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張寧譽早早起床,先是聯係了修空調的師傅,然後去廚房做早飯。
江尹還沒醒,他半夜發低燒了。
昨天晚上申睿和張寧譽在客廳聊天,江尹突然從房間衝出來,他倆皆是一愣,那種情況下輕易都不知道說什麼。
三個人相對無言片刻,張寧譽拿著衣服洗澡去了,申睿也回屋了,江尹一個人去小區門口的便利店買煙。
其實兜裡還有煙沒抽完,他就是想出去走走,在外麵待了半個多小時才回來,估計是因為這個受了涼。
他晚上還是在張寧譽屋裡睡的,其實昨天下午張寧譽和黃安出去之後,他就開始睡覺了,晚上根本不困,好不容易睡著到後半夜被難受醒了,出了一身的汗,跟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張寧譽很少生病,回來沒有隨身帶藥,這個點外賣估計送不來。
江尹說他有藥,在申睿那屋床底下的行李箱裡,張寧譽過去打開看到很多藥,都寫著英文,往下扒拉扒拉找到一盒退燒片。
張寧譽早飯煮了白粥,加外兩個鹹鴨蛋,他隻做了他和江尹的飯,申睿早上不用管,懶人睡不醒。
江尹從房間出來的時候,他正在廚房炒西蘭花。
張寧譽摸摸他額頭,燒是退了,就是人萎靡不振的,在這樣一個煙火味的清晨,江尹特彆想粘人,但有點放不開,隻能忍著。
吃過早飯修空調的師傅就來了,江尹坐在客廳diy超市送的紙燈籠,閒的無聊,瞎弄。
張寧譽洗好碗從廚房出來,走到他身邊摸了下他額頭,什麼也沒說,然後進房間給空調師傅說話。
江尹拚著燈籠,反應慢半拍,笑了。
明天就年三十了,兄弟仨也得把節過的是那樣,下午去了趟超市,可勁一頓花,出來在路邊看見有賣小孩玩的煙花爆竹之類的,那更是不差錢,大買特買。
回到家,申睿開始罵,那小煙花是真他媽貴,結賬的時候他都懵了,早知道不買了,看人家的也一樣。
張寧譽把雞鴨魚肉一堆食材拎到廚房,邊整理邊說:“明天下午一塊去看姥爺。”
年三十上墳燒紙,他們這的習俗。
都沒意見,江尹和申睿一人說一句好。
張寧譽洗乾淨手出來,看著都低頭看手機的兄弟倆:“我……”
他頓了一下沒往下說,這語氣有點宣布事的意思,江尹和申睿都看向他。
江尹是在回他爸微信,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怎麼了?”
張寧譽看著他說:“我初三要走。”
初三!江尹瞪大了眼睛,那不就還有三天,也太早了點!
申睿也震驚了,他原本以為他們仨能一塊過個正月十五,再不濟過了初八初十也行,沒想到這麼快,他剛想開口,江尹急著問:“要回甘肅嗎?”
“不是,”張寧譽說:“先去趟貴州,朋友初六結婚,我得去。”
貴州還挺遠的,江尹知道他要走就變得心事重重:“什麼時候回來?”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張寧譽看看他,又看看申睿:“我可能不回來了,今年五月份有個公益機構要給我們學生捐些學習用品,我得先去跟他們對接一下,在四川,約了初五之後見麵。”
他學校那邊還有事呢,沒開學之前還得往學生家裡去一趟,也沒必要回來了,從四川過去還順路,即使回來也待不兩天就要走,太折騰。
隻是這也太快了,江尹還沒準備好和他分開。
“在這邊沒什麼事就回去吧,”張寧譽對他倆說,表現的很平靜:“回來那麼長時間了家裡人也都該想了。”
晚上江尹躺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小區樓底下的煙花劈裡啪啦沒斷過,尤其他們這十五樓,跟在耳朵邊炸開似的,張寧譽下床去給他找了副耳塞。
江尹翻個身麵對他:“還不困呢?”
空調修好了,屋裡很暖和,江尹一條腿都在外邊,夾著被子。
張寧譽把耳塞塞他枕頭下邊,麵對麵躺著:“我要走的事,你想一天了吧。”
江尹沒吭聲。
“這有什麼好想的,”張寧譽說:“彆想太多。”
過了好大一會,江尹才嗯了一聲,他下午看了一下貴州那邊的天氣,今天氣溫零度,近一周還有雨:“你記得帶把傘,拿厚衣服。”
“好的,”張寧譽看著他笑著說。
江尹就交代一句又不說話了,張寧譽等了半天沒等到,他說:“你回去了該上學上學,該出去玩出去玩,彆老待在家裡,我在山區有時候信號不好,你想我了就給我發微信,我看見了就回。”
那句“你想我了就給我發微信”,讓江尹覺得自己也沒什麼好矜持的了,他湊過去,輕輕地在張寧譽臉上親了一口,這是他們闊彆了八年的第一次親密觸碰。
張寧譽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臉,露出一個滿足的笑。
不知道為什麼從江尹剛才來那一下之後,窗外的煙花炸得更起勁了,像禮炮似的,江尹趴在床上,還是會跟十八歲一樣臉紅。
張寧譽扒拉他,能看見他的臉後才問:“你就不問問我怎麼想的,就親我?”
