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那個晚自習,張寧譽和江尹請了假,他們原本想去趙耀家接大黃,然後直接去姥爺家,可趙耀在外麵事還沒辦完,一時半會回不了家。
晚上趙耀還要去老城區那邊找他大表哥,他說要不他直接把大黃送到家裡去。
他倆沒異議,打車去了姥爺家,到時候在路口等趙耀就行了。
天冷,江尹想吃火鍋,像這些日常小事,張寧譽沒有不順著他的。倆人騎車去了趟超市,買了愛吃的蔬菜和肉,又給姥爺買了一些老年人吃的營養品。
爺孫三個有說有笑的,正吃著呢,趙耀的電話來了。
大黃站在三蹦子的後鬥裡,脖子上套了個狗繩,看見從江尹和張寧譽從小胡同裡跑出來,對著他們汪汪地叫個不停。
騎車的應該是趙耀的大表哥,臉麵不像個學生,估摸著比他們大個七八歲,他們互相點頭打個招呼。
“你們出來的真快,”趙耀打開後車門,招呼大黃下來。
“你一打電話我們就出來了,”江尹蹲下抱住大黃,揉它的腦袋:“你們吃飯沒。”
“還沒,一會還有事呢,”趙耀把狗繩遞給張寧譽:“大黃就交給你們了,這幾天我一直在給它講,他能聽得懂我說話。”
“嗯,”張寧譽接過狗繩,笑了笑,江尹還蹲在地上,他像江尹揉大黃那樣揉了把江尹的頭:“你放心吧。”
江尹站起來,看了看趙耀,又看了看趙耀的表哥:“你們多久辦完事,我請你們吃飯吧。”
“不了,”趙耀說:“我媽在家裡做飯呢。”
“那……”江尹欲言又止,不知道趙耀這次走,什麼時候還能再見麵,他們明明也沒多大交集,但因為短時間內發生的一些事,卻好像認識了很久一樣。
“我還會回來的,到時候聯係,”趙耀低頭看著大黃,把手放在它腦袋上,可能是最後一次摸摸它了:“大黃已經老了。”
大黃嗚咽了一聲,抬起倆前爪子往趙耀身上扒拉,趙耀往後退一小步,大黃便粘上去。
外麵太冷,天都黑透了,趙耀急著回家,他們像玩了很久的老朋友那樣揮手告彆。
目送三輪車拐上十字路口,張寧譽把狗繩遞給江尹:“來,你牽著吧。”
指尖剛觸碰到繩子,突然被一股猛力掙去,大黃向著電動車消失的方向狂追。
江尹腦子空白了幾秒,反應過來,拔腿去追:“大黃——”
“江尹,”路上有車,張寧譽怕他眼裡隻知道追大黃,不往路兩邊看很危險:“看著點路!”
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前方一條道在施工,圍了一圈藍色鐵皮牆,導致視覺有盲區,外加天又黑,突然衝出來的一輛電瓶車,不偏不倚撞在江尹身上。
“啊——”刹那間,江尹被撞倒在大馬路上,腿像斷了一樣疼,眼淚都出來了,他咬著牙沒再出聲。
張寧譽看到這一幕後,腦子都快炸掉了,嚇得腿都是軟的,他單膝跪在地上,把江尹扶坐起來,不知道傷到哪裡了,他不敢動他:“傷哪了?哪裡疼?”
電瓶車上的人還好好的坐著,除了受了驚嚇,彆的沒事,是一個圍著紅圍巾的卷發大媽,大媽氣得臉都是紅的:“哦呦,你這小夥子,你說你跑這麼快乾什麼哦!”
“我沒事,”江尹吸下鼻子,眼睛還在往大黃跑去的方向張望,可是沒有大黃的影子,趙耀剛把大黃交給他們,可大黃卻丟了,他心裡彆提多慌了:“張寧譽,大黃不見了。”
大媽還急著給圍觀群眾解釋:“沒看到啊,這大晚上的……天天走這過,知道這塊修路,還特意騎慢了……誰知道呢,哎呀呀!都啥事!”
