,這裡是長安……

胡老爺說著說著發現天師眼神飄忽,毫無紋路的手在他麵前搖了搖,“天師大人?”

陵明猛然回神,吸了一口氣,道義在腦中循環不斷,終是鼓起膽道:

“好說好說,一切好說,就是這——”

他兩指並攏搓了搓。

胡老爺雖修為尚淺,但深諳人情,立馬秒懂,“我族生而通靈寶,山內金銀堆積無數,隻是路途不便沒有帶來,天師若不嫌棄,這樣便做定金可好?”

說著,從袖中掏出一枚玉來。

此玉通透白潤,一看便品質極佳。

陵明為難,這玉實在貴重,不知夠他多少次算命錢。轉念又想,此事不難,就是不知有沒有後續差事,不如先收下,最後再多退少補。便樂嗬嗬接過,暗暗檢查是否由仙法化作,見材料實在,心中想著,總算有進賬買餅了。收進衣襟。

收了人家錢財,自然要想辦法替人家辦事。

“令愛這事說容易也容易,做一件中級法器「玲瓏環」即可。隻是胡老爺也看到了,我身邊一缺煉器工具,二缺煉器材料,這些恐怕需要胡老爺解決。”

陵明甩了甩空蕩蕩的袖口。

胡老爺一口應承,“這個好辦,我府上什麼都有。在下瞧著這天際將落,天師不如去府上一住。”

長安附近,道觀廟宇林立,並無荒廢,但派場有彆,常拒絕讓他這樣雜牌異流借住,故而他隻能以天為被,在這林中休憩。

但林中常有許些野獸出沒,並不安全;再即去胡老爺府上,說不定還能蹭頓飯。想他饑腸轆轆許多日,有個落腳處也不錯,便應了下來。

胡老爺請陵明上轎。

陵明先是疑心一陣。待察覺轎上隻施了一個「輕身術」和「隱身術」外彆無其他法咒,也應了。

陵明往前走,路過胡老爺時頓了腳。胡老爺還沒什麼反應,他身後那蟒先繃不住了,粗壯蛇神不斷顫抖,直拱著胡老爺的背,顛得胡老爺險些站不穩。

一副怕極陵明的樣子。

害怕才正常呢,如今正派道士專收妖怪!像胡老爺這樣一點不怕的,才叫人疑心。

“天師有何事?”胡老爺一張狐狸臉有些僵硬。

陵明俯身,抓住自己的帽簷,“勞煩抬個腳。”

原是胡老爺踩著他的帽帶了。

胡老爺忙退幾步,連帶著巨蟒狼狽翻滾,仆仆沾了一身灰塵。

陵明提著帽子率先上轎,轎內布有玉幾錦臥,內飾更是繁重,許多東西一件也不認識,畢竟他從小自山上長大、見識短淺,但不妨礙他覺得亮晶晶泛著珠光的陳設貴重。

如此耀眼,震驚著他這個山間野人。

陵明眼花繚亂的坐下,還不等有什麼酸澀想法,胡老爺緊接著擠了上來。

此轎是胡老爺“禦用”抬轎,隻足一人乘。胡老爺雖本體是狐狸,但化成人後也有十二三歲少年大小,與十八歲的陵明一齊坐,略顯擁擠。

陵明兩隻手臂被擠得杵在身前,側身與胡老爺貼得嚴絲合縫。陵明艱澀呼吸,臉色發青。轎內死一般寂靜。

前文說,胡老爺深諳人情,他瞬間察覺氣氛不對勁,頗為不好意思道,“天師這一路恐不太舒服了。若是天師不介意,我便化為本體,坐在茶幾上去。”

陵明道,“有勞。”

雖不太禮貌,但他實在無法忍受與胡老爺貼著——並非他恐與同性接觸,實在是,胡老爺體味很大!

一陣白霧間,華麗衣衫層疊落在地上;白霧散去,一隻通體紅毛,四爪雪白、白眉白須、不足小兒高的狐狸出現在衣衫上。

狐狸立著身朝陵明一拜,蹬蹄跳上茶幾,大尾巴側著上翹,白色尾尖在空間晃晃悠悠。

陵明回揖。

轎內熏著香,香霧繚繚。此香奇異,竟完全壓製異味。陵明呼吸通暢起來。

他注意到胡老爺原形的形狀顏色,頗為眼熟,與師父所授的某神祇形象重疊,便問:“胡老爺可是塗山氏後裔?”

狐狸笑咧著嘴,“非也非也,天師說笑了,我們乃是天山一裔,形徒相似罷了。”

陵明點點頭,餘光瞧這小狐狸一副開心顏,想來是歡喜於彆人說他像遠古神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