“我聽見那天你和申睿說的了,”江尹鑽他懷裡,緊緊抱著他,小聲說:“你不是不願意和我在一塊,是目前的情況我倆沒辦法在一塊,我都明白。”
張寧譽問他:“你能接受嗎?異地。”
“我接受不了,但因為是你我沒有選擇,”小情話一旦打開個口子,就收不了了,江尹嘴巴突突的:“我心裡一直都是你,我這次回來就是想見你,想愛你,真的,如果我們能回到以前,那我做夢都要給笑醒了,這個世界真的太美好了。”
張寧譽鼻腔酸酸的,笑出了聲。
江尹繼續說:“你要去做你想做的事,做你認為有意義的事,我雖然很想和你一起,但那確實不行,我現在就是個小累贅——”
張寧譽朝他屁股上打一下:“什麼小累贅?你不是。”
那分明是大寶貝。
“啊——”江尹捂著屁股哭笑不得:“不是就不是,你打那麼疼乾什麼?”
“打疼了嗎?”張寧譽給他揉。
江尹抬起臉,看著他說:“我回去會好好上學,好好生活,我也會把自己變得更好,你彆擔心我。”
“嗯,”張寧譽喜歡他這樣乖乖的樣子:“咱都好好的。”
江尹又想去親他了,可還沒等他有動作呢,張寧譽的吻就下來了,兩條舌頭勾卷在一起,還是那個熟悉的味道,滿耳朵黏膩膩的聲音,江尹羞得睜不開眼,不自主地哼了起來。
張寧譽的手伸進他睡衣裡,放肆地摸,江尹的喘息聲猛地更大了,像是受不了似的開始扭。
張寧譽在他嘴上咬了一口,離開他,反手去夠床頭櫃的抽紙,給他擦嘴:“好了好了,在親下去壞事了。”
“可以的,”江尹撩起衣服露出白肚皮,貓兒一樣:“我沒不讓。”
“明天就過年了,你想下不來床?”
張寧譽剛躺下來,江尹就賴唧唧地纏著他:“反正走之前你得給我做一次。”
“行,”這事張寧譽在腦子裡想想,就感覺硬了:“趁這幾天晚上咱出去開個房,做一夜,八百年沒性生活了,你可彆哭。”
“嘿嘿,”江尹笑得傻乎乎的:“那你在上邊我能不哭嘛。”
“那給你個機會,你在上邊唄,”張寧譽也就是隨口一說,不是他看不起江尹,江尹要是在上邊估計都無從下手。
江尹可沒在上邊過,他之前和張寧譽那幾次都是在下邊的,第一次的時候他哭得可狠了,他一哭張寧譽就不敢使勁,後來知道快樂了,就想讓張寧譽把勁全使他身上。
“還是你來,”江尹閉上眼睛,外麵煙花聲小了,他困了:“你來我很舒服。”
張寧譽摟著他親了親他頭頂,聽著他呼吸音漸漸平穩,心裡的感覺就像是一隻流浪多年的小狗,終於回到了他的小窩。
第二天都是被鞭炮吵醒的,年三十了,這一天是大晴天,陽光金燦燦的,人們都早早的起來了。
張寧譽包了倆紅包,江尹一個申睿一個。
吃過了早飯,申睿拿著平板往家裡打視頻,江尹和張寧譽貼春聯,屋子裡擺了供桌,還燃了香。
溫哥華時間是晚上八點左右,家裡都還沒睡,他們也在過春節,剛吃過餃子,家和紮倆小辮,穿著東北大花襖,不知道申秀妍從哪買的,可喜慶了。
隔著屏幕拜年問好,張寧譽感覺江叔叔的狀態還不錯,比上次見麵好了太多。
江泰英和張寧譽聊了會,他知道張寧譽在偏遠地區教書,問的都是一些工作上的事,張寧譽實話實話,生活條件確實不如城市,他沒什麼是不能克服的,還想著在待幾年。
下午兄弟仨去看姥爺了,墓區不讓燒紙,他們拎了祭品,姥爺生前特彆疼小孩,那時候申睿還小,住在姥爺家隔壁,他媽工作忙,他經常到姥爺家蹭吃蹭喝,他媽隻要一打他,他就跑到姥爺身後邊,姥爺會給他說好話。
他跪下,看著姥爺的墓碑濕了眼睛,給姥爺磕頭。
江尹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姥爺,姥爺就拉著他的手不鬆,還給他拿錢花,對他那麼好的人,他後來也沒有儘孝。
他本來就淚窩子淺,看見姥爺的墓碑,淚流了滿臉。