“你能不能動?”張寧譽攥著他冰涼的手:“我們先去醫院看看,我保證把大黃找回來,好不好,聽話,我抱你起來。”
江尹被張寧譽抱起來,大媽扭著肥胖的身軀跑到他倆麵前:“小夥子呀,這事可不能全賴我身上哦,這邊全都有監控哦……”
“不好意思,”江尹打斷她的話:“這事確實怨我,你走吧。”
紅圍巾大媽瞪大了小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輕易就讓她走了,但她嘟嘟囔囔騎著電瓶車,一溜煙跑沒影了。
江尹說:“你先放我下來。”
張寧譽正想攔輛出租車去醫院呢,聽見江尹這話,就近找了個石墩子把江尹抱坐上去。
他蹲在江尹麵前卷他的褲腿,隔著秋褲在小腿處輕輕的摸了摸:“是碰到這了嗎?”
闖禍了,江尹不敢看張寧譽的眼睛,也不敢說過什麼,隻點了點頭。
“下次!”張寧譽抬手給他擦眼睛:“不管發生了什麼,過路的時候都不能著急,聽見沒!”
江尹一把抱住張寧譽的脖子:“嚇到你了吧,我錯了,下次不會這樣了。”
“沒事,”張寧譽安慰他:“一會去醫院看看,得拍個片子。”
“不用吧,”江尹動了動腿:“感覺沒剛才那麼疼了。”
張寧譽拉他起來,要背他。
大黃還是不見蹤影,他趴在張寧譽背上,又擔心又自責,一步三回頭地望。
突然,從另外一個方向,傳來一聲充沛的叫聲,是大黃!
江尹兩個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循聲去尋,果然,在斜前方馬路對麵,看見了拖著狗繩的大黃,隔著馬路對他們一直汪。
“大黃,”江尹大聲叫。
路兩邊沒車,大黃抬起腳就要過來。
“你站那彆動,”江尹喊:“你彆動!”
大黃腳下一頓,扭頭又走了回去,靠著路邊站。
“張寧譽你快把大黃牽過來!”
張寧譽把江尹放下,到馬路對麵把大黃牽到江尹麵前,然後又背起江尹一步一步走回姥爺家。
江尹趴在張寧譽背上牽著狗繩,大黃很聽話,跟在旁邊慢慢地走,垂著頭,不可避免地有些失落。
“大黃?”江尹晃晃狗繩:“你餓不餓啊?你想吃什麼?”
“黃哥,”張寧譽也叫它:“問你話呢?吱個聲唄。”
“張寧譽,”江尹蹭了蹭他耳朵:“我們給大黃買點狗糧吧。”
“不用,家養的土狗,喝點稀飯吃點麵條就行了。”
江尹感覺很搞笑,趴在張寧譽耳朵邊笑得咯咯咯的:“和你一樣喜歡吃麵條。”
張寧譽對著大黃喚了兩聲:“黃哥,你看把我的心肝寶貝疼的,今天罰你不許吃飯啊。”
江尹急慌慌捂張寧譽的嘴,責怪似的:“人家心情正不好呢。”
“我心情也不好啊,”張寧譽說:“你心疼大黃我心疼你。”
進入了胡同沒什麼人,天早都黑了,江尹歪著頭一下一下嘬張寧譽的臉,張寧譽也不管他,讓他一路嘬到了家門口。
姥爺一看這咋還是背回來的呢?