張寧譽把倆個並排的墓碑都擦了擦,一個是姥爺的,一個是他母親的,他前兩年沒回來,已經很久沒來這了,他現在過的很好,對身邊的一切都很知足,人不應該一直活在悲痛中,即使身邊沒有一個人,他依舊會活得很好,每天吃飽喝足,快快樂樂。
姥爺和媽媽在天上看到他,也會對他放心。
回到家,江尹把行李箱從申睿那屋拉出來開始收拾東西,他要和張寧譽一塊走了,不是去貴州,而是去梅江。
明天大年初一上午的票,初三回來,然後他就要回溫哥華了。
他在給張寧譽說他想去梅江時,張寧譽就隻想了幾秒鐘,然後說:“我陪你去。”
這對江尹來說不是一個突然的決定,因為他之前就有打算,想去看看鬆子哥和李師傅他們,之前母親生病他們幫了很多很多忙。
還有那條埋葬母親的河,那個破敗的小村莊,江尹也想在去一次,他沒想讓張寧譽和他一塊,可他給張寧譽講過之後張寧譽就下了決心要去,江尹怕太折騰他,但怎麼說都說不動。
張寧譽隻有初一初二的時間,他把該帶的東西都帶著,初三就直接從梅江去貴州了,不出意外一年不回來了。
申睿知道他倆天天一張床睡著,遲早睡一塊去,心裡也為他們高興,他就不去當電燈泡了,留在家裡等江尹。
初一趕的是早班車,大過年的車站人很少,昨天晚上睡覺前江尹嘀嘀咕咕給張寧譽說了好多話,導致他現在太困了,眼都睜不開。
候車的時候趴在張寧譽腿上睡了一會,之後被張寧譽領著上車,到座位上了接著睡。
到後半程醒了,已經到南方的某個城市了,江尹回憶起曾經上學時兩地奔波的日子,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張寧譽給他拿酸奶喝,還有一些他喜歡吃的小零食,江尹吃過之後心情特彆好。
“你手機給我,”江尹擦乾淨手說。
“怎麼?”張寧譽把手機遞給他,有種被男朋友查聊天記錄的錯覺,開玩笑說:“我可不胡亂給人聊天。”
“嘖,”江尹瞪他一眼:“就錄個視頻,等你想我了翻出來看看。”
江尹點開錄像,把手機放小桌上,畫麵中隻有他自己的臉:“往我這邊來點。”
張寧譽靠他肩膀上,大鳥依人。
江尹動動肩膀:“你說話呀。”
張寧譽懶懶的:“說什麼?”
“說說你現在的心情,感想,以及……”江尹想了想:“以及有多愛我。”
張寧譽樂了,腦袋在江尹身上蹭了蹭,稍後他正襟危坐:“好!我來整兩句。”
“今天和江小尹一起——”
他一句都還沒講完,突然來電話了,是那個名字,江尹看向窗外邊不說話了,但是心裡挺敞亮的,反正張寧譽從始至終都是他的,他有足夠的安全感。
是黃安,張寧譽接起來,沒什麼語氣:“喂……不在……有點事不回去了……”
那邊不知道在說什麼,張寧譽一直沒說話。
“黃安!”張寧譽突然叫了一聲,好像是在打斷黃安的話:“我一直都有男朋友,你知道的……這和你沒關係,我掛了,你在說這種話咱倆沒辦法做朋友了。”
電話真掛了,江尹轉過頭看著張寧譽,他溫柔地笑著,不是要聽解釋的模樣。
“其實那天和他一塊出去就把話講明白了,他能不能聽進去是他的事,因為那話我已經給他講過好多遍了,”張寧譽攥住他的手:“你放心,我心裡隻有你一個。”
江尹點點頭:“嗯。”
張寧譽重新把手機錄像打開放小桌上,在沒多少人的車廂裡,他往前後左右看看,當著錄像的畫,吧唧一聲親在江尹嘴巴上。
江尹都給嚇壞了,車裡特彆安靜,顯得那一聲巨響,炸耳朵,他臉都臊紅了,掩著聲音說:“在外邊呢。”
張寧譽看著手機屏幕說:“張寧譽永遠隻愛江尹一個人。”
他跟喝醉了似的,指著屏幕又說:“如果有一個字是假話,我一輩子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