“沒事,”張寧譽把江尹放小板凳上:“天黑,踩著個坑,我一會帶他去醫院拿點藥抹抹。”說完,他進了房間。
姥爺心疼地皺起眉頭:“走路要小心點啊,那手機上不都有手電筒嗎,照著路。”
“嗯,”江尹乖乖地點頭,大黃在他旁邊好奇地打量這間小房子:“姥爺,這是大黃,以後你們倆做伴,大黃和彆的狗不一樣,能聽懂人說話。”
“你們倆孩子有心了,不用惦記我這把老骨頭,”桌子上火鍋還在煮著,姥爺把煮熟的肉都挑到倆孩子碗裡,自己吃些蔬菜丸子之類的。
滿滿一碗肉,姥爺端到江尹麵前:“快吃,都快涼了,去醫院彆餓著。”
張寧譽從屋裡出來,拿了件自己襖子,又大又厚,給江尹穿上。
到醫院拍個片子檢查一番,沒傷到骨頭,輕微肌肉損傷,抹點藥熱敷一下,大概一周左右恢複。
張寧譽懸著的一顆心這才落下來。
睡覺之前,張寧譽按醫生的叮囑給江尹小腿抹藥,在張寧譽媽媽的房間,屋裡開著空調,兩個人穿的都很薄,大黃站在床邊看著他們,過了一會,不知道人類在乾什麼,看著看著汪了一聲。
“啊——”江尹忘了大黃也在,連忙推開張寧譽,擦了擦嘴上的口水,紅著臉把褲子提上。
“狗看又沒事,”張寧譽輕笑著說,他把藥收拾收拾,放床頭抽屜裡。
江尹用好的一條腿踢張寧譽的屁股:“你給大黃找個墊子,讓它睡屋裡。”
張寧譽反手抓住江尹的腳,在腳踝上留下兩排淺淺的牙印。
江尹請了兩天假,腿腫的沒法動彈,張寧譽上學去了,有姥爺在家看著,不會有大事。
上午他爸和申秀妍來了,是張寧譽講的,江尹傷著了,又沒去上學不能不通知江叔叔,來的時候江尹還躺在被窩裡呢,吃了姥爺做的早飯,正睡回籠覺。
江泰英知道江尹平時有多辛苦,都幾百年沒睡過懶覺了,他和申秀妍輕手輕腳進來,坐床邊摸了摸江尹的額頭。
可能是因為這一舉動,一旁的大黃警覺地汪了一聲。
江尹一抖,醒了,但沒完全醒,眯著眼睛,跟做夢似的:“爸?申阿姨?”
江泰英想接江尹回家,怕他在這麻煩老爺子,但老爺子可稀罕他在這了,一大早就去路□□了一麻袋爆米花。
江尹不想回去,一會他爸和申秀妍還要去上班,家裡又沒人回去乾嘛呢,他想和姥爺,大黃在一塊。
江尹這麼說了,江泰英沒在堅持,交代一些事情,夫妻倆開著車從這直接去公司。
大中午太陽很好,屋簷下,江尹躺在姥爺的藤椅上曬太陽,穿著件毛茸茸的睡衣,身上還蓋了條毯子,大黃窩在腳邊,吃飽了飯快睡著了,姥爺在旁邊坐著,想用紙殼子給大黃搭個窩。
下午,江尹在房間裡上網課,姥爺一會進來一趟,一會進來一趟,小心翼翼的,來送吃的,半下午,路口有小攤,賣烤紅薯,炸香腸,油茶,肉夾饃之類的。
一天下來大黃隻粘著江尹,上廁所都跟著,但一點都不討人嫌,對它說“請出去一下”,它就出去了,出去也不走遠,在門口往地上一趴,像個守門神。
江尹晚上不想讓張寧譽回來的,嫌姥爺家離學校遠,可張寧譽還是回來了。
“老師都去開會了,沒上課,提前走了,”張寧譽邊換鞋邊問:“你腿好點沒?”
“好多了,就是紫了一塊,”江尹坐在堂屋的沙發椅上。
姥爺不在,可能躺下了,可能在後院,也可能出去了。
“淤血,一會給你熱敷一下,”張寧譽走過去,彎下腰想親他。
江尹躲著不讓他親,說大黃在這他感覺怪怪的,昨天他倆在床上鬨的時候,大黃就像個好奇寶寶似的盯著他們,此時大黃正窩在江尹的腳邊。
“黃哥,哎!黃哥!”張寧譽叫它。
大黃抬起頭看他們。
吧唧,張寧譽一口親在江尹嘴巴上,親完衝大黃得意地笑了笑。
“有病吧你,”江尹使勁擰他臉:“大黃,臉彆過去!彆過去!”
姥爺給大黃搭的小屋張寧譽沒相中,說不牢固,大黃的體格子也不小,鑽兩回紙殼子都爛了。
江尹說:“那有本事你做一個啊,做一個來福那樣的。”
來福那樣的張寧譽來不了,那是花幾千塊錢找木匠做的,張寧譽沒那本事,但他腦筋一轉,想到了什麼:“我可以試試彆的。”
“什麼啊?”江尹問。
“不告訴你,”張寧譽在江尹腳邊蹲下揉大黃身上的毛,江尹兩個腳邊一個大黃,一個他:“不知道能不能成,成了你就知道了。”
江尹說:“大黃,那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大黃,”江尹又叫他,然後把掌心豎起來:“來,擊掌。”
大黃爬起來,抬起前爪子,伸向江尹的手心。
“汪